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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出征, 治无常处,就以在野外搭起的帐篷作为指挥部,所谓“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就是缘此发生的。起先是幄幕被称为幕府,后来高级一点的军政大员官署,也都被叫作幕 府了。从秦汉直到隋唐,凡一个方面的军政主官,都有按一定程序自行聘用秘书、参谋、副 官性质佐员的权力,这种人就可叫作幕僚了。比如大诗人杜甫就曾被节度使严武聘入幕府当 参谋,叫“节度参谋”,但是又在京朝挂个虚衔,叫“检校工部员郎”,因此人们常叫他“ 杜工部”,其实他压根儿没去工部上过一天班。这里头有无讲究呢?当然有,如果你真是吏 部除授的职官,就有一份编制内的俸钱,退休后还可以打个折扣地领下去;但你这个节度参 谋 是严武私聘的幕僚性质,不在正官系统,对不起,这一笔俸钱得由严武自己从节度使办公经 费中开销了,退休后亦无折扣俸禄可享,那就怪不得杜老夫子晚年潦倒食物中毒而死了。
这一比,也就把幕僚性质的佐员和在正官编制里的佐员之区分凸现出来了,前者是吃主 官私人的料,形成了一种幕主与幕宾的关系,他们的荣辱升降,全系在幕主的官运浮沉上, 所以大都只知幕主而不知朝廷;而后者,是吃国家的俸,和主官是一种上下级关系,能否官 运亨通,当然与领导对你的看法有一定关系,但最终还得落实在考核、升黜等一套制度上, 从利害上着眼,自然是先有朝廷,后才是长官了。这种现象普及开后,在中国官场里形成了 一种双轨现象:幕与府分离,府是冠冕堂皇的议政场所,幕是主官私人的小班子,决策于私 幕,施行于府署。《世说新语》上晋朝时大臣谢安与王坦之常找权臣桓温讨论公事,桓温让 亲信郗超躲在帷帐后偷听,风动帐开,谢安大笑说,“郗生 可谓入幕之宾矣!”这句话可算是把幕僚身份虽然低微但却可以参预机要的实质点透了 。北宋建国后,太祖赵匡胤为进一步强化中央集权,专门针对这种幕僚现象订了个制度,无 论哪一级衙门,凡记室(秘书)、参谋一类幕职,概由朝廷委派,不许主官私 聘。从此,幕僚又还原到正官系统内。
降及明清,尤其是清朝中叶以后,情况又起了变化:地方衙门中吏胥盘结,凭他们通晓 办事律令、格式和成例的资本,蒙骗乃至挟制官员,而那些一榜两榜出身的官员,做八股文 头头是道,做“亲民之官”则昏昏如也,要挣脱这个网局,非得找人帮忙不可;至于更多的 靠世袭、保举甚至是花钱买官做的人呢,有的连字也识不得几个,那就更窘了。比如独逸 窝退士所辑《笑笑录》上,谓汴中有个由九品杂职慢慢保举到知县任上的老爷,全不懂坐堂 规矩。第一回升厅审案时,刑房书吏事先准备好了一张传讯当事人和证人的名单,依公文格 式,起首照例是“计开”两字。这位老爷不通,惊堂木一拍,先用朱笔在“计开”两字上点 了 一下,喝令“传计开”。那刑房书吏肚子里好笑,又不便说破,竟诡词答曰:“计开未到。 ”这一案审过,又审下一案了,名单上还是“计开”为首,老爷又用朱笔点传,书吏仍以“ 计开未到”为答。老爷大怒云:“今日两案俱是‘计开’为首,乃敢抗传不到,明系差役买 放!”马上就要请快班公人吃板子,急得捕快大叫“计开不是个人!”还有比这好歹识“计 开”两字更次一等的,如明人冯梦龙所著《笑府》,谓某县丞纯粹是个文盲,凡买东西,都 画个形状在账簿上。