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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出重围-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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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英达仔细翻看着A师发来的长长的请示电,嘴里自言自语道:“这次它发挥了,中间出了恶性事件,也并没直接导致战局的逆转,这说明这次失败不是偶然。问题暴露了很多,太多了。”
陈皓若赶忙表明自己的态度:“这些问题,恐怕只能在演习中才能解决。蓝军数字化班的威力是不能小视,可是,如果红军阻止它们深入腹地,情况不至于这么糟。”
其他军区的观摩人员,也七嘴八舌讲了自己的意见。焦点问题只有一个:A师这种甲种师,像国有大中型企业是国民经济目前阶段的支柱一样,在目前的条件下,构成了这支军队的主体,演习不能这样就结束了。
方英达放下电文,忧心忡忡地说道:“已经到了国歌里讲的最危险的关头了。如果这是一场敌方投入了数字化班的局部战争,我们已经败了一阵。演习这样结束弊多利少哇。皓若,命令两军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先进行检查总结,A师更要对每个转折点进行仔细研究,看看军事的和非军事的因素各占多少。童部长,你尽快写出个报告,附上我们的建议和意见,上报军区党委,并请军区党委考虑是否上报总部。有好说好,有坏说坏。要把蓝军的数字化班的组建过程和在演习中的作用,做单列报告。这种部队的出现,会给战争带来什么,需要做仔细研究。”
下午三点,黄兴安从河谷出发,又要去参加军事检讨会了。此时,河谷地带的蓝军已经开始向○一号高地回撤,凯旋曲的音符挂满了滚滚西去的车流、人流。几千红军不知该算“被俘”还是该算“阵亡”的官兵,表情木然,默默地看着蓝军远去。黄兴安不由自主地走到蓝军已经走了的空阵地前,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三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带领一团打了一天一夜零五个小时恶仗,眼看着就要摸到胜利女神的裙据,突然间又成了阶下囚,这巨大的落差,几乎使黄兴安的心理无法承受。他在心底里已经痛苦地承认:这个仗,从头至尾我都没看懂过。
几百上千个红军干部战士无声地移动过来,把黄兴安围住了,吵嚷声、埋怨声和询问声,响成一片。黄兴安只能苦笑着面对部下一声紧一声的责问。
一个少校吼了一嗓子:“吵什么吵?我一个人问还不行吗?师长,我们是不是又一次被俘或叫战死了。”
黄兴安沉痛地点点头,“是的。包括我在内。”
少校一把抓下软军帽,带着哭声说:“这他娘的打的叫什么仗!后勤的人都他妈的是废物!”
黄兴安眨巴眨巴眼睛,干咽了一下,诚恳地说:“同志们,不要埋怨后勤部队,也不要怪范司令他们指挥无方。你们都为咱们师尽了心尽了力。这次失败,我黄兴安负有重大责任。请你们让一下,我要去‘师指’开检讨会。”
干部战士们都没有动。
少校哽咽着:“师长,演习是不是要结束了?我们,我们真的不甘心呢!师长,你要求要求,再打一次吧……”
几百上千人跟着喊:“再打一次,再打一次……”
黄兴安流下了眼泪,“同志们!你们的要求,我一定转达上去。我们都是军人,服从命令是我们的天职,你们在这里等候上级命令。我对不起大家,没有指挥你们打胜仗。”
干部、战士们让开一条路,含着眼泪,目送黄兴安的吉普车东去了。
