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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金岳霖的两篇审查报告都把我的《中国哲学史大纲》同胡適的《中国哲学史大纲》做比较。这是因为在当时,这一类的书,只有这两部。在历史发展的过程中,无论什么事物,都是后来居上。这是因为后来者可以以先来者为鉴,从其中取得经验教训。无论如何,在中国哲学史研究近代化的工作中,胡適的创始之功,是不可埋没的。”
【立场】
冯友兰幼时在武昌,有天家中的厨师带他们出去玩,被洋人的狗咬伤。厨师带着冯去找那个洋人,洋人拿出几毛钱,他们拒绝接受,说:“我们并不是为了这几毛钱,只是警告你,你的狗不能乱咬人。”回家后,冯友兰告诉父亲此事,父亲对冯大加赞赏。
1925年,朋友邀请冯友兰去广东大学任教,冯欣然同意。离开开封前,冯碰见于右任。冯问于:“广州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可以去?”于答:“革命的人可以去,不革命的人不可以去。”冯当时向往革命,于是决定前往。
冯友兰到广州后,正好遇上国民党党内斗争,一次,冯友兰和朋友在大街上看到拥护香港罢工的群众游行,成千上万的人排着队,拿着标语,高喊口号,像潮水一般涌过来。冯从未见过如此场面,他和朋友异口同声道:“可怕!可怕!”他直觉地感到,20年代的中国革命和辛亥革命不同,于是决定离开广州。
有一次,清华接到当局提供的一份学生名单,要求学校交出名单上的学生,清华园亦被大批军警包围。晚饭过后,冯友兰接到梅贻琦的电话,正要去梅家开会,门前有两个学生要躲进他家,他说:“好吧,请进来吧。”到了梅家以后,冯得知大部分学生聚在体育馆内,军警正准备攻打体育馆。梅说:“看情况随时都可能发生大事,校务会议的人都不要走,等着随时应付。”最后梅打电话求助当时的市长秦德纯,秦找了宋哲元后,军警才撤离。等冯回到家里,那两个学生已经走了。
冯友兰后来回忆说:“任载坤对我说,那两个学生坐在客厅里,在沙发上睡着了,发出很大的鼾声。她听见门外常有人来来往往,怕出危险就把他们叫起来藏在后院厨房里。我也不知道那两个学生是谁。”一个学生后来回忆,躲在冯家的其中一个学生,名叫姚依林。
冯友兰到重庆参加学术评议会议,第一天开会,有一个“面团团如富家翁”的人说:“现在教育界有些不同的意见,议论纷纷,很不好。”冯悄悄问坐在他旁边的傅斯年,傅说:“这就是孔祥熙,骂到你们头上了,你得发言批判他。”冯便发言批驳了孔的发言。会后,孔祥熙还特地跑过来和冯友兰握手。
孔祥熙曾对冯友兰说,他要办一个孔教会,请冯担任会长。冯答:“一来没有办这种会的必要;二来如果要办,我也办不了。”
冯友兰至成都,华西大学教授开茶话会欢迎冯,钱穆亦在座。席间,钱穆说道:“吾侪今日当勉做一中国人。”冯正色说:“今日当做一世界人,何拘拘于中国人为。”钱反驳道:“欲为世界人,仍当先做一中国人,否则或为日本人美国人均可,奈今日恨尚无一无国籍之世界人,君奈之何。”冯友兰无言以对。
40年代,冯友兰回唐河祁仪镇探亲,马车行至镇北十三里大树李地界时,冯便下了马车,步行回到家中。冯友兰是祁仪的骄傲,乡邻听说博士回来,几百号人自发迎接,一直接到镇北三里多远的天台号村。可是,马车到跟前,却不见冯友兰。车夫告诉大家说:“友兰早从东小门进街了。”乡亲们大感失望,友兰二十多年没有回来,回来后连个面也不能见。事实上,冯友兰并未让大家失望,他回来后,礼贤下士,逐家挨户地登门拜访,乡亲们非常感动,觉得那天怪罪了他。
