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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玛格丽特-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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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冰支支吾吾地道:「不小心折到了。」 
江蔷霓瞪著那只关节肿起的指头的样子,仿佛在瞪著一枚随时会爆炸的地雷。「怎么弄的?你是怎么弄的?」 
「我、我不小心……」 
「妈妈不是告诉过你,绝对不可以让手受伤的吗?」她几乎有点歇斯底里了。 
「妈妈,我——」 
江蔷霓突然放开他的手,双手在琴键上飞快地弹奏起平均律。然而在右手弹到高音区的时候,总会漏掉一、两个音。 
每漏一个音,江云冰的心里就不自觉地畏缩一下。 
她十指极之用力地敲打琴键。直到一整段平均律弹完。 
江云冰看见他的母亲颊上布满泪水地看著他说:「你要像妈妈一样吗?你要像妈妈一样吗?」 
车祸受伤以後,她再也无法弹出完美的乐曲。 
泪水进射淌下。「你要像妈妈一样吗?」 
九岁的他,只能目瞪口呆地摇著头道:「对不起,妈妈……」 
那时他便知道,他必须在朋友与钢琴之间做选择。 
他选择了钢琴。 
隔天他们仓卒地搬离了这个才刚迁住不久的新居。江蔷霓放弃了短期客座,江云冰也放弃了他唯一一次曾经获得友谊的小学同学。 
他们回到原来的地方。 
他继续念音乐班,他的同学每个人都对在大太阳底下活动没兴趣。每个人都粉粧玉琢地像个洋娃娃。 
他的左手在整整两个月後才痊愈。 
当他再度能够自由地弯曲手指时,江蔷霓搂著他,差点又哭了。 
他再也不会怀疑他的手有多么地重要。 
因为如果他的手受伤了,妈妈会比他更伤心难过一百倍。 
为了不让手受伤,他再也不碰任何会伤害到手的球类运动。 
然而,偶尔,当他经过学校操场,看见那些跌倒又爬起来、受了伤还笑得出来、不顾一切就是要在太阳底下挥汗的同龄孩子们时,他的心头总有份抹不去的苍白。 
他想要那种可以玩在一起的朋友,但他无法拥有。 
而音乐班里的同学,不是跟他一样苍白,就是忙著排挤他。 
他常常听到同学们在他背後私语著。 
「看,就是他……」他们说:「他妈妈是那个隐退的钢琴家,听说他爸爸在他妈妈受伤後就离开他们家了……老师每次都对他特别好,真是不公平……你说、你说他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他想捣起耳朵。觉得这一切实在很讨厌。他妈妈是谁,关他们什么事?他爸爸怎么了,又关他们什么事?如果老师真有对他特别好,那是老师的问题,不是他的问题。他并没有巴著老师的裤腿和裙摆不放。 
他才不要跟这种同学交朋友。 
他不要这种朋友。 
他唯一所有,只是他的钢琴……爸爸留下来的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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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一只手臂勾著他的脖子,恍如小三那年,放学後的篮球比赛後,被一只黑黝黝的手臂勾住脖子的感觉。 
时间与空间的界线一瞬间有些模糊起来。 
江云冰眨眨眼,看著刘宗奇凑近过来的脸。他蹙著眉推开他那张笑脸。却又被另一只手搭住肩膀往後勾。 
「这家伙似乎心事重重呢。」孔令维仔细端详一番後说。「叫了好几次都没反应,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云冰撇著嘴扯掉他的手臂。 
但立刻又有一张关切的脸凑了过来。「这表情不错,你挺住,别笑、别皱眉,嘴唇不要抖,我要立刻画一张速写——」话未说完,李慕恩已被他一脚踢到天涯海角去。 
江云冰拍拍裤管上的灰尘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著这三个宝气的过去式室友。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平白无故,与他们成群结党? 
