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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少乐仍笑着,“斯大林见到毛泽东,第一句话就是:胜利者是不该受到指责的。或许我站得低,反正我看不出这有什么不妥。日后听听方副司令这种高人如何评价吧。”
江月蓉看出了朱海鹏的病根,却不能打醒朱海鹏的那只沾满生猪油的屠夫的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癫狂去了。
朱海鹏走下飞机,看见黄兴安、刘东旭、范英明鱼贯从指挥所走了出来。
任建国跑过来说:“这就算移交给你们警卫连了。油已经空投来了,再耽搁一会儿,天就黑了,晚上我们很少在山地飞行。”
朱海鹏道:“你们辛苦了。”
任建国说:“这周围好像有他们的狐狸部队,你得小心点。”
朱海鹏大咧咧道:“老虎部队也不怕了。我们马上就走。”
此时,李铁已经带二十来个人隐蔽在离平台约有两百米远的一片草丛中,两个火箭弹指向两架直升飞机。
一个战士说:“好像要把范司令他们用飞机带走。连长,咱们干吧。”
李铁说:“这不是连范司令也干掉了吗?如果他们真要这么干,咱们就干。反正朱海鹏也来了,最多判个两军司令同归于尽。”
范英明偷眼看了跟踪仪,知道李铁就在附近,看着朱海鹏面带胜利者的笑容迎面走来,范英明真想大喊一声:李铁,你快毁了他们的飞机呀。只有与朱海鹏同时退出演习,才能多少冲淡一些已经挥之不去的人生失败感。这个时候,他已经丧失了和朱海鹏同场竞技的资格,哪怕朱海鹏一个征服者的眼风,也能刺得他内出血。朱海鹏没在黄兴安、刘东旭面前停留,也没有在范英明面前停留,甚至连看都没看范英明,直接走到秦亚男面前停下了。范英明敏感的心反倒感觉到这是朱海鹏对他的蔑视,喊李铁的念头又一次攫住了他。
朱海鹏微笑着伸出手,“秦记者,亚男小姐,认识一下吧。蓝军司令朱海鹏。”
秦亚男迟疑地伸出手,“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为什么先给我打招呼?”眼睛看到朱海鹏笔挺的裤线和锃亮的皮鞋,点点头,“学西方的鹰派人物,搞女士优先吧。”
朱海鹏笑道:“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原因。作为蓝军司令,我知道应该先跟引导我军走向胜利坦途的伟大功臣握手。”
秦亚男听得一脸莫名其妙,问:“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我只是你的阶下囚,什么功臣?”
朱海鹏又把手伸给王记者,“正是你们两位第一篇讴歌红军将士的妙文,让我们奇迹般地破译了你们的密码。正是王大记者忠实可靠的文章,帮助我们确定出红军指挥所的所在地。你们不是大功臣,谁是大功臣?”
这几句话让A师三巨头和两个记者惊呆了。
朱海鹏这才面对范英明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加密就发了这两篇文章。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结束了,不知英明兄有何感想?”
范英明充满敌意地看着朱海鹏,尖冷地说道:“世无英雄,竟使竖子成名。”
朱海鹏万万没有料到范英明会说出这种话,讪讪地搓搓手,尴尬地笑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早点让你知道原因。A师没有发挥……算了,也只好如此了。赵连长——”
红军曹参谋跑出来喊:“朱司令,方副司令员要和你通话。”
方英达得到朱海鹏亲自带直升机去押解红军高级将领的消息,再也无法沉默下去等待奇迹了。他抓起只能下达仲裁结果的专线电话,要通了红军指挥所。
听到朱海鹏的声音,方英达劈头盖脑骂了起来:“朱海鹏,真有你的,把小儿过家家的把戏搬到两军演习中了!你以为你把范英明他们带回来,你就成了世界名将?你说话呀!”
