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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信长却似乎不曾考虑到这一点,只是瞪着炯炯有神的双眼,静待夜晚来临。
入夜之后,情势依然未变。这时,风势已经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却是倾盆大雨。
“看来大将的预测有失误喔!即使敌军真要撤退,也得等到雨停、月亮出来之后,再不然也要等到天将明的时候啊!好了,今天中午没睡的人,现在可以好好地休息一番了。”
话刚说完,前夜和暴风雨搏斗而今天中午又不曾午睡的人,早已累得瘫倒在地了。
然而午夜十二点一到,大岳山顶上再度响起了法螺声,接着又传来进攻的大鼓声,使得熟睡中的士兵纷纷惊醒过来,场面显得有点混乱。
“真是奇怪啊!”
当他们飞奔而起时,信长早在一旁以手示意他们在山前排列成队,并且如疾风似的展开行动。
统军的大将们很狼狈地急着唤醒部下,一旦士兵们比总大将信长更迟上阵,一定会使他暴跳如雷。
“大家动作快一点,快啊!”
“无论如何,先追上大将再说吧!把鞋子带着,到了马上再穿!还有,千万别忘了刀和枪!快点!”
就在这时,朝仓义景的本阵所在的上空,突然出现一片赤红的火光。
事情果然如信长所预料的那样,大岳的小林、斋藤两位大将果真将信长奇袭的威力告诉了朝仓义景。为了把握制敌机会,义景决定舍弃地理位置不佳的田神山,并且亲自在本阵放火之后才率军撤退。
“追啊!我们必须在天色未明之前赶到敌人背后,让他们吓一大跳!我们一定要追上总大将才行啊!”
就这样,织田方的稻叶、佐久间、丹羽、木下、柴田、泷川等大将紧跟在信长身后,越过了地藏山。
当他们忐忑不安地来到信长面前时,意外地发现他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只有信长才会在这样的夜里打头阵!当我想到这点,突然发现我必须比其他人领先一步到达这里。”
“啊!那个、那个人到底是谁?”
秀吉发狂似的叫道:
“我们必须驱散敌人才行,大家赶快前进啊!快点,前面正是前田又左和佐佐成政哪!”
士兵们“是”地回答之后,立即勇猛地朝着北国街道冲了过去。
对于前田和佐佐机敏的行动,信长并未加以斥责。不过,由此他也发现自己手下的大将们彼此都不愿意输给对方。
这么一来,如果朝仓方认为信长不会在这样的深夜里从背后追击,那么结果可就要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了。
这时,风雨都停了,东方的天空中出现了久已不见的白云。在这种晴朗的天气下,到底对何者有利呢?追逐者还是被追逐者?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凄凉的腥风已在此时吹起。
正文 追击战
同是作战,撤退者与追击者的心理却有着天壤之别。没有广告的
对被追者而言,必须承受双重的心理压力。除了一心想要逃到安全地点之外,还必须随时警戒在背后追赶的敌人,所以说他们的劳心程度远超过追击者。
天色将明之际,朝仓义景终于进入了柳濑城,并且立即召开重臣会议。
因为朝仓义景早已料到信长必定会从后追击,因而才毅然舍弃田神山,并且放火烧毁本阵。
“——现在根本没有放火的必要啊!”
虽然老臣山崎吉家极力劝阻,义景却听而不闻:
“无论如何,总不能将我们一手建造起来的城寨平白留给敌人用吧!而且,即使他们看到火光而知道我们已经撤退,也必须花费一段时间才能武装完毕,到了那时天都已经亮了呢!而那时我们早已到达柳濑了啊!所以这个中途堡不如放火烧毁,以免为敌人利用。”
事实上,义景之所以决定撤退,主要原因在于他认为一旦退到柳濑,就可以和敌人进行持久战。
然而信长对此却有他独特的见解,而且曾经仔细地观察过田神山的地形。
对织田方而言,城寨起火即意味着朝仓方已经撤退,结果反而使得士气大振,士兵们纷纷全神贯注地搜寻此次进击的目标。
发觉到这一点之后,义景立即在半途兵分两路,派遣一部分杂兵将敌人引到中河内口,自己则带领本队经刀根口抵达柳濑。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种兵分两路的作战方式并未导致信长判断错误。
打从一开始,信长就算准义景一定会从刀根口到达柳濑,然后再退至敦贺表。从种种事实来看,义景的行动果然完全符合他的判断。
因此,尽管义景已经丧失了大半军力,却仍摆脱不了织田军的追击。这个事实使得他非常惶恐,因而一抵达柳濑便立刻召开军事会议。
“这真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啊!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在义景的催促下,首先开口的是山崎吉家:
“我认为诧美越后先生这次的行动太过轻率了。”
“吉家!”义景开口制止了他,“我并没有要你评论这次行动的对与错,而是问你以后的作战方法啊!”
“没错,我现在要说的,正是作战方法啊!”
炫目的阳光从被暴风吹走一半的屋顶上直射下来,使得四周的景象更显得荒凉。
“当初你决定出阵时,既不肯听从我的谏言,又不肯驻扎在敦贺表,结果导致今天这种局面。织田方似乎决心对我方穷追不舍,而柳濑也可能支撑不了多久,因此我劝殿下还是尽快带兵回到敦贺表,做好进击的准备吧!否则这块地就要被踏平了呀!与信长公作战,除了争取时间之外,别无其他良策!事到如今,希望你能采纳我的意见。”
义景沉默不语,只是不时地望向诧美越后守。
“越后,你有何看法?”
