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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信长新近命北近江的国友所制造出来的长筒铁炮,长为九尺,一次可以发射两百发子弹。
信长的身后有两个人,一个是在去年的小谷城之战立下大功的木下藤吉郎秀吉,另一个则是表情古怪、年约五十的男人。
这时的秀吉不仅拥有浅井旧领三郡的十二万石,同时也在取得筑前守的许可之后,将原先的羽柴改为筑前,因此现在他的全名是羽柴筑前守秀吉。坐在他身旁的那个男人,即是庭院中那个新武器的制造者,素有国友锻冶栋梁之称的国友藤二郎。
藤二郎开始制造铁炮,是在足利将军义辉之时。在义辉之后,他又先后为丰后的大友义镇及萨摩的岛津贵久制造了两门铁炮。之后,信长又将藤二郎召来,请他为自己制造铁炮。
国友所在之地曾经一度为浅井氏所支配,如今则归秀吉所掌管。从此以后,国友一族就不停地开发新武器。
“藤吉……”
“是!”
“你一定希望我在大铁炮完成之后好好奖赏你一番,对不对?事情可没那么简单喔!”
“你说这话倒很奇怪,我并没有要你奖赏我啊!”
“别骗我,你的脸上都写得清清楚楚呢!”
“啊?我的脸上的确写着我是一只猴子,但是可没写着我要礼物啊!”
“是吗?这么说来,是阿浓看错了?”
“什么?是夫人这么说的?”
“是啊!她是这么说的。至于她到底说了什么,就请你猜猜看吧!”
“嗯,这不是使得这件事更奇妙了吗?”
“是啊!如果不是如此,那么就是阿浓看错了。她说正因为你希望我赏你一样东西,所以才不停地督促他们制造铁炮,甚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请来全日本最擅长制造国友铁炮的藤二郎主持这项工程,对不对,藤二郎?”
“是……是的,殿下!这的确是我们大将的命令,而且他还说绝对不能输给根来铁炮和港口的又三郎锻冶。这门大炮不仅是一件武器,也是能为日本带来和平的宝物,更能使得国友锻冶名闻天下。”
“藤二郎!”
“是……是的!”
“藤吉……噢不!现在他叫筑前!筑前不断地在背后催促你,应该另有原因吧?”
“关于这件事情嘛!”
“筑前是想要得到一名女子,对吧?”
“嗯?这、这个嘛……”
“真是令人大吃一惊啊!不过很遗憾的是,我不能把这名女子给他,否则筑前的妻子会嫉妒的。”
信长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没想到却使秀吉涨红了脸,双手不停地在空中挥舞着。
“绝对没有这回事,我对小谷根本……”
“你这笨蛋!哪有自己说出人家女孩子的名字的呢?”
信长很高兴地笑了起来,然后又转向藤二郎说道:
“对于筑前,我没有任何奖赏。不过对于你嘛!我给你黄金十枚,让你带回去吧!”
“谢谢你!这真是我莫大的光荣!”
“还有,从今以后你要好好听从筑前的吩咐,如果有其他大名向你订货,你绝对不能接受。不论你造出几百门、几千门,我信长都会全部买下来。”
“是的,这件事我明白!”
“说实在话,即使这种大筒铁炮有一千门,我也想要啊!如果我拥有这一千门铁炮,那么就可以不杀一人而取得天下了。”信长的声音愈来愈高亢,“懂得锻冶的好手到底有多少人呢?”
“有助大夫、兵卫四郎、铁粒、善兵卫、藤九左卫门父子和我,一共是七个人。”
“嗯,只有这七个人啊?那么,你能不能设法增加锻冶的人手呢?”
“这件事情我们也一直在注意着……”
“这……如果能够多制造一些,和平就可以早日降临啊!相反,如果推迟了,人民就必须遭受更多的苦难。依我信长看来,七个人在一年之内……”
他那炯炯有神的双眼望着秀吉:“筑前!你先送藤二郎回去之后再来。”
他转移了话题。
“遵命!”
当秀吉送藤二郎出去并再度回到房内时,信长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庭院里的那门大炮。
虽然浅井和朝仓已经灭亡,危机也已经解除,然而距离平定天下的日子却还非常遥远。
此番对于越前的金崎之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正因为如此,中央必须有一股稳定、实在的力量,才能一一除去横在眼前的障碍。
(无论如何我必须想出新的战术。)
想到这里,他又定定地看着铁炮。
以当前的军势看来,没有任何大名拥有五十门或一百门以上的铁炮,因此如果信长能将铁炮部署在全日本各地,那么一定可以充分地发挥威力,以使野心者心生警惕。这么一来,他就必须重新拟定战术,才能在这场战争当中获得胜利。
(这必须暗中进行,不能太惹人注目。)
如果以洋枪队为主力,那么必须以三五千人编成一支大部队,然后分成二三梯队交替与敌军作战;如此一来,不就可以像怒涛般地将敌军吞噬了吗?
然而,根据根来和堺港的实例来看,洋枪必须一支一支地锻冶而成,不仅相当费时,而且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做完呢?一年当中,至多也只能造出一百支啊!更何况目前欧洲也有战事发生,因此从外国进来的洋枪的数量大为减少。
(以一个士兵拥有一支洋枪的战法而言,这个数字实在少得可怜!又怎能成就大事呢?)
“报告!”
当秀吉送藤二郎出去之后,信长的身边侍卫矢部善七郎进入房内,说道:
“滨松的德川先生所派来的使者小栗大六重常求见!”
