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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信长而言,这真是天大的讽刺!因为这次策划敌军行动的总部,居然就是在信长的大力相助下才得以重返京师的足利义昭将军所住的二条新邸。正因为知道这一点,因此使得决意撤兵的信长的思虑无比纷乱。
他原先认定浅井长政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因此很自信不会受到来自背后的攻击,而自己只需全力对付朝仓义景就可以了。这么一来,天下大势就完全定下来了。在信长基于这种想法所拟定的大计划中,唯一的失算即是浅井长政的背叛。也因为长政的临阵变节,几乎使得信长前功尽弃。
现在看来,他的敌人不仅只是浅井,还有一直处心积虑想要讨伐他的朝仓义景,以及无法看清时势而导致今日结果的将军足利义昭。由于将军在暗地里活动,使得三好、六角、本愿寺、比睿山、武田等势力联合,准备打倒信长。现在他们一定已经团结起来了,所以说这次的情势完全不利于信长,只是未免败得太惨了。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决定撤兵,那么除了面对一切困难之外,也必须设法想出对应之道,以便为下一次出发铺路。
“嗯,这简直像是又退回到十年前了。”
虽然已经退至金崎城,然而此时信长已经不再显得苦闷、颓丧了。
“一旦决定退兵,就不要再犹豫了,除了在城里留下部分兵马作为殿后部队之外,其余人马都必须在今晚即时拔营,明白吗?”
这和乘胜追击的情形完全不同。大敌当前,想要安然地从敌人面前撤退并不容易。更何况,一旦我方意图被敌人察觉,在敌方的追击之下,必将导致我方全军覆没的命运。在这种情况下,在城里指挥殿后部队的大将,就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信长毫不迟疑地任命藤吉郎秀吉为殿后大将:
“浅井军很可能会从琵琶湖东方的木之本街道北上而来,所以我们必须从敦贺湖西出去,由朽木谷入京;至于滨松先生,则从若狭的小滨、经过针畑、鞍马山入京。当然,在我们所经过的路上,必然有浅井的手下来回巡逻着。”
他非常迅速地决定好了回京路线。就在当天晚上,信长率领全军退出金崎城,只留下七百名木下的士兵。
如今想来,这真可说是信长人生的第三次出发。
正文 越过朽木
当初从坂本城挥军北上时,不仅士兵们个个意气风发,而且军容壮观。看小说我就去然而,在他们撤退的时候,信长所带的手下甚至不足三百骑兵。
在这次的撤退行动中,信长与家康分开行动;丹羽长秀与明智光秀从若狭撤退;柴田、佐久间、前田诸将也都分开撤退;如今留在信长身边的,只有森三左卫门及松永久秀两人。
他们首先在佐柿小城停留,请城主粟屋越中守为他们指示越过朽木谷的路径。
时间为四月二十九日清晨。
见此情状,越中守的长男粟屋内记立即附在父亲耳边说道:
“在熊河的深处,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我们不如把他们引到那里,伺机取得信长的首级,这么一来,不就可以出人头地了吗?”
粟屋越中守直瞪着儿子,这时粟屋内记又说:
“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如果我们真能取得信长的首级,并且把它带回京师献给将军,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儿子啊!难道你疯了吗?”
“这么说来,父亲大人您是不答应了?”
“当然不答应!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信长公称得上是位举世无双的英杰,他使持续近百年来的乱世得以露出一线和平的曙光;为了将军、为了京师的百姓,他既出钱又出力,他是这么伟大的一个人,何况他只是路过我们这个小城……你竟说要讨伐他,这种行为就和盗贼没有两样,太不讲道义了。假如你再这么说,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当然,信长不可能知道这对父子的谈话。然而,却有一句相同的话语不断地在他心中反复着。
(只要我能安全返回京师,你们这些人都给我等着瞧!)
是否能够安全回到京师,是决定信长命运的关键。不!与其说是命运,不如说是神所赋予信长的使命来得更为贴切。
粟屋越中守特别警戒儿子的叛意;他带领全部家臣引导信长等人来到熊河与近江高岛郡附近的山中。看小说首选更新最快的当这一行人进到朽木谷时,骇异地发现四面全是一片光亮,这使得久秀与三左卫门齐声笑了出来。
“久秀!你看这里的景色,真是漂亮吧?”
“是啊!”
“从以前到现在,我们只是一心想着如何盗取天下;不过,这次将自己命运完全委决于上天的旅行,却也是相当愉快,我想你一定是头一回有这种体验吧?”
“盗取天下?你这种说法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哈哈哈……我信长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在如今这种情势之下,再怎么费尽心思也于事无补,所以倒不如将人生交回上天的手中;这么一来,反而觉得轻松自在。”
“你能这么想,当然再好不过了。”
“舍去野心的人生……那些追求超脱名利之乐的隐者、看破红尘的人,大概就是指这个吧?”
“主公!难道你也羡慕那些看破红尘者所处的境界吗?”
“你呢?你认为如何?”
“我,就如以前你所问过我的啊!”
“哈哈哈……我一点都不羡慕!我只是想到,我必须对我今日所拥有的一切,好好地把握、好好地品味、好好地享受一番哪!这就是我最大的乐趣。”
“噢!听你这么说,那么等你回到京师之后,你打算怎么做呢?”
