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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舒道:“A师这回是栽定了。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任建国指指天,“轰炸机一飞过,我们就出发。他们先去炸他们的雷达站和外部设施,给我们开个路。”
楚天舒道:“指挥所到底在不在玉泉峰?”
任建国道:“海鹏专门派了飞机到那里侦察过,那里无线信号很强,不是指挥所,也是个要害地方。”
正说着,前面几个高地枪炮声大作,有几颗迫击炮炮弹已经落在这面山坡上。
楚天舒一听就知道对手不止一个营,喊过一个少校说:“二营长,你不是说对面只有一个营吗?”
二营长疑惑地说:“怪了,他们发动三次攻击,每次顶多有一个营。另外的是从哪里来的?”
楚天舒黑着脸道:“你至少要顶两个小时,我给你再派一个营来。老任,你要多保重。”
五架轰炸机超低空从三号地区上空掠过。任建国戴好头盔,第一个飞了起来。接着,一百多个单兵飞行器像一群变种的蜻蜒一样,从正在激战着的高地上空飞了过去。
焦守志在林子里抬眼朝天上望望,“这是什么新式武器?飞得这么低。”
唐龙大叫:“单兵飞行器,快组织火力拦住它们。”
已经来不及了。单兵飞行器伴着一阵枪声,渐渐消失在灰蒙蒙的天空里。
唐龙狐疑地放下望远镜。自言自语说:“他们这是去干什么?那几架轰炸机为什么朝那边飞去了?战场的焦点不在那边呀……”
焦守志兴奋地道:“已经拿下一个高地了。唐龙,你管它们干吗?先把咱们的这碗热稀饭吹凉了再说吧。”
秦亚男和王记者正在洗衣服,五架飞机已经到了头顶,几颗带着哨声的黑物件已经对着两排简易房子屙了下来。
这时候谁都忘了这是空爆弹。秦亚男丢下脸盆里的衣服就往指挥所方向跑。王记者跑两步,又掉头朝房子奔去。
秦亚男喊:“你快过来,危险!”
王记者应一声:“我去拿采访本。”
有几颗炸弹已经爆炸了,火光几闪,几棵烟柱像栽出的几个硕大蘑菇,渐渐把房子遮蔽了。王记者从烟雾中穿出,一张脸已经变成了酱色。
指挥所里乱作一团。
刘东旭大声喊:“大家不要惊慌,沉着点。”
曹参谋闪进作战室。
黄兴安大声说:“妈的太猖狂了。曹参谋,你去组织警卫连,打打它个狗日的。”
范英明面对露在地面的半截窗子,背对着黄兴安说:“按演习规定,警卫连阵地已经不存在了。挨炸的就是警卫连。”
曹参谋道:“一团报告,蓝军约有一百二十个单兵飞行器朝我们这个方向飞来。”
范英明失态地惊叫一声:“糟糕,你说多少飞行器?”