“什么?家康的使者?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武田胜赖已经亲自率领一万五千名大军离开了骏河,朝远州进攻,目前正包围着距滨松十里之外的高天神城。由于对方的势力相当庞大,因此特地派遣使者前来求援。”
听到这里,信长的眼中突然闪着光芒。
“好吧!你请使者稍微待一会儿,我马上过去见他。哦,筑前!你回来啦!那好,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秀吉点点头,再度坐正了身体。
“对,把阿浓也叫来,让她为我们斟酒吧!”
正文 近谋远虑
自从浅井氏灭亡之后,信长的行动并不活跃。
去年九月他击败了长政,十一月时若江城的三好义继也自取灭亡,从那之后,他就没有任何大的行动了。他修整了市区的街道,建造了桥梁和舟车,并且整理了山区。然而,到底应该先向哪一个敌人进攻,他却一直举棋不定!
信长之所以如此慎重,原因之一即是越后的上杉谦信。
虽然谦信一直长时间与武田信玄对抗,但是当信玄死去的消息传出之后,他并未乘人之危从背后攻打武田家。
谦信有着一种奇特的侠义哲学,因此当信玄死后,他就不再攻打武田方了。
谦信是个一身傲气的武将,绝非用一般常理所能判断的。
他曾经在与信玄对抗之时,送盐给正为缺盐所苦的信玄,因而使得对方感慨万分。当信玄死去的消息传到他的耳中之后——
“什么?信玄死了?”
正在吃饭的他,神情黯然地放下碗筷:
“唉!真是可惜,我失去了一个最好的敌人。从今以后,在全日本当中再也找不到足以和我分庭抗礼的对手了。”
他是一名虔诚的参禅者,深信人生在世必须不停地作战,并且以此为乐。正因为他有这种想法,所以他的作战方法就一直维持在攻、守之间,永远没有更进一步的贪欲。从这一点即可看出,他是一个极端厌恶野心的人。
他将信玄视为野战的游戏对象,但如今信玄死了。
即使如此,他并未将信玄之子胜赖视为对手,因为他只有在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争胜负时,才能领略到作战的乐趣。以他这种心态看来,接下来所选中的对象必然非信长莫属。
然而对信长而言,他却是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更何况,在与信玄近二十年的争战当中,他们还不曾分出胜负呢!
“不知信长的战技如何?”
在对方以观测的态度注视着自己时,怎么能毛毛躁躁地展开行动呢?
因此,在这将近半年的时间里,信长一直仔细地观察敌人究竟会以怎样的形态出现。同时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他也不断地培养自己的实力。
上杉、武田、长岛、大坂、大和……
如果长岛和大坂的本愿寺、越前的加贺及越中北陆道的一向宗信徒们的立场完全一致,而截至目前仍然保持沉默的敌人也在暗中加强本身势力的话,那么一旦贸然展开行动,很可能导致京师和岐阜的联络中断;这使得信长不得不采取谨慎的态度。没有广告的
然而——
敌人之一的武田胜赖终于有了行动。
自从确定信玄已死之后,家康即不时地带领一小队人马对骏河发动奇袭。
没想到这次对方竟然带着一万五千名大军,攻到了距滨松城仅有十里之远的高天神城。
虽然信玄已死,但是却还有马场、山县、内藤及信玄之弟逍遥轩信廉、穴山梅雪入道、左马助信丰等重臣辅佐着胜赖,使之成为武田家的核心。因此,家康才匆忙派遣使者前来求援。
信长让家康的使者在隔壁等着,自己却和秀吉继续喝着酒呢!
“筑前,我们也休息了好一阵子,看来现在正是各个击破的时间了呀!”
“是的,如果此时我军还不有所行动,敌人的联结就会越来越巩固了。”
“噢,你也这么认为?那么,你认为我们的第一对象是谁呢?”
“这个嘛!我这么说实在很不好,但是我认为在淡路的那个人相当危险。如果他只是一个单纯的将军倒还无所谓,但是由于你曾宽大地原谅了他所犯下的错误,因此我很担心他会使我们再度陷入困境。”
秀吉所谓的淡路,即是指在普贤寺的足利义昭。
信长微笑着说道:“那么,你的意思是要先杀了义昭?”
“是啊!这个大祸根不除,总是令人难以心安。”
“阿浓,你意下如何?”
当信长这么问时,浓姬故意装作没听见似的问道:“啊?你说什么?”
“我在问你我们下一次的各个击破,应该从哪里开始比较好?”
“对于这件事嘛,我是不太明白,不过我认为应该考虑到洋枪和铁炮的数量。”
“什么?铁炮的数量?”
“是的。殿下不是常说吗,要采用新战术是需要花点时间的。”
“哈、哈、哈!”信长捧腹大笑起来,“筑前!”
“什么?你有何妙策?”
“你啊!我看你在这段时间内还是无法得到奖赏啊!”
“奖赏?没有啦。对于小谷的那个人……我绝对不敢有非分之想……”
“啊!好了吧!不过,阿浓都已经知道为什么我要饶义昭一命,而你却一点也没有发觉。”
“什么?这么说来,你之所以原谅将军,是因为另有打算了?”
“筑前!”
“是的。”
“你一回到长滨,就马上派密探到淡路去!”
“原来如此!你是打算利用将军了?”
“正是!既然胜赖已经率领大军从远州侵入三河,当然家康会心生畏惧而要求我派援军过去。然而,我的面前还有长岛和大坂的本愿寺等大敌,所以我无法派出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