有一天知县来丞厅有事商量,恰巧县丞走开了,知县看见摊在公桌上的 账簿,左看右看不懂,就用朱笔一行一行抹去。这时县丞回来了,只见账簿上多了那么多红 杠杠,不由发急:“你衙内买红烛,如何也记在我簿上?”这种货色,可怎么做官办事呢?再 进一步说吧,即便是一些很精干的州县官员,面对繁剧的征赋审案、发役科派等事务,也有 不胜其劳的感受,稍有差池,轻则吃训,重则丢官,况且好多可以额外捞钱的事,也需要保 密才行,哪能事事自己出头呢?好,正是以上这些各种各样的原因,催发了幕僚现象的再度 兴盛。——当老爷的自己花钱聘用私人,我做官,你做事;又因为你是我花钱雇来的,所以 你做事,我放心,也成了衙门里的“自家人”。
闲话绍兴师爷(2)
州县衙门对幕僚需求的增长,为大批科场上的失意者提供了新的出路,不做官也能进入 官场,这就是做幕;又因为幕僚不拘出身,不限资格,不受官制礼仪束缚,一上场就能介入 机要,受到幕主信赖和重用,因而也有不少已经取得秀才、举人资格的人,也宁肯视此为早 日历练或飞黄腾达的捷 径。比如左宗棠就是做幕有功而经幕主保举升上去的。做幕也有专门学问和师承关系, 通常是跟着已经当上幕僚的人进衙门实习,边学边做,出师后再由老师向当官者推荐。假如 双方条件谈妥了,就订一个契约,叫“关订”,上面写明聘用期限、所负责任和报酬数目, 就同 请家庭教师差不多。建立过“关订”后的幕僚,身份比吏胥和家人都要体面,尊称为“师爷 ”或“老夫子”,又因为他们的前途从某种意义上讲与家人差不多,往往随着老爷的任免漂 泊四方,所以做幕又有“游幕”之称。
何以幕僚又有“绍兴师爷”的外号呢?原来幕学也分专业,州县衙门的主要公事之一, 是审案断狱,所谓“刑名”之学;而攻此专业者的籍贯,又多为浙江人,其中又尤其以绍兴 人为多。这其间原因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大概是讲究乡谊和援引的关系,最后形成了 一个地域性和专业性均极强的帮派。从《越中杂识》、《广志绎》等史书来看,早在明朝时 ,绍兴文人学律做幕已相当出名了,徐文长(渭)是著名的书画大师,也是著 名的绍兴师爷。进 入清朝后,“绍兴师爷”更是遍于天下州县,不少本非绍兴籍的刑名幕僚,为了上下左右互 通声气的方便,也主动投名帖拜老师,列名于“绍兴帮”。杨思寿《坦园日记》中记述同治 九年(1870)初,湖南“通省幕友团拜,演剧于两浙会馆”,也正是这一习俗 的体现。清朝时有句很流行的话,叫“无绍不成衙,无徽不成当”,意思是没有绍兴师爷就 不成衙门,没有徽州朝奉就不成当铺,庶几是实。换句话讲,说是绍兴师爷群体稳然操持中 国地方衙门司法刑狱系统达几百年之久,也不算是夸张。
州县衙门中的幕僚,通常分这样几个专业:
“书启师爷”,专替幕主起草各类文字,如给上司的禀帖、夹单、双红,给同僚的信函 、应酬等,又因县官照例负有考核地方生童学业的责任,所以书启师爷又要帮幕主拟考题、 批卷子等。林则徐就曾于中举后当过县衙里的书启师爷,那一手文章做 得实在漂亮,被福建巡抚张师诚打听到,特聘入抚署,从此名声大震。
“刑名师爷”,这就是刚才所说的绍兴师爷的专利,专管协助幕主审理刑事案件。如果 说书启师爷所擅长的是那一套骈四俪六的裁剪功夫的话,这些师爷便是以精通律例、法令、 成例及公文程式、办案顺序等著称,大抵钻空子、补漏洞之类,都是专业特长。《冷庐杂识 》里收有两副“刑名幕联”,一联云:“苦心未必天终负 / 辣手须防人不堪”;一联云: “ 求其生不得则无憾 / 勿以善之小而弗为”,大意就是他们这一手刀笔,可以陷人以死,也 可 以救人得生。所以旧时有“公门里头好修行”这句话,主要是针对刑名师爷而言的,不过这 种“修行”多 以索贿为代价,正是“自家人”赚外快的机会。