“这个……”诧美越后屈膝向前,慢慢地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这是今日我在感慨之中所作的诗赋。”
“现在、现在……哪是吟诗作赋的时候啊!”
“你说得没错!但我们是承继先祖而来的大国,负有传承的责任,因此宁愿轰轰烈烈一战,也绝不能屈节辱志。对我来说,遭受他国追讨是我毕生的耻辱!所以我才留下一首诗,万一不幸战死沙场,希望你能把它带回故乡,交给我的家人。”
“这么说来,你决定留在此地与敌人对抗了?”
“是的,殿下明鉴!为了让殿下平安地返回故乡,也只好如此了。希望你能答应!”
“嗯,好吧!既然是你诀别的诗作,不妨念出来听听吧!”
“是!请你仔细听着。”诧美越后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朗声诵道:
千悲万恨涌心头,
谁计今夜赴黄泉。
遥望故乡泪满面,
尸陈沙场义感天。
举座鸦雀无声。
越后不仅决心拼死帮助义景尽快返回越后,而且劝诫他一旦回到故乡之后,万万不可再流泪了。
“你呢?扫部助!说说你的意见吧!”
被义景问及的朝仓扫部助,非常锐利地看他一眼。
“这次的出阵全都是由于殿下的独断,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会有这种后果。”
“难道你是在责备我?”
“不敢!但是此时所要争的是时间,到底你要采纳谁的意见根本无关紧要。死在他国是一种莫大的耻辱,所以你还是赶快回国吧!这样才能稍稍弥补我们的遗憾啊!”
“……”
“殿下,难道你还在犹豫不决吗?这是决定朝仓家命运的关键时刻啊!你必须尽快做好决定,否则不仅你自己会感到后悔,连你的后代子孙也会蒙羞啊!”
“主公!”
这时山崎吉家也屈膝劝道:
“我们这些老臣们的看法完全一致。如今武田信玄公是不可能来到近江路了,因此我们不得不承认此次的出阵确实过于轻率。不过,现在并不是讨论对错的时候,臣等只希望殿下速速回国,不要让我们死得毫无代价啊!”
“嗯!这么说来,你们都认为我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没有武田家的缘故?”
“臣等不是这个意思。事情之所以演变成今日的局面,完全是由于我们的思虑不够周全,和武田家一点关系也没有。更何况,如今信玄公也不可能再上洛了。”
“好,我明白了。既然如此,那么我就把这里交给你们,自己先行撤退了。”
“那么我们黄泉之路再见吧!希望你好好珍重。”
听到这里,义景忍不住潸然泪下。
就在这时,传令兵又来报告:
“敌人距离我们只有七八町远,此刻我军正在那一片泥泞的树林之中,与他们展开一场苦战呢!”
诧美越后守看了山崎吉家一眼,说道:
“那么我这就出阵与信长公一战!”
“再见了,殿下!”
两人在义景面前如风般消失了,接着扫部助也继续跟进了。
正文 朝仓败走
信长望着这片被浊流夹带的红土弄得满目疮痍的山谷,不禁蹙紧了双眉。没有广告的
另一方面,义景终于在众人的敦促之下离开了柳濑。为了让义景平安离开,山崎、诧美两位大将及朝仓扫部助的部队纷纷来到山道前,阻止织田军的前进。
(到底他们必须争取多少时间,才会停止抵抗呢?)
“片刻之间……”
信长在口中喃喃念道,一边用手指计算着义景的逃亡速度。
“至多只能走一里半到二里吧!”
大岳到敦贺之间约有十一里,那么要想由此平安地抵达敦贺,最快也要到明天早上。
因此,织田军必须不断地朝对方进击,绝对不能松懈下来。追击攻势愈猛烈,朝仓军就愈容易在这连绵不断的山脉中失去联络,自然势力也就顿时烟消云散。
如此一来,织田军就可以在浅井长政父子尚未接到朝仓军惨败的消息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头攻打小谷城了。这就是信长绞尽脑汁所想出来的各个击破的策略。
“哦,现在在山谷中打仗的是谁啊?”信长对站在一旁望着山坡的森长可问道。
“是木下秀吉先生的部队。”
“噢,是猴子啊!他表现得不错!”
“是啊!他带着最引以为傲的侍卫们,追得朝仓扫部助和诧美越后的手下无处可逃。”
“那个呢?那个在山坡作战的又是谁呢?”
“那个啊,是前田利家和佐佐成政先生。”
“他们的对手是山崎吉家,对吧?”
“正是!其实越前也有许多相当优秀的武将,只是……哎,真是可惜。”
“哈哈哈!弱将手下也会有勇兵啊!”
“是的。看来他们似乎决心拼死一战,真是可悲啊!”
“你倒是很有见地嘛,长可!怎么样?依你看,义景大约何时可以逃到敦贺?”
“我认为应该是在明天早上。”
“明天?就是十四日了?”
“是的。这一天正好接近满月,不论日战还是夜战都非常合适。看来,真是天助我也!”
“哈哈哈!这是正义之战啊!当然老天不会帮助那扰乱天下安定的朝仓义景喽!哎呀,你看!从那边跑过来的年轻人是谁啊?”
“他的腰间绑了三个人头呢!”
“他看起来真像个怪物!全身沾满了血和泥,连脸都看不清楚了。长可,你去问问他的姓名吧!”
“遵命!”
森长可慢慢地从马上下来,朝那名身绑大枪、正爬上山道的年轻人走了过去。
“来者何人?快报上名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