朱海鹏慑懦道:“方副司令,我,我……”
方英达狠狠地挖苦道:“你有制空权,你的主力正在围歼敌人的右翼集团,你觉得就要功成名就了。是啊,你是该得意一下,张狂一下。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朱海鹏笔直地站着,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子,“我,我……”
方英达声音大了许多,“整个战场都是空爆弹,所以你的直升飞机可以随便出入。从玉泉峰到你们占领的地区,空中距离有五十公里。我的大理论家,你算算,一个只损失了一个半连的甲种师主力一团,能够用多少种武器把你的专机击落几回?”
朱海鹏说:“我错了。”
方英达道:“我告诉你,你可以用飞机把他们带回去,那就只能算你们一起阵亡了。战场态势已经发生了变化。你的空降部队因为缺少弹药补给,已经撤出了沅水桥头阵地;红军一团已经打到你的身后。红军代司令王仲民正在指挥部队作战。你的全局意识哪里去了?我看只剩下一点小农意识了!用不到三十个小时打败了一个甲种师,创造了战争奇迹嘛!是该自足一下了。你忘了演习的目的!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给我牢牢记住:这上千万人民的血汗钱换你创造的这个神话太不值得了!演习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朱海鹏擦了一把羞惭的冷汗,央求道:“请你允许我返回指挥位置。”
方英达道:“算你到前线视察一回。我提醒你记住:湘江之战中,这个师在三天内战死两任师长,有四次指挥所被炸毁,可是,这个师没有垮掉,它永远也不会垮掉。”猛地砸了电话,一手捂住肝部,身子朝一边歪去。
朱海鹏回到平台上,不再看红军三巨头,对一个中尉说:“赵连长,范司令他们由你带一个班押回去。”走到飞机附近,又扭头叮嘱道:“这里距我们占领区有五十公里,你要小心。特别要小心范司令的狐狸部队。万不得已时……”
赵连长接道:“就算我们这个班与范司令他们同归于尽。你就放心地走吧。”
李铁看着飞机起飞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伸手抹了一把冷汗。赵连长带一个班押着范英明等五个人分别上了两辆越野吉普车。
李铁身边的一个上士道:“连长,咱们去把他们抢回来,快一点,要来不及了。”
李铁骂道:“蠢货!我们一动,范司令他们就真没救了。五十公里内,到处都是我们的人,他们肯定不敢一直走大路。”看看微波跟踪仪,“这是解救人质,只能智取。咱们远远地跟上,机会总会有的。”
狐狸部队跑向山脚下林子边的几辆摩托。
天渐渐暗了下来,枪炮声也变得零星冷落,激战了一天的二号地区沉寂了下来。在二团指挥所支撑了大半天的简凡,此时正在一棵香樟树下为自己在A师的前途处心积虑。这终归只是一场演习而不是实实在在的战争。简凡再一次清醒地看到了问题的实质。黄兴安和范英明暂时做了俘虏,不管怎么说,这对于一个军人来说,都算不上是光彩照人的一页。但是,这毕竟只是演习中出现的非常事件,对A师未来的大格局的影响力可以说微乎其微。即便这次演习A师大败而返,黄兴安照样会是A师的师长,佩戴○○一号工作证,坐在A师办公大楼采光通风最好的房间里。远在预备队位置的王仲民被指定为红军代司令,深深地刺痛了简凡。在他看来,黄兴安不同意,这个命令根本不可能下发到各个部队。这也就是说,黄兴安和王仲民的矛盾,并非是不可调和的。如果王仲民在演习的后半程能小有作为,在以后漫长的和平日子里,他的名字就会像一只酒壶一样,被军、师首长常常挂在嘴上。简凡思考的焦点,便是如何避免这样一个结果。
团参谋长出来报告说:“王仲民代司令来电,摩步团两个营、高炮团两个营已过沅水大桥,一团已经在三号地区吸引了蓝军两个营,他要我们加强戒备,一定要支撑到明天早上。”
简凡极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这些情况我们都无法证实。”
A师作战科张科长一直对派他来二团协助指挥作战感到不满。演习前一团和二团都没有团长,可一团的团长是真的空缺,二团的团长只是抽到‘师指’去了。所以,在演习的准备阶段和演习开始后,张科长采取的态度就只是观望。有功,不可能到二团当团长,有过,则定遭实力派人物简凡的忌恨。二团损失一个半营后,张科长才感到事后再怎么解释,都无法把自己洗得清白了。他也希望做点什么实际的事,改变一下可能要面临的不利局面。
张科长走过去说:“要是把二团都打光了,也不是个事。就是局面能翻过来,二团全军覆没也是个事实。”
简凡道:“蓝军一鼓作气,二团一个半营和一个半独立营根本撑不到天亮。王仲民闹了几年转业,能支撑住大局?这个不利局面,还只能依靠黄师长和刘政委来扭转。”
张科长道:“指挥所不是出了事吗?”