孔令维扬了扬唇。「虽说,关切是问,而有时,关切是不问——但我们当人家朋友的人,如果在朋友有心事时都不加以关切一下的话,那这个朋友也当的太失职了……」 
刘宗奇虎视眈眈,一副准备严刑拷问的样子。「快招吧,朋友。」免得受皮肉之痛。 
「别打坏他那张脸,朋友。」先前被踢到天涯海角的李慕恩千里传音回来。「这位朋友只有那张脸值钱,千万别坏了他的行情!」在他还没画出「真正的」江云冰之前,他是拼了老命,也不准任何人染指他那张脸的。 
「省省吧。」江云冰看著这群狐群狗党,冷冷笑道:「休想从我口中套出什么秘密来——朋友。」 
「太过份了,朋友。」刘宗奇抗议道。 
「真是不像话呀,朋友。」孔令维也颇为不满。「我们不是向来都对彼此『坦裎相见』的吗?朋友。」呃,更正,是坦「诚」相见啦。朋友相交,以诚为贵,不是? 
「呃,这个朋友想说句公道话。」李慕恩已经神行千里从海角天涯赶了回来。表情狰狞。「你最好老实招来,不然有你好受的,朋友——」 
冷冰冰的面孔在一瞬间,冰墙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神秘的笑。 
许多人都想知道:他既然可以到国外知名音乐学院进修,为何要留在国内? 
这些人也都好奇:家里有钢琴可以练习,为何不住在家里,要住宿舍?虽说只住了短短一年。结果证明他们四个人都不适合过团体生活。 
妈妈,如果你问,他可以回答了。 
是因为……朋友…… 
他只是想再给自己一个机会,试试看能不能交到可以信任的朋友。 
钢琴是他的生命。 
但他也渴望友情……渴望真正的朋友。 
他笑看著眼前三人。 
朋友啊…… 
「叩叩。」 
李慕恩住处的那扇敞开的房门突然被敲响。 
郎彩探头进来。「对不起,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屋里的气氛感觉满诡异的。在开圆桌会议吗? 
江云冰的笑容瞬间敛起,冰做的眸子瞪著郎彩那张小狗般生动的脸。 
「不会不会。」其他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那就好。郎彩大大方方地走进来。笑嘻嘻地看著四个男生。 
「听说,在场有人想追我?」 
龚千雅转述刘宗奇向她打听的话时,她真是受宠若惊啊。当下马不停蹄地便赶来这个俊男根据地,瞧瞧究竟是谁这么有眼光。 
这个郎彩,总是非要这么语不惊人死不休吗? 
江云冰不太高兴地瞪著这名个头不大,破坏力却惊人的闯入者。 
他觉得郎彩的出现,破坏了他们友谊世界的平衡。 
他觉得……自己好像单独被放在天秤的一端,而其他三人则与郎彩站在另外一端。他的世界严重地失衡。 
再这样下去,可能就要崩溃了。 
他真想把她送上太空船,空运到月球去,才不会遗害人间。 
但郎彩已经从天秤那一端跳到他这一端来。她微笑地看著他说:「安东尼,是你吧?我就猜是你。别害羞,快点承认吧,我不会耻笑你的。」 
「我不叫安东尼……」她真会把人气死。 
「呃……」李慕恩碰了碰她的肩膀,企图唤起她的注意。「其实放出风声的人是我啦。」 
郎彩转过身。笑容不灭地伸出食指,摇了摇。「不行啦,慕恩兄。我心有所属,」转头伸手抱住江云冰。「除了他,我谁都不要喔。」要不然,像她这么可爱、这么古椎的少女怎么会到大二了还没有人追? 
被抱住的江云冰动也不动地翻了翻白眼。 
恶梦…… 
这是个恶梦吧…… 
李慕恩没脸红,也没生气,只是好奇。「呃,为什么?」他们都知道是江云冰先到郎彩窗下告错了白,表错了情。但事後也已经澄清,郎彩应该很明白,那是误会一场了呀。 
「是啊,为什么?」被晾在一旁的刘宗奇和孔令维也很好奇地举手发问。 
为什么呀?「唔……」郎彩玩世不恭的表情突然认真起来。她凝神想了又想,抬头看看江云冰那张冷冷酷酷的脸後,又想了想。「我觉得……他给我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除了被抱住的大树以外的三个人问。 
郎彩微笑,脸上洋溢起一种温暖愉快的表情。「我觉得他给我的感觉,好像我最喜欢的一种东西喔。」 
「哦,是什么东西?」这位Miss Dog讲话都喜欢分章节吗?——欲知後续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弹了一下手指。「钢琴。」郎彩笑著说。「他像一台黑色的平台钢琴,演奏级的。」她第一次弹的那台钢琴。 
所有人听到她的回答时都楞住了。 
江云冰眼底有说不出的讶异。 
钢琴? 