“钱粮师爷”,专门协同幕主办理钱粮奏销、地丁人口、门牌清册、田地丈量、开仓赈 济、杂税征收、奉宪采买这一类业务。他们的特长是不仅谙熟这方面的种种门道,而且精 于书算,全是一流二流的会计师。
“账房师爷”,有的衙门里,这活儿由钱粮师爷兼着,也有专门用一个人的。他替幕主 另管着几本暗账,比如三节两寿该给各级上司送多少孝敬,各级上司衙门里的师爷、大爷、 二爷们又该塞给多少贿赂,平素京朝里、省府上派来查河工、查防务、查地丁、查驿站、查 监狱、查钱粮的官员们,又应该各给多少应酬等,全在这几本暗账上记着。此外,衙门经费 的收支账,也由账房里管着,向来规矩是官府里买东西,只按九五折付钱,却照整价上账, 这个百分之五的差额,便是账房师爷的“呆出息”:至于办采买的二爷另外杀价,那就是二 爷的本事了。
非官非吏的师爷们很少有光凭“关订”上那一笔报酬为生的,因为他们也是老爷的“自 家人”,又因业务娴熟而得操纵实权,是以专业之外的“副业”就是“打滥条”:专替老爷 出面,说老爷不便说的话,做老爷不便做的事。本书第二章曾引过一位钱典史的见解,道 是“州、县虽是亲民之官,究竟体制要尊贵些,有些事情自己插不得身,下不得 手;自己不便,不免就要仰仗师爷同着二爷。多一个经手,就多一个扣头,一层一层的剥 削了去”,所说的就是这种现象。一个官员新上任,和上司、同僚全不相识,只能讲官面话 ,而幕僚则不同,名帖儿一交换,或认同乡、或攀同门、或称师生,马上就编织成了一张 左右贯通上下联结的关系网络;有啥需要通同舞弊的事情,台面上官员们心照不宣,而他们 各自的幕僚则凑在一块儿,放开胆量讲斤头谈交易。明清官场上所谓“劣幕”、“恶奴”, 正 是针对这帮师爷二爷们打滥条、玩扣头之行径的概括,反正大家都落实惠,几乎少有行不 通的。
闲话绍兴师爷(3)
和“捐班哈哈”、“带肚子”长随的现象相一致,除了推荐出身之外,也有花钱买幕职 的。徐珂编的《清稗类钞》中,说是光绪十三年(1887)河南郑州黄河决口, 朝廷为筹款治河 ,颁布《郑工事例》,广开捐官大门,有绍兴人蒋渊如、唐文卿、陈柏生、王平斋、吕少川 五人,先以凑份子合捐了一个知县,还是最优班次,用的是蒋渊如的姓名,但讲明补缺后, 按“入股”大小,分派师爷和大爷、二爷的职务。这会儿有了《郑工事例》,五人再追加投 资,买了个马上补缺,一起上任去。届时蒋为知县,唐为刑幕,陈为钱幕,王为司漕,吕为 稿签,“于是五人者舞文弄法,狼狈为奸,辇部民之金以入邑廨者岁可二十余万。三载考绩 ,蒋以贪褫职,然已与唐、陈、王、吕四人满载而归矣”。晚清州县衙门中之黑“幕”重重 ,由此略见一斑。
封君·衙内·夫人(1)
“公门中的自家人”之核心层次,就是州县太爷佐NB032们的家眷亲属。
在本书第三章里,作者曾介绍过古代官场的亲属回避、籍贯回避等制度,可是颇具消蚀 这些制度用意功能的是,一应地方官员赴任,尽可挈妇将雏,扶老携幼,乃至兄弟叔侄、姑 表甥舅、七大姑八大姨。乾隆四十一年(1776)时,清高宗有道谕旨:“文武 官员知县以上年 过四十其无子者,方准挈眷前往。此例未知始自何来?殊不可必!王道本乎人情,旧例未为 允洽,嗣后俱准其携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