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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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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钱,他立刻就跪下了:“皇上,如果按照这样的比例制钱的话,只恐钱面乌黑,难以彰显我天朝盛世和皇上的脸面啊?”

    “脸面?”皇帝和军机一众人见面的时候总是谈笑风声,便是偶有言语不当之处,也轻易不会动怒。不过今天的情况略有不同:前几日和军机见面的时候,为英夷之事被他们将自己的成议如数驳回,年轻人的心中正有着一股火气,见这一件事仍然不能通过,心中大怒!一张清水般的脸蛋立刻冷了下来:“照你所言,倒似乎朕的脸面全都要靠这样一枚样钱来彰显喽?”

    除了祈隽藻之外,其他人都躬身站在那里,不过却是很能够清楚的看见御座上的年轻人脸色不善的,心中难免惴惴。而只有一个伏地奏答的祈隽藻看不见!他还没有意识到皇上语气不善,继续向上回奏:“回皇上话,臣不敢这样说。只是新钱发行,事关国体,还请皇上……”

    “你住口!”皇帝怎么也忍不住了,拍案痛斥,吓得众人同时跪倒:“国体攸关,只在民心,你们几时听过因为新朝发行新钱之举而导致国体不稳的?倒是当年世宗皇帝时,有那黑心的商户以新钱炼制为铜器从中渔利,最后的结果就是使得小民生怨,百姓受苦!那些乡愚懂得什么?只会说朝廷不管我等死活!几乎酿出民变。在朕看来,这才是事关国体的大事。”

    祈隽藻这才知道自己的话惹来祸事,吓得连连碰头:“臣糊涂,臣糊涂!”

    这件事过去之后,新钱终于以铜四铅六的比例交部铸造,而祈隽藻,虽然皇帝很是发了一顿脾气,却也并没有多讲什么,事情过去之后,老人上了一封自请处分的谢罪折,皇帝留中不发,就算是过去了。话是这样说,经过这一次的事情,祈隽藻很是安分了一段时间。

    季芝昌刚才说的话,就是指这件事而言。

第一卷 第94节 党争初起(2)

    两个人谈笑了几句,孙瑞珍面露悒悒之色,突然岔开了话题,他说:“周芝台真不是人!”

    这番话乍听起来说得没头没脑,季芝昌却是局中人,深明其故,只是摇头一笑:“英公,也不必为此事嗟叹。他正得帝眷,捉刀代笔,上折子言事也是题中之意。不过,皇上年纪虽轻,却是一派明君本色,不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吗?”

    孙瑞珍和周祖培不和是朝廷之中尽人皆知的秘密,他比周祖培的科名要早得多,却同时是六部堂官,而且,对方的刑部尚书,比起他的礼部尚书,说来也好听许多。特别是在陈孚恩之事过后,周祖培上邀帝宠,一举入军机行走,原本平礼相见的二人,现在再见面,自己却要先行请安,口称‘中堂大人’,叫人情何以堪?

    本来这也没有什么,不合的是,孙瑞珍赴江宁办差归来不久,刚刚考中进士,在翰林院学习的储德灿写了一道奏折,说孙瑞珍‘抑民以奉外,反复辩论,舌敝唇焦,终不能达成皇上拒夷酋于国都之外之圣望,……’追本溯源,说孙瑞珍有五不可用,十可杀!

    这到奏折写完,众人传看之下大呼过瘾!自从上一年薛福尘为陈孚恩买参一事、沈淮参文庆一事还有袁甲三奏请皇帝三事折之后,清流中人感觉到了皇帝对于这些言官的态度,一时间都识趣的选择了回避,很少有这般言辞激烈的文字上达天听。

    不过,储德灿写下这一篇奏折,孙瑞珍根本不当回事。他知道储德灿只是翰林院学子,更主要的是并无言责,也犯不着无缘无故得罪朝中大佬。这只是他口诛笔伐,聊且快意的游戏笔墨。也就不大放在心上。