黄兴安赶到师指挥所,简凡已经到了多时。简凡认为,在第二阶段演习中,他没遗下任何过失给人攻讦,底气很足,一到师指挥所就指责“师指”决心下得太迟,后勤部队是一群废物。
唐龙忍不住了,说:“简团长,这个仗,你恐怕还没看清楚!如果详细追究,你的二团责任最大。都什么时候了!把自己洗得再干净,有什么意思。要是实战,你已经去了战俘营。去那里,你恐怕要受礼遇。有功之臣嘛。”
简凡盯着唐龙看看,“唐龙啊唐龙,人没阔,倒先变了!你个小上尉,还没资格给我说这些。”
唐龙笑了笑,“我知道我这个司令助理有职无权,你就是犯了叛国罪,我这个小上尉也无权指责。我不清楚,你们和一团之间私架电话线,算不算山头主义?或许你只是想用这个电话向黄师长问个寒暖。”
简凡大怒,指着唐龙的鼻子骂道:“你他妈的血口喷人!一师之长在一团,我向他汇报情况,符合条例。”
范英明忍无可忍,慢慢走了过来,“我这个红军司令是个临时的,师参谋长总算个永久的吧?简团长,你至少犯了三次影响到全局的错误,还不包括唐龙指出的这一次。第一,改变主力一营攻击线路,事先事后都没报告,影响从七号公路迂回包抄的战略性行动;第二,在○一号高地一线,你团绝对遭遇过蓝军主力,这一点已从蓝军上报的演习备忘录中得到证实,你也隐瞒了这一重要情报;第三,‘师指’令你们放慢挤压速度,你团阳奉阴违,过早被敌人缠住,致使丧失最后改变全盘计划的机会。这三条错误,哪一条都能证明你实在不配再当团长。”
简凡怔了一会儿道:“这完全属于一个独立作战团的机断处理权限。我当不当团长,恐怕需要总参说了才算数,你只是个师参谋长,而不是总参谋长。”
刘东旭一掌拍在桌面上,震掉两个茶杯,“简凡,A师到了这种地步,你连该承担的责任都不去承担,证明你确实不配再当团长了。我现在以师党委书记的名义,建议撤销你二团团长职务,在你说的总参批复前,建议对你停职反省。”
简凡没想到刘东旭会发这样大的脾气,又第一个提出撤他的职,听呆了。
唐龙软软地接一句:“要是某些人占住茅坑不拉屎,情况可能要好得多,拉的屎太臭……”
简凡白了唐龙一眼,一转脸,看见黄兴安立在门口,心里多少有点底,梗着脖子说:“刘政委,组织原则总是要讲吧?做出停一个只有些莫须有错误的团长职务的建议,恐怕需要师党委常委举手表决一下吧,‘三大民主’不是还有个政治民主?李副政委在养病,田主任在留守,前线还有五个常委……”
刘东旭脸色铁青地坐在椅子上,“简凡,我现在就召集开这个常委会。后勤部邹部长心脏病突发,早上刚刚抢救过来,人住在清江县医院,没法参加会。高军谊因涉嫌特大战时盗油案,也失去了参加会的资格,何况,他已经于今天凌晨自杀谢罪了。剩下的三个常委都在,再吸收你这个师党委委员列席旁听一下。我再以党委书记的名义,任命正式党员唐龙同志做会议记录员。简凡同志,你认为还有哪一点不合组织原则,提出来。”
黄兴安口吃地说:“高,高军谊真的自杀了?”
范英明说:“高军谊的问题,等保卫部门查看完现场后再开会讨论处理意见。现在开会讨论简凡同志的问题。”
简凡这才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了,干脆把心一横,梗着脖子说:“黄师长,前线的情况,你比他们清楚。上一次败,把屎盆子扣在你头上。你躲了出去,又败了。我就是第一只替罪羊。黄师长,你可要当心点,快轮到你了。”
黄兴安毫无表情地看看简凡,“你摸摸裆里,看看那个玩艺儿还在不在?以前的一切都过去了。我很愿意参加这个常委会,先捅你这个所谓替罪羊一刀。你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这个仗我没看懂,却自以为是,几次影响‘师指’下决心改变总体作战方案。我向师党委提出请求:解除我所兼一团团长职务,停止我的A师师长职务。”
四个人都楞住了。
黄兴安说:“唐助理,你怎么不记录?”
…………
蓝军正准备会餐庆贺胜利,常少乐发现朱海鹏不见了。
看看江月蓉在女兵席坐着,常少乐从地上站起来说:“朱司令呢?你们谁见他了?”
