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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
森长可慢慢地从马上下来,朝那名身绑大枪、正爬上山道的年轻人走了过去。
“来者何人?快报上名来!”
“是!”
知道信长就在前面之后,年轻人急忙屈膝在地:“很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你是一名相当勇猛的武者,但是看来职位似乎很低嘛!你到底叫什么?”
“是!我叫金松又四郎。”
“那些头呢?”
“是我在刀根山取得的。那时候我嫌麻烦,所以并未问明他们的名字。”
“你说你叫金松,是吗?”
“金松又四郎啊!”
“是的,大将!因为我不知道你就在前面……”
“现在这种时候,你也不需太过拘礼。”
“是!”
“我蛮欣赏你问也不问就杀了对方的个性喔!”
“噢……这倒令我感到意外,但我还是要谢谢你的褒奖。”
“不过,你的脾气似乎非常急躁!”
“是的,大家都这么说。”
“噢……大家都这么说吗?好,你把这个拿去穿在脚上吧!”
信长脱下穿在脚上的草鞋交给长可。没有广告的
“啊!这不是大将的鞋吗?你要送给我金松啊?”
“笨蛋!这不是大将的鞋,而是那些徒步者的草鞋!不过,在某些特殊时候,它可是最好用的喔!所以我年轻的时候,常常在腰间绑上两三双草鞋,就这么上战场去!我看你赤着双脚,这样是不适合长途跋涉的呀!你看!你的脚已经又红又肿,何况你又是那么性急的人,还是赶快穿上鞋子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好了,长可,我们出发吧!”
“是!”
“看来敌人的防线已经崩溃了,我们一鼓作气朝敦贺表攻去吧!”
说到这里,信长早已骑着他最自豪的骏马往前冲去,根本忘了还在一旁感激得涕泪纵横的金松又四郎的存在。
“看来所有的人都知道在越前无人不晓的山崎吉家的儿子已经战死了。”
织田军再度朝木芽岭的方向移动。这时,追逐者与被追逐者之间势力的差别,已经越来越悬殊了。
对朝仓方而言,这是他们第二次在北陆街道上败走。过去在姉川与织田、德川两军会战时,他们也是狼狈万分地从越前率兵来到这里。
再度打了败仗之后,往日的记忆纷纷涌上心头。
“这条街道真可说是我们的鬼门关哪!”
“不!这都是因为殿下太过轻率出兵,才会导致这种结果。为今之计,与其逃到城里等着织田军来攻打,不如赶快找个地方藏身吧!”
“说得也是!如果是贵胄重臣,倒还无话可说;但我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卒,根本不必对殿下尽忠啊!”
在知道织田军已从背后急追而来的消息之后,朝仓方的士兵接二连三地离开战列,在山阴处或森林中躲藏起来。义景的本队早已自顾不暇,根本无法时时监视他们,遑论追赶他们,因为织田军的呐喊声已经近在耳边。
(搞不好我们根本到不了敦贺。)未抵达城门之前,义景的内心相当不安。
原本他以为在武田、浅井两大势力的协助下,一定可以给予信长重重的一击,没想到反而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
对于此次的惨败,义景相当不甘心。当他抵达敦贺时,全部的兵力只剩五六百人左右,而织田军的先锋也已兵临城下,一时之间,形势相当混乱。那些无处可逃的士兵,纷纷弃械向敌人投降。
(真是危险啊!这么一来还能守城吗?)
对义景而言,到达敦贺是他的第二个悲哀。
“在此地迎敌对我方极为不利,我们还是退回父祖代代相传的一乘谷待敌吧!更何况,有浅井长政父子在背后牵制,信长应该不会追到一乘谷来才对!”
然而,义景的预测却与事实完全相反。
原来信长早已派人在小谷城的四周严密防守浅井父子,使得他们动弹不得。因此,当他得知义景将要退回一乘谷时立即带领人马,不眠不休地朝一乘谷开始进击。
今天是八月十八日,距离大岳城的奇袭只有五天,而信长却已一口气进至越前的府中,并且在城下的龙门寺扎营,开始拟定攻打一乘谷的策略了。
流言从四面八方传来。
“信长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攻下加贺、能登、越中,以报上次在金崎之战的仇恨!而且,他说一定要亲眼看到此城被攻下,否则绝不罢休。”
“是啊!因为这样,朝仓家的重臣们才纷纷向他投降啊!”
“真的?这么一来,朝仓方如何能在一乘谷与信长决战呢?”
正当城下的百姓忙着避乱时,突然传来义景的殿后军朝仓三郎景胤已向信长投降的消息。
“连三郎都投降了,看来织田军要攻进城内只是迟早的事。”
“对啊!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倒还好,但是城中的侍卫大部分都逃跑了,看来这里快要变成一座空城了。”
不久,又由一乘谷传来镇守府中城的家老鱼住背前守景固已经朝驻扎在龙门寺的信长本阵出发,向他表明投降的意愿,并且献出府中城的消息。
这么一来,义景想要逃回父祖累代相传的一乘谷的希望终告破灭。此时的义景不得不殚精竭虑地想着能让自己全身而退的方法。
以名门当家之主而言,义景并不是一个优秀的武将,因此曾经在他手下做官的明智光秀才会背弃他,细川幽斋也认为他“空有妇人之仁”而对他敬而远之。
十九日的夜晚。义景集合仅存的近臣在房内召开最后一次军事会议。
在场的近臣,有七十多岁的筑山清左卫门及赫赫有名的鸟井兵库头、高桥甚三郎、前波重次等五六人。
“清左卫门!到底城中还有多少兵力?”
