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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日,嗯,明天吧,明天朕就亲下诏旨,把此事办了。不要拖延太久,也好在端华生辰之前,给他一份惊喜。”和肃顺说了会儿话,皇帝的心情变得好了很多,又笑眯眯的说道:“还有,你去告诉端华,孩子到了他的府里,让他找人来从小认真调教,再要有如载垕那般的事情,丢脸的就不止是他一个人了。知道吗?”
肃顺明白,孩子是皇上下旨过继的,日后若是再因为管教不严出了差错,人人都会说:“皇上挑选的孩子也未必是多么聪慧吗?不信,看看过继给郑王的那个混账儿子不就知道了吗?”要是有这样的声音传出来的话,可就真的是滔天大祸了
想到这里,赶忙碰头答说:“奴才明白的。这个孩子不但是奴才的、奴才的哥哥的,更且是皇上的脸面,奴才和郑王府里定要认真教养,从小灌输以圣人之道,要他循规蹈矩,再也不敢有半点马虎大意的。”
“嗯,这一点朕总还是相信你的。”皇帝慢吞吞的绕室蹀躞几步,又说道,“又快到修玉牒的十年之期了,朕想,这一次就捡你做玉牒馆的副总裁吧,和老五把这件事料理清楚,别又像皇考当年那样,出那么大的乱子,传扬出去,没的让人笑话天家宗室之中,有人不修帏德。”
皇帝说的是道光二十五年、载铨为主角的一桩荒唐事——。
清例,每十年修一次玉牒,说来也很邪门,每一次修玉牒,从来没有顺顺利利的,总要闹出一场轰动四九城的纠纷来,也不知道打哪儿出来的女人,哭哭啼啼的带着一个或大或小的孩子,到宗人府来喊冤,说是哪个宗室,或者是哪个觉罗在外面生的,找了本主儿来问,十个倒有九个不认账,这样一来,就更加闹得不可开交了。
当年就是这般,玉牒馆的正总裁是穆彰阿,事先他就怕会有这样的事情,特别交代宗人府的宗令,宗正、笔贴式等人,再有到宗人府闹事的,不问来由,一律交九门提督衙门过问,在那里得清楚明白了,再转交宗人府,届时再决定是不是招两造到府问话。
穆彰阿计算得很好,不想百密一疏,忘记了一件事。宗人府所用员缺从宗令,左右宗正以下,一直到笔贴式,不是宗室就是觉罗,要么就是满洲,唯一的一个例外就是府丞,吏部定制这是个‘汉缺’。
府丞是个承上启下,总持庶务的差事,可以说,宗人府所管辖的名单、提调、誊录,都由府丞负责,是个最最要紧的差事。
等到修玉牒之期到了,有个府丞,姓周,举人出身,不知道他是没有接到总裁大人的指令抑或是故意捣鬼,周宗丞居然领着一个哭得哀婉之极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堂而皇之的进了宗人府大堂。
穆彰阿又惊又怒,有心发作,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好言劝慰几句,问清来意,女子说,自己是载铨的外室,汉人,姓布,怀中抱着的婴儿,正是载铨的骨血,今天到堂上来,只是为了请大人主持公道,借修玉牒之机,让孩子能够认祖归宗。
穆彰阿本来想敷衍几句,将这个女子打发出去,不料这个女子是个很灵透的,看他面带不耐之色,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当众说道:“若是大人不肯为小女子主持公道的话,我就当场服毒而死”
众人不知道她是真是假,赶忙拦下来,同时穆彰阿下令,火速派人,把还是三等辅国将军的载铨传到堂上来。
载铨到了宗人府,不用说话,穆彰阿只是一看他与这个女子四目相对时,变颜变色的脸庞,就猜到了大概,一问之下,载铨犹自不认,只说这女子的疯婆娘,到宗人府冒认官亲,请总裁大人依例治罪。
穆彰阿脑筋一转,已经知道了大概:载铨原配的福晋是道光皇帝继后佟佳氏未出五服的表妹。
因为这样的一层关系,载铨畏妻如虎,如何敢承认在外面另设金屋,以储美妾?
原本恩爱如蜜的两个人在宗人府大堂吵得一塌糊涂,男人叫,女子哭,连同女子怀中婴儿的尖啼之声,弄得穆彰阿头都大了。怎奈载铨抵死不认,任凭穆彰阿等人相劝也全然无效,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将此事奏陈皇帝。
道光皇帝也知道,宗室之中每每有这样出乖露丑的事体,大体上都是实情——冒认官亲,其罪匪浅,不是哪一个人都敢于冒这样的险的。
眼见此事弄得满城风雨,百姓都当笑话看,那个始作俑者的载铨,吓得连家也不敢回,皇帝只好把穆彰阿找来,要他把这个女子,和孩子的名姓一一录进玉牒,总算是把此事安抚了下去。至于载铨回家之后是不是还要面对福晋的滔天醋意,就不是皇帝能够管得到的了。A!~!
第一卷 第152节奸狡手段(1)
第152节奸狡手段
五月中,肃顺为惠祥的阿玛求官,给皇帝当场驳了,肃顺故意捣蛋,编了一套瞎话哄骗惠祥,惠祥信以为真,只当着过不了几天就会有新命下发,谁知道从五月中一直等到六月底,仍旧没有回复,他不以为肃顺是在骗自己,只担心其中又有什么岔头,便找到了肃顺府上,向他询问。
下人来报的时候,肃顺刚刚从宗人府回来。皇上下旨,把自己的一个儿子过继到端华一支,说起来是很小的事情,做起来却无比繁琐。
宗人府的玉牒有着非常严格的