    不过,事情的发展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别有用心的周祖培给这份奏章触发了灵感,将这篇稿子要了去,随即找来他的学生,考举了御史的余光倬誊正一份,又加上了一句:“……实不知该员何等心肠。”然后呈报御前了。

    ‘……实不知……’一句是非常严重的措辞,没有办法,孙瑞珍只得上折子自辩,皇帝没有多说什么,还是选择了留中——一般而言,皇帝于弹章中的内容持保留态度的时候,就多会选择这样的做法。不过这样一来,孙瑞珍和周祖培之间的关系就算是彻底的恶化了。

    思及过往,也难怪孙瑞珍会如此恼火。而这一次肯于这么痛快的答应翁心存所托,也未始不是和此事有关:他打的主意一方面是帮助翁心存;另外一方面,就是要借这样的机会,攻掉周祖培在军机处倚为长城的祈隽藻!

    听季芝昌说话之间对周祖培也隐约有不满之言,孙瑞珍心中暗叫有门,当下端起酒杯浅酌了一口,继续说道:“周芝台旁的不提,只是这肚量二字,哎!和中堂大人您,可真正是差得远了。”

    “算了,算了!周芝台的度量,谁不知道。人言‘宰相肚里好撑船‘,他这个宰相……。”季芝昌一笑举杯。

    “话不是这样说的,九公,据我所知,周芝台于曾涤生也是久有不满之言呢!”

    “哦?”季芝昌有了酒,给对方的一句话提起了注意:“何出此言?”

    “上一次曾涤生谢恩折之事过后,周芝台人前人后言及此事,始终认为曾大人获此严遣,却终究无事而大为愤恚。认为这是与皇上所言的‘有过必罚’之语相违背的事情,身为刑尚,他要学赵蓉舫那般犯言直谏。”

    季芝昌回忆了一番,似乎记忆里没有周祖培就这件事有过这样一番言论的印记啊?不过宦海沉浮多年,当然不可能直面而言对方撒谎,反倒是动了心思,下意识的放下筷子,岔开手指疏爬着颔下的短髯:“有这样的事情?”

    “我也是听旁人言道,抑或是人云亦云呢!”

    “既然是人云亦云之事,想来也未必能够当得真。”季芝昌嘿声一笑:“嗯,多承孙兄相告。来日,老夫必有回报!”

    “哪里,哪里!能得中堂大人抬爱,倒是瑞珍荣幸呢!”

    ************

    心中有了定见,季芝昌便开始寻找机会进言,过了不久,有个前任广州将军载洽,是世宗的十四弟,大名鼎鼎的胤禵的六世孙奕山的儿子,道光二十四年的进士,是八旗中的名士,响当当的清流,年底下看见小民生计艰难,流言四起,民心浮动,伤时感事,上了一道奏折,谏劝六事:明黜陟、专责任、详考询、严程限、去欺蒙、慎赦宥。

    皇帝登基之后,广开言路,奏折留中的极少,而载洽所言,更是关系到满朝的大臣,皇帝很自然的交发军机议处。

    看过这份封奏,季芝昌心中一动。文中其他的也就罢了,只有‘专责任’一条,载洽在文章中隐约提及,皇帝登基之后,重用汉臣,轻视满人,如今的六部九卿之中,汉人书生大员济济一堂,而满人,除了赛尚阿身为军机首辅,却凡事拱手之外,便只有一个载铨监管着九门提督。这是唯一两个可以拿得出手的满人要员,其他的,不过是各部尚书,侍郎。

    众所周知,这样的一群人,都是白白领一份俸禄,万事不管的。所以,在文章中载洽提到,还是应该让满员有为祖宗出力的机会。

    这样的条陈在他和何汝霖看来是很有文章可以做的。有了这样的认知,季芝昌和何汝霖商议了一番,决定由他自陈。于是,找了个时间,季芝昌在皇帝面前奏对:“老臣蒙先皇,皇上赏识提拔,赏的差事甚多,实在有力不从心之感,臣想请旨,免去臣国史馆总裁和理藩院尚书之职。”

    皇帝没有想很多,载洽的折子也让他觉得很是为难,毕竟对方所进的不是虚言,朝廷之中满人缺少,汉人缺多,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当下对季芝昌这种主动为君父分忧的做法很是满意:“可以,朕准了。”

    “是!”季芝昌叩头谢恩,继续说道:“除却微臣,就是以周祖培缺多,臣以为,是不是可以革去他刑部尚书之职?”