江月蓉一看没人回答,慌忙站起来,给常少乐使个眼色,自己走到坝子边的一棵香樟树下,“常师长,上午他接了方副司令的电话,情绪就不大对。半个小时前,我看他还在树林里抽烟。”
常少乐说:“咱们找找去。情绪不好?没这个道理呀。是不是你们俩闹什么别扭了吧?”
江月蓉说:“我,我这次来还没单独和他说过话,闹,闹什么别扭。”
常少乐说:“这就对了。朱海鹏这些天是有些反常,学会了抽烟,皮鞋好几天都没擦了。月蓉,听老大哥一句话,海鹏这种男人,难遇。”
江月蓉说:“这种事比较复杂,三五句话解释不清楚,以后再说吧。庆功酒没他这个当司令的在场,多扫兴。”
两人穿过树林,走到小溪边上,仍没发现朱海鹏。常少乐刚要喊,忽然听到几块山石那边有男人低低的抽泣,低声对江月蓉说:“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个难题,留给你解决吧。”转身就走。
江月蓉心里一紧。什么事让他这样伤心?该不会因为我吧?不是因为我,又会为什么!我到底该怎么办?现在单独见他,能说什么?我这么做,也确实太伤他了。
江月蓉拉住常少乐的衣袖道:“我们,我们还是一起去吧。我还没见男人哭过。”
朱海鹏还在哭,抽得身子一抖一抖。
江月蓉感到心里发疼,跑两步,伸手拍拍朱海鹏的背,“海鹏,你在这儿干什么?快去会餐吧。这是整个蓝军的大事,没你这个司令,像什么样?事情总有大小轻重,发生一些你暂时不理解的事,肯定有原因。”
朱海鹏转过身子,难为情地笑笑,掏出手帕擦擦眼泪。
常少乐骂道:“真没出息!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还掉眼泪。”
朱海鹏又掏出一支烟,刚叼到嘴上,江月蓉伸手拿了烟扔在地上,责怪道:“学了七八天都没学会,还抽。心里烦就不会跟常师长学学太极拳?”
朱海鹏把半盒烟一扔,“好,不学了。心里烦了就打打太极拳。接方副司令电话时,我就想哭。我变得太狠了,太像个军人了。”
常少乐道:“方副司令不会怪你的。”
朱海鹏叹道:“或许他动动手术能活到一百岁,是我害死了他。A师败成这样,他死也不会瞑目。这不就是一场演习吗?我怎么连睁只眼闭只眼都不会!我的心肠太硬了。我太狠了……”
常少乐眨眨眼睛,拍拍朱海鹏的肩,“这怎么能叫狠呢?老军长早看透了生死,只想放心地走。不过也是的,实际上,咱们是和老军长在打。”
江月蓉松了一口气,心里又多少有点空落落的,说道:“你们别在这里胡思乱想了,别弄得一老一少都哭起来,传出去可是头条新闻。你们让方副司令看个虚假的胜利,那才对不起他。”
常少乐笑道:“这话很对。”
江月蓉吁了一口气,心里又冒出一股怨恨,接着就冷笑一样哼出一声,“朱海鹏在你常师长的鼎力支持下,连赢两阵,这一下可出了大名。有个很有名堂的巫婆已经给朱海鹏算了命,他这一生可以升到中将。”
朱海鹏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月蓉说:“没什么意思。人家算出你会是党国的栋梁,就是这个意思。会餐去吧。你们两个首长不到场,谁敢动筷子。”说罢,转身飘走了。
两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明白江月蓉这个意思是个什么意思。
一个甲种师,在一场无导演部的对抗军事演习中,两次被以一个乙种师为基础组建的新型部队打败,在军界高层引起了极大的震动。个别蜕化变质分子的行为并不是导致第二次失败的根本原因,这一点,自范英明开始的军界中高级将领,都很清楚。这就好像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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