曹参谋重复说:“一百二十个。”
范英明怔了良久。朱海鹏连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猛然间,他就想起了住在方家的一老一小,悲观的情绪一下子浸透了骨髓。事已至此,再和黄兴安争个长短高低已经毫无意义,不管是谁的过错,A师的败局已定,作为红军司令,应该把责任承担下来。他苦笑了一下,“这也是天意。黄师长,刘政委,请允许我最后一次以红军司令名义作出一项决定。”
刘东旭道:“这是什么话?你一直在履行红军司令的职责。”
黄兴安说:“我们只是你的参谋和顾问。”
范英明鄙夷地扫一眼黄兴安,“不是我不愿干了,而是无法再当这个司令了。曹参谋,上报‘军指’并通知各部队,从现在起,我的职务由三团长王仲民代理,让他迅速赶到二号备用指挥所继续指挥作战。建议他彻底放弃右翼,以其他部队组织新的防御体系。”
黄兴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范英明打开步话机,“没什么意思,因为你我可能要退出演习了,A师还没有完全失败,还应做些布置。狐狸狐狸,我是雄鹰,请回答。”
秦亚男和王记者张皇地冲进作战室。秦亚男喘着气断断续续说:“不,不好了,敌人来了空降部队。”
黄兴安说:“不可能,航空兵不可能……”
一声清脆的碎玻璃声响,两支黑洞洞的枪口从半截窗那里伸了进来。只听见一个声音响着:“不要做抵抗,当心损坏了设备,我们来了一百四十人,都是全副武装。”
任建国手提折叠冲锋枪,腰挂一圈手雷,随着两个开路的战士走进作战室。
任建国举手敬个礼道:“黄师长,刘政委,范司令,承让承让。”
静极了,静得谁都能听见李铁的呼叫声:“雄鹰雄鹰,我是狐狸,请回答。雄鹰雄鹰,你那里是不是出事了,我距你有二十公里,正在帮助炮团作战。雄鹰雄鹰,请回答。”
任建国拿起受话器,“狐狸,我不是雄鹰,你的雄鹰只怕飞不成了。出了大事,你们的司令和师长现在都在我的掌握中。”放下受话器,转身说:“这就是朱司令一直没找到的狐狸部队。告诉部队,不要松懈,这是在敌人腹地,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你们都坐吧。”
范英明抖抖袖子,瞥了一眼腕上的微波跟踪仪,“任大队长,你是准备把我们就地正法呀,还是准备带我们回去请赏?”
任建国大笑道:“都是好朋友,当然不会搞得太残酷了。再说,你另外一些朋友还在等着见你们呢。我们部队是第一次出手,一出手就是个满堂红,求个赏也是人之常情。”
范英明道:“按规定,我们现在只是被扣压,不知你们用什么办法把我们带到小凉河岸。”
任建国狡黠地一笑道:“要是你的什么狐狸、猫头鹰叫得让我不耐烦,我当然也敢先斩后奏。放虎归山,总算是兵家大忌。”
范英明无奈地说:“成者王侯败者贼,你们赢了。”
任建国道:“用用你们的线路报报战果,可以吗?”
范英明道:“全是你的战利品,当然可以。曹参谋,你带任大队长报喜去。”
秦亚男恢复了常态,心满意足地说:“真是太刺激了,这次真没白来。”
范英明叹道:“真的很抱歉,把你强留在这里。等会儿让曹参谋把特别通行证还给你们,不能让你们的清誉受污。”
秦亚男说:“我不换。我真想尝尝当俘虏的滋味呢!我这个人喜欢冒险。”
黄兴安和刘东旭像两堆烂土豆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勾着头一言不发。
作为这次演习的策划者、组织者、领导者,方英达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出现了。在消息传来最初的一刻,他多么希望是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出了毛病啊。曾有过辉煌历史和骄人战绩的A师,可以说是他作为一个杰出男人成就感的基石。正是由A师这样的部队组成的军队,赢得了民族独立和民族解放战争,从而中国历史翻开了崭新的一页。建国后的几十年里,虽然中国曾经经历了几个不能让人满意的历史时期,但在方英达看来,像A师这样的部队,依然可以算得上是功勋卓著。直到中国以完全开放的姿态与这个世界发生广泛对话接触的十几年,方英达再审视这支部队,渐渐地就发现了许多不如意的地方。譬如在观念的更换上,它没有了那种经常开一代社会风气之先的朝气,但在社会世俗化的大潮之中,它却也没有表现出做世独立的对抗姿态。在社会的整体构成中,若用经济发展的术语来为军队定位,它不是特区不是沿海区域,只能算是中部区域。