1945年,冯母去世,冯友兰回乡奔丧。县长听闻冯回乡的消息后,前来拜望,县长走时,冯不送;而家里旧亲友来,冯都送至大门外。乡里一时传为美谈。
1945年5月,国民党全国第六次代表大会上,冯友兰被选为大会主席团成员,并被内定为中央委员。有人劝冯:“中央委员对于别人是一种资本,对于你却是一种负担。”冯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此后,蒋介石请冯吃饭时说:“大会要选举你为中委。”冯婉言谢绝,称:“我要当了中委,再对青年们讲话就不方便了。”
1948年,国内局势动荡,朋友劝时在美国讲学的冯友兰定居美国,他拒绝了:“俄国革命以后,有些俄国人跑到中国居留,称为‘白俄’。我决不当‘白华’。解放军越是胜利,我越是要赶快回去,怕的是全中国解放了,中美交通断绝。”
自美归国,冯友兰过海关时,海关人员见他的护照上是“永久居留”的签证,便对他说:“你可以保存这个签证,什么时候再到美国来都可以用。”冯答:“不用了。”随手把签证交给他就上船了。
新中国成立前,冯友兰和妻子商议后决定,哪里也不去,在北京等着解放军到来:“当时我的态度是,无论什么党派当权,只要它能把中国治理好,我都拥护。这个话我在昆明就已经说过。当时在知识分子中间,对于走不走的问题,议论纷纷。我的主意拿定以后,心里倒觉得很平静,静等着事态的发展。有一次景兰(其弟)问我说:‘走不走?’我说:‘何必走呢,共产党当了权,也是要建设中国的,知识分子还是有用的,你是搞自然科学的,那就更没有问题了。’当时我心里想的,还是社会主义‘尚贤’那一套。”
“文革”中,冯友兰被打成“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被隔离审查。到1968年秋,他被允许回家,算是宽大处理。冯友兰觉得奇怪,怎么会对他宽大处理呢?后来有人告知,原来毛泽东在一次中央会议上说:“北京大学有一个冯友兰,是讲唯心主义哲学的。我们只懂得唯物主义,如果要想知道一点唯心主义,还得去找他。”后来工宣队让冯写信感谢毛,并告诉他,当时被毛点名的翦伯赞也写了。
1973年,批林批孔运动开始,冯友兰格外紧张,他写成两篇批判文章,刊登在《北京大学学报》上。不久《光明日报》、《北京日报》都转载了这两篇文章。冯对此颇为糊涂,直到1974年1月他才听谢静宜说:“有一次会上,北大汇报批林批孔运动的情况,毛主席听到冯友兰的那两篇文章,马上就要看。我立即找着这两篇文章当场交给毛主席。毛主席当场就看,并且拿笔改了几个字和几个标点符号。后来发表了。”
【自省】
冯友兰晚年撰写自传《三松堂自序》,对自己一生治学和做人,成绩和污点,进行了总结和反省。有人认为,冯的自我批判并不深刻,对自己的性格弊端缺乏更深揭露,但同时肯定他的态度还算比较诚恳。
冯友兰与高足冯契(西南联大1940级)一次谈话中,曾谈到应当怎么写的问题,冯契答得很坦白,他说:“你怎么想就怎么写吧。”学生反而给了老师以巨大的勇气,于是有了《三松堂自序》。
冯友兰谈到自己所著的《中国哲学史》时,认为该书有两个大弱点:“一是,讲佛学失于肤浅,虽一一排列,却缺乏内部联系。这是因为我对于佛学没有学通,所以不能讲透。佛学资料浩如烟海,不是几年能完全搞通的。二是,讲明清时代,失于简略,像王夫之那样的大家,书中只是稍带而过。”