    “怎么呢?”

    “回皇上话:刑部尚书公务繁重,而身在军机,也很少有到部视事的时间。所以,按照祖宗的成法惯例,一入军机,只能是管部,而不能兼任部务的。这一来是为保全臣子精力着想;二来,也是使部务不会因为其人暂时离开而有甚影响。”

    皇帝总觉得季芝昌的说话有点似是而非,刑部从来不像是户部,吏部那般公务繁忙,怎么?因而沉吟了一会儿。

    何汝霖适时进言,他说:“周大人宣力有年,明敏干练,而且年纪尚轻。将来蒙皇上重用之期大有。”

    这是说来日方长,有的是加恩的机会。皇帝想了想,周祖培自从从刑尚提拔入军机以来,朝野之中也确实有不少关于他骄横的传言,这时候给他一点教训,也未必不是好事:“那,写旨来看。”

    “是!”听皇帝松了口气,季芝昌大喜,怕走漏消息,也就不再回军机处,当下跪安而出,就是在太监休息之处找来纸笔,一挥而就,又捧回到殿中。

    “季芝昌、周祖培公务劳烦,着开去季芝昌国史馆总裁、理藩院尚书差事;开去周祖培刑部尚书差事。”

    皇帝看了看,心头有点狐疑:“就这样写吗?”言下是嫌过于简略了。

    “皇上圣明,用人权柄操之于上,开去差缺,毋须宣示缘故的。”

    “那好吧。”这几句话的奏答让皇帝很是满意,当下点头照准。

    邸报见抄,周祖培像给人打了一记闷棍似的,呆呆的说不出话来,还是沈桂芬提醒,他才赶忙具折谢恩。

    左右寻思的半天,总是胸中一股郁结之气难以平息,认真打探一番,很快就大约的知道了经过,心中对季芝昌、何汝霖恨得什么似的,只是煌煌上谕摆在那里,一切已经成了定局,万难更改。

    他也是那等宦海多年的,心中满是悻悻之意,表面上却丝毫不见戚容,相反的,每日里照常入值。而且,对季芝昌和何汝霖也更加的恭敬有加了。

    季何二人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样了结,心中对他各自提防,这也不用多说。

第一卷 第95节 户部盗案(1)

    到了正月二十九,来自直隶,山西,河南,江苏,安徽,江西的分存银分批运抵京中。

    乾隆年间有定制:‘各省分存急需银。有因军需动用者。亦有始终未经动用者。若不随时酌宜。或久存不加查复。恐日后渐起侵亏。于急切需用时。转多贻误。令该督抚酌量。’

    后来各省督抚就地方情形定议咨部。直隶原分存银十五万两。仍分存道府库十一万两。余四万两提回司库候拨。山西原分存十五万两。仍分存各府四万两。余十一万两提回司库。河南原分存十五万两。仍分存府州二万两。余十三万两归入司库。江苏原分存十万两。仍分存府库二万两。道库运司库六万两。余二万两归入司库。安徽原分存十万两。仍分存府库五万两。余五万两归入司库。江西原分存十万两。仍分存府库三万两。余七万两归入司库。

    这四十二万两库银从各地运抵北京户部大街西北角的司库之中,自然的,户部要很是忙碌上一阵了。而同样的,步军统领衙门身兼防卫之责,也要派遣出大批的人手从崇文门开始护送银车直到户部大街的东北角的银库大门前,然后轮值守卫,直到库银全部入库之后,方可完事。

    数日前,翁心存等人将各省解运分存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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