中央出台的大力扶持中西部经济发展的战略和科技强军、质量建军方针几乎是在同一年提出,也可以证明中国军队的存在境况。方英达决不是孩子是自己的好那种井底之蛙式的母亲。他竭尽全力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搞这次演习,目的就是检验自己这个孩子的整体素质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水平线上。A师在二十四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损失一个步兵团、大半个坦克团,已经算不上及格的成绩了,眼下指挥所被毁,只能算零分了。A师这种表现,太让他失望了。作为一名熟悉中外战争史的高级将领,方英达对A师在这场演习的前途还没有彻底绝望。战场无疑是奇迹出现频率最高的区域,君士坦丁堡的陷落、拿破仑滑铁卢的失败不都是瞬间就由一极变到另一极了吗?在A师辉煌的军史上,五次反围剿、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反败为胜的战例也数不胜数。处在一言九鼎的职位上,还是稍安勿躁,还是不要轻易下什么结论,还是不要随便骂娘。
方英达看作战室气氛过于压抑,笑道:“如果是实战,这种战例可以说是不可多得。它是由我们的军队创造的。十几个小时,战场形势几经变化,扑朔迷离,很耐看嘛。”
陈皓若强笑道:“是的是的。”
赵中荣也笑着说:“我看用不了太久,这场演习就结束了。观摩团对今天的演习评价很高。”
方英达拉下脸道:“小赵,你太小看了A师的抗打击能力了。你看,现在A师的建制基本没乱。右翼虽然苦一点,可改变战场格局的新的变化已经出现。这里,一团突破基本已成定局。只要它突出来,就能牵制蓝军一半兵力。”
陈皓若道:“一团在前一段演习中,表现最好。赵处长,事后记着查查是谁组织指挥的。范英明最后的安排还可圈可点,如果不指定个指挥员,非乱不可。蓝军单兵飞行部队想把黄师长他们带出来,也不容易。”
方英达无奈地坐在沙发上,“咱们就在这等待奇迹吧。A师怎么会这样,真是想不到。它不该是这样子。它怎么会一点也发挥不出来呢?如果这样,这场演习……我们还是看看有没有奇迹吧。”
方英达希望看到的奇迹,就是一团跳到蓝军背后,范英明重新回到指挥岗位。如果范英明退出演习,方英达认为A师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和朱海鹏对抗。
正当方英达等待奇迹的时候,朱海鹏已经决定搭建胜利的凯旋门了。演习进展得如此顺利,单兵飞行部队一出手就生擒了红军三巨头,也出乎朱海鹏的意料。在他看来,这场演习已经到了闭幕的时候了。从伏牛山区一个放牛娃能走到今天,难道不该为自己建一座凯旋门吗?建国几十年来,有哪个军人在不到四十岁时,能在一场和实战差不大多的无导演部的演习中,把现代战争的特点表现到这种淋漓尽致的程度?有这样浓墨重彩的一笔,继续留在军中或者脱掉军服,对前半生应该无憾了。股成就感在朱海鹏身体里放肆地鼓荡着,一个个超常的思路如雨后春笋批量冒出,顷刻间就把朱海鹏淹没了。建这样一座凯旋门,穹顶最好用范英明的身体雕出来。这个念头一出现,朱海鹏马上作出决定:亲自带两架直升机去把范英明等人押回来。常少乐也处在生命的一种癫狂状态,自然支持朱海鹏去进行这次英雄的浪漫旅行。
常少乐说:“海鹏,回来可别忘了给我说说黄兴安第一眼看见你的表情。也不瞒你说,这仗大势已定,我多少有点私心了。当年我从A师到C师,他可以说是第一大功臣呀!”
江月蓉很严肃地说:“你们真是疯了,范进中举也没有这样癫狂!海鹏亲自去押几个战俘不合适,太没风度了。”
常少乐打岔道:“男人们,谁没点血性?张狂一下,孟浪一次,也不算什么。”
江月蓉摇摇头,“朱海鹏,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朱海鹏根本听不进去,“制空权在我们手里,按演习规则,我现在去哪里都可以。我确实特别想见见他们。反正来回要不了一个半小时。”
江月蓉看着飞机慢慢飞起,气得一跺脚,“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逞什么强。常师长,你还笑!狗尾续貂你还笑?”
常少乐仍笑着,“斯大林见到毛泽东,第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