他像钢琴? 
低下头看她,只见郎彩笑的好满足。 
是的。 
他像她第一次弹的那台钢琴。 
真的好像喔。 
又黑又亮的琴身外表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一触到琴键,才发觉原来这个有著冰冷外壳的东西,内在是这么地温柔、炽热。那流泄出来的柔美音色真的好暖好暖,让她整颗心都跟著暖和起来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在圣安娜之家里的日子是很贫乏无聊的。 
院里的孩子很多,老师很少。大家经常为了一件新的衣裳和几块点心抢来抢去。 
她长的十分瘦小,抢不过其他孩子。 
一头总是乱糟糟的发常常让安娜妈妈头疼得不得了。 
但有时她会怀疑真正让安娜妈妈头痛的不是她的头发,而是她那问也问不完的十万个为什么? 
为什么星星会在晚上发光?如果在晚上会发光的叫做星星,那为什么有的叫「路灯」,有的叫「月亮」? 
为什么布谷鸟只会「布谷」、「布谷」地叫?它们是不是吃坏了肚子,提醒自己下次不能再吃稻谷?否则为什么要「不谷」、「不谷」地叫? 
为什么当她在原地转著圈圈时头会晕? 
为什么地球是圆的而不是方的?如果地球是圆的,那为什么她迷路以後却找不到自己原来的家? 
为什么有的人有一个爸爸、两个妈妈?为什么有的人连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也没有? 
为什么猎人开了枪以後,电线杆上连一只小鸟也不剩?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最怕冷的动物是鸭子? 
为什么米的妈妈是花生?爸爸是海?——对不起,这个儿童不宜的问题在她长大以後,才知道不该问没有结婚、一生奉献给上帝的安娜妈妈。还好安娜妈妈也不知道答案,不然就糗大了。 
还有好多好多的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没有人可以回答她的问题?——不难回答的,不是吗?她心底其实也有答案的。只是她还是想听听别人的答案嘛。 
唉,为什么呢…… 
直到八岁那年,院里那台专门用来伴奏的老风琴坏了。 
一个好心的有钱人送了一台中古的黑色大钢琴给孤儿院,从此终结了一个爱问「为什么」的小女孩。 
那是一台很大很大的钢琴。 
琴身是闪闪发亮的黑色。打开顶盖时,藏在琴框里的顶盖支撑棒会呈现优美流线的S形曲线。三根脚柱支撑著琴身。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姿态优雅的贵族。 
可惜院里没有人会弹那台钢琴。安娜只会用老式的风琴弹几首简单的圣歌。因此那台钢琴大多时间都闲晾在那里。让人感觉好孤独好孤独。 
於是,她偷偷打开琴盖,伸出两只手指,叮叮咚咚地敲著那黑白相间的琴键。 
然後,她会在自以为没有人留意的午后,偷偷睡在钢琴上。用她的身体温暖冰冷的琴身。 
然後,是「那个人」来到院里的日子。 
他打算带走那台钢琴。 
那台……她的钢琴! 
她不让他带走它,不让。 
那个人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後轻声问她:「你会弹吗?」 
她立刻点头,跳上被他坐去一半的琴凳。伸出两根食指,叮叮咚咚的敲著琴键,让钢琴发出声音。 
「瞧,我会弹钢琴,有声音。」很棒吧! 
那个人不知怎地,笑了。捉著她的手摊开十指,不知在看些什么。 
然後他放开她,迳自弹奏起「她的钢琴」。 
「她的钢琴」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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