在这座空荡荡的城内到处吹拂着的秋风,更使义景感到无比的凄凉。
当初出战之时,他还一心想着本愿寺的和尚、北陆的武者、浅井家及武田氏都是自己的盟友。
没想到如今竟然必须舍弃自己的本城,落得比秋虫更加悲惨的命运。
忠心耿耿的山崎吉家、诧美越后都不在了。
鳄渊、神波、山内、壁田、夭田、增井、田尻、西岛等人都是闻名于三段崎的勇士重臣,然而如今也都相继阵亡,径赴幽冥去了。
满头白发的筑山清左卫门俯伏在地,颤声说道:
“事到如今,我想最好将少君、夫人及太夫人一起请来参加这个会议。”
“什么?你要我将整个家族召来?”
“是的。虽说是军事会议,但其实却是臣等与殿下诀别的时刻啊!”
义景有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他实在极不愿意让母亲、妻子看到他悲惨的模样。但是筑山清左卫门说得没错,现实是最残酷的,因此他必须让母亲和妻子对当前的形势有所了解,然后才能出城。
“这么说来,城内所剩的人数是少之又少了?”
“是的,即使把我们这些人全部计算在内,总数大概也不超过三百人吧!殿下打算带多少人走呢?你说吧!其余的人则由我清左卫门率领,拼死与敌军一战。”
“什么?加上小侍卫们也只有三百人?”
“正是!所以我才说这是诀别的会议啊!现在请殿下赶快将夫人和少君请出来,一起参加会议吧!”
义景直瞪着烛台上的火焰,突然开口了:
“好吧!去请他们过来!”
他对高桥甚三郎说道。
“清左!难道你要我有自尽的心理准备?”
“不,事情不至于坏到这等地步!不过,一旦出了城,就随时可能发生危险,所以你我君臣此番一别,可能就永远再也无法相见了。”
“我却不这么认为。别忘了,我们在亥山城有式部大辅(景镜)以及平泉寺的和尚们,而且信长还有一个弱点呢!”
“话虽如此,但是以我们现有的兵力却不足以攻打敌人的弱点啊!”
“这倒未必!别忘了,信长的背后还有伺机而起的浅井父子呢!而且,一旦甲斐的武田信玄得知信长已经深入越前,一定会立即从木曾攻向岐阜;更何况西边还有本愿寺的公方先生呢!如果我现在潜出城去,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信长退兵之后再回来,不就得了?所以,在这段时期,你要好好地留守啊!”
筑山清左卫门仍然平伏在地,并未抬起头来。
(这种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真会发生吗?)
他不仅对义景的看法感到怀疑,而且也知道现在绝对不是依赖这种不切实际的希望而行动的时刻。
就在这时,义景那年迈六十的母亲领头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是义景那出身公家的妻子,而她手中牵着的正是那年仅八岁、生性活泼好动的爱王丸。
“老夫人!少夫人!”
首先说话的人,是鸟井兵库头:“我们的仇敌织田军已经兵临城下,因此臣等和殿下一致认为,你们先出城比较安全。”
“什么?难道你是要我们出城作战?”满头白发的老夫人颤巍巍地问道。
“不,不是打仗。只是请你们到亥山的东云寺避乱,暂且在那边待一阵子。”
“到东云寺去?”
“是的。如今与织田军一战已是不可避免的事,因此希望你们在这场战事尚未结束之前,能暂且忍耐着待在那里。”
听到这里,清左卫门不禁朝他望了一眼。
(这样怎能让他们有所觉悟呢?)
然而,鸟井兵库头却以眼示意,表示一切有他,要清左卫门放心。这也意味着……
万一情势已经无可挽回,他会亲手……他很悠闲地拿起放在膝上的扇子,轻轻地敲打着左手。
“那么,我们准备出发吧!”老夫人这么说道。
两个女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抬头看着义景;然而义景却故意掉转头去,避开了她们的注视:
“这只是权宜之计啊!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共饮一杯作为告别吧!甚三郎,快去备酒。”
“是!”
这时庭外突然响起秋虫的叫声,使得屋内的每一个人的心中更增添了几许惆怅。
“再见了!鸟井兵库头、高桥先生!请你们好好保护主公和少主,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他们的身边啊!”
“遵命!”
“这个城就交给我这行将入木的老人吧!我会坚持到底,直到我闭上双眼。”
老人站在义景面前,仰头干了杯中的酒,然后紧闭着双眼,朝他行了个礼。
(恐怕这也是朝仓家的最后一杯酒吧?)
想到这里,老人的胸口感到一阵灼痛。
此时此刻还不知道这个事实的,大概只有义景、他的母亲、夫人及少主四人而已。
“哎,这种喝法,还真别有一番滋味呢!”
“好吧!请你将酒杯传给老夫人吧!”
“哦,不要太多。母亲大人,既然这是离别酒,那么请你也喝一杯吧!”
“老夫人,清左卫门留在城内打仗,会不会发生意外呢?这和一般的酒似乎不太一样啊?”
“噢,是的。我也给你一杯吧!孙子,怎么样?清左先生,我和孙子们都希望能早日回到这里,所以这一切就有劳你了!”
“是的!这个……我一定会……”
站在一旁的鸟井兵库头早已掩面而泣。
事到如今,只有主家这一家族还在做着繁华的美梦。
当所有的人都喝过酒后,兵库头率先站了起来,而义景也紧跟其后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