“这是我回到京师以后才要开始想的问题,现在我什么也不能想。”
“那么,你会立刻发兵攻打浅井吗?”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你会杀了引起这次骚动的公方先生吗?”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
“主公!”
“什么?”
“当你说要撤兵时,我原本以为你可能会从湖东的北国街道撤退,然后直接发兵攻打浅井的小谷城呢!”
“哈哈哈……然而事实却与你所想的截然相反,像现在这样的山路不仅难走,而且又正逢下坡路。怎么样,久秀?现在可是你杀我信长的最好机会喔!”
“你怎么又说这种话……”
久秀搔搔他那满是白发的小鬓,苦笑着说道:
“说真的,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你说吧!看来你似乎正在想着某件事情呢!”
“我对主公有了新的评价!以前我认为你只是空有武力而没有足够的智慧,性急、暴躁是你最大的缺点……我一向这么认为。所以我想,万一你果真从湖东撤兵,然后直接攻向小谷城的话,一定会使我久秀和浅井丧命。”
“原来如此,这倒是件很有趣的事呀!”
“然而,你一决定退兵,行动即有如电光石火般迅速,而且到目前为止不曾损失一兵一卒;你那缜密的心思以及能将自己的命运委决于上天的廓然胸怀,实在使我久秀对你的豪气由衷地感到佩服!”
坐在马背上的信长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么说来,虽然浅井背叛了我,但我却因而得到松永弹正的诚心顺服了!”
“如果真要这么计算,那么你也并没有损失啊!不是吗?就如刚刚……”
“就如刚刚什么?”
“不错!正因为你的这种豪气,所以才救了自己一命!你知道这回事吗,主公?”
“什么?听你这么说,难不成有人要杀我吗?,”
“是的,那个人就是为我们带路的粟屋越中守的儿子;然而,由于越中感佩于主公的豪气,因此才肯诚心诚意地为您领路。”
“原来如此!这真是件有趣的事情!”
说到这里,信长突然停下马来。
此时早已过了午后两点。在那绿意盎然的山峡道中,就只剩下一条通往朽木谷的小径了。
“那么,就在这里让粟屋越中回去吧!”
“这样似乎较好,否则他在天黑之前就赶不回城里了。”
“好吧!请他回去吧!”
信长特地将越中叫到面前来,送给他一把短刀,并说:
“你的大恩容我日后再报,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今日诚心相待的情义。”
说完之后,就请越中回去了。从位于两里之外的那块层层相叠的大岩石上,可以望见朽木信浓守元纲所在的城堡,于是信长将森三左卫门叫了过来。
“我们今晚就留宿在朽木元纲的堡内吧!你先去通知元纲,告诉他信长希望能在他的城内借住一晚。”
“遵命!”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带十五六名士兵一起去吧!”
不久之后,森三左卫门回来向信长复命道:
“元纲那家伙全身披带盔甲,似乎准备在夜晚出兵。不论我怎么说,他都不肯打开城门!”
这时信长反而大声笑了起来,说道:
“哈哈哈……在我信长这么无力的时刻,终于有敌人出现了,对方有多少人呢?”
“对方人数自然比我们多得多,何况他们又打算趁夜袭击我们。以我们这么一点人,这里又仅有这么一条通路,我想,不到一刻就会被他们击溃的啊!”
此时太阳已逐渐西斜,出现在断崖谷地的暮色慢慢地笼罩了周围的一切事物。
如今既不能退回去请求救兵,前进之路又被堵住,看来他们又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了。
“主公!”
这时久秀微笑着说道:
“你能相信我久秀吗?”
“什么?如果我说能,那么你就有办法吗?”
“是的。假如你能相信我的话,我有把握说服朽木信浓。不过,朽木信浓和我久秀一样,都有背叛你的意念,所以,你还愿意派我去吗?”
“久秀!”
“是!”
“我不能相信你,但是我愿意相信你;我相信你们两人都有想要杀我信长的念头。
“原来如此!”
“你去吧!”
“啊?”
“我允许你去!尽量发挥你的巧辩,说服对方归服我们吧!”
说到这里,信长便从马上下来,大声地向众人说道:
“前面的道路已被敌人堵住,我们暂且在此休息一会儿!”
正文 命运之道
浅井长政父子从小谷城派往前线的使者,陆续地回来了。请牢记
从本堡小谷城的楼上,可以望见有多匹快马从北国街道上飞驰而来,所经之处扬起阵阵尘土。
从使者背后所插的旗帜来看,他们是浅井家、朝仓家以及远在鲶江城却为了响应号召而起兵的六角承祯等家所派来的手下。
长政的妻子,今天仍然如往常一般,站在高殿的顶端密切地注视着下面的一切。
浅井家的大军从城内出发前往北国的越前,已是三天前,也就是四月二十九日的事情。
今天已经是五月二日了——由从前线送回来的伤兵看来,这几天似乎并未发生激战,难怪丈夫长政及公公久政都还留在城内。
“夫人,你在那边站得太久了,这样对身体不太好喔!快休息一会儿吧!”
端着茶进来的老侍女真喜对站在殿顶的阿市说道,然而阿市却头也不回地静静站在那里。
看来哥哥信长与丈夫长政成为仇敌,已是不争的事实了。
从那些年轻小侍女与侍卫们的闲谈中,她知道兄嫂浓姬已经在某天的夜晚,乔装成男人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