简凡道:“只要他们还在红军防区,按规定就不算退出演习。现在,只有右后面留了五公里宽的缺口,山那边就是蓝军带黄师长他们出我们防区的必经之路。”
张科长说:“对呀,我们得去把他们营救出来。要是师长被俘,演习赢了也是败了。”
简凡说:“老张,谢谢你的支持。咱们就带一个半营去救人。”
两人回到指挥所,简凡喊过来参谋长说:“白参谋长,命令独二营、独三营一部,趁夜撤出原阵地;在十点以前完全接替我团一营和二营防务。我带一营和二营一部,趁敌不备,去把黄师长他们营救出来。”
白参谋长听得目瞪口呆,口吃地说:“团,团长,不到两个营,怕坚持不住吧?再说,这时候移防也不合适,一旦敌人攻来,要崩溃的。”
简凡道:“用兵之道在于虚实搭配得当。蓝军从昨天傍晚运动,二十多个小时没得到休息,今晚没有什么力量攻击。他们的优势在空中,夜战他们不行。就是营救不出来黄师长他们,也可以把援军接迎过来。执行吧。”
白参谋长没说什么,转身去了作战室。
战场形势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李铁率狐狸部队跟踪到一个弯道处,前边响起一阵激烈的枪声。李铁叫一声“糟糕”,一踩油门,蹿了过去。前面,二团的先头部队正在徒步沿公路追赶两辆吉普车。
李铁大喊着:“别开枪,别开枪,那上边是范司令和黄师长。”
一个上尉说:“我们知道。”
李铁刹了车,“那你们为什么要开枪?”
上尉道:“中尉,你是哪一部分的?黄师长被蓝军抓了,你为什么不让开枪?”
李铁傲然答道:“我们是哪一部分的,用不着你管。你们一开枪,只会把事情弄糟。你们把路让开。救人的事交给我们。”
上尉上下打量打量李铁,“一开枪就会把事情弄糟?这话听着怎么别扭呢?你们到底是哪一部分的,说。”
李铁急了,“你们让不让?出了问题你负不起这个责。”
上尉一挥手,“把他们拿下,我看他们像是蓝军。”
李铁大叫着:“别误会,别误会。”二团的几十个战士已经和李铁的人扭在一起。李铁一个擒拿动作制住了上尉,他的手下已把二团的战士打倒了一片。
李铁掏出范英明的手令道:“别再闹了。这是范司令的手令,我们原来是一团特务连的,现在是狐狸部队。来不及了,咱们走。”
一扭头,发现已经走不成了。简凡带的几百人已经赶到。
李铁急出一头汗,在几道手电光的照射下喊道:“再迟就来不及了,你们看看这手令。”
简凡和张科长走过来,认出了李铁。简凡接过手令一看,嘴里说:“怎么闹的?你们下手也太狠了些。”
上尉活动着手腕道:“团长,押黄师长的车刚从这里过去,我们开枪拦没拦住,正在追,他们就来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