“文革”中,冯友兰主动写了两篇批林批孔文章,发表在《北京大学学报》上。晚年他反思自己的这一行为,在《三松堂自序》中引用《周易》“修辞立其诚”一语,写道:“如果自己没有真实的见解或有而把它隐蔽起来,只是附和暂时流行的意见,以求得到某一方面的吹捧,这就是伪。这就叫哗众取宠……我在当时的思想,真是毫无实事求是之意,而有哗众取宠之心,不是立其诚而是立其伪。”
【逸事】
冯友兰儿时,母亲对冯家兄妹读书学习严格要求。当时没有钟表,母亲为了严格作息时间,便在地上画线,当日影移至某线时,方可休息,又移至某线时,立须读书写字。
冯友兰兄弟姐妹五人,除了胞姐温兰早嫁、胞兄新兰早殇之外,其余三人皆成才:冯友兰为中国哲学界的泰斗,弟弟冯景兰是我国著名的地质学家,妹妹冯沅君是我国现当代有名的作家和古典文学专家,这就是著名的“唐河三冯”。这与冯友兰母亲的培养和教育是分不开的。
冯友兰追忆,母亲是封建社会的完美女性。冯母的良好品性对冯友兰影响很大:不但使他走出了失去慈父的阴影,而且使冯走上了积极的人生道路。冯母坦然对待生死的生活态度也影响了冯友兰,她曾对冯友兰说及人生在世,不一定要长命百岁,最主要的是把要做的事做完了,走了也就无憾了。
1911年秋,辛亥革命暴发,冯友兰就读的开封中州中学停课。16岁的冯友兰自开封乘马车返乡,行至汝坟桥,投宿一家客店,墙上题满了诗。冯想起其父在汝坟桥一家店内的墙上曾写有几首诗,传咏一时,他便在投宿的店内墙上寻找。事有凑巧,其父果然就在这家客店里投宿,没费多大的周折冯就找到了父亲所题的壁诗,中有一首云:“苦教夫婿觅封侯,柳色青青怕上楼;谁料天涯仍落拓,相逢莫问黑貂裘。”(冯友兰的父亲冯台异,于清光绪己丑年中举人,到戊戌年考中进士,诗句是己丑年至戊戌年间会试落第回家途中,经汝坟桥投宿时,在客店里写的)
冯父曾任清县令,冯友兰和母亲弟妹刚到城外,城里便派出大轿子,请冯母上轿。进城门时,鸣礼炮三响,到公馆时,又鸣炮三声。等到一个多月后,衙门腾出来,将冯母接进衙门时,又是全副仪仗,到衙门口,鸣炮三声。后来父亲告诉冯友兰,一个官员的仪仗,太太可以用,老太太(官员的母亲)可以用,老太爷(父亲)不能用。老太爷到儿子的衙门,只可以如普通人一样悄悄进去,老太太到了,却可以用全副仪仗,大张旗鼓地进去,太太也是一样。这就叫“妻以夫贵,母以子贵”。冯友兰认为,这是对贤妻良母的补偿,也是女子“三从”的表现。
冯友兰回忆,清华当时流传一种说法,说清华有神仙、老虎、狗:教授是神仙,学生是老虎,职员是狗。
1938年,长沙临大迁至昆明的途中,冯友兰撞伤了胳膊,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胡子一直没有刮,从此,他便开始蓄须,直到十年动乱时期才剃去。
长沙临大时期,清华在岳麓山建新校舍,潘光旦与冯友兰、陈岱孙、施嘉炀(时任清华土木工程系主任)等前去参观。校舍旁有农业学校,校有蚕室,占清华新址之一角,临大准备将此地用作土木工程系教员宿舍。潘笑问施:“公等何日可下蚕室?”冯友兰喟然曰:“是真所谓文章误我,我误妻房!”(“蚕室”是一个典故,唐代李贤注《后汉书》云:“蚕室,宫刑狱名。有刑者畏风,须暖,作窨室蓄火如蚕室,因以名焉。”意思是说受过宫刑后的人怕风,喜暖,在地下室生火养病,生火的地下室就像养蚕的暖室一样,后来就以“蚕室”来指代宫刑牢狱。潘是以典故来引起联想,造成戏谑的效果。冯巧对“文章误我,我误妻房”出自《琵琶记》唱词,既是对潘光旦的回应,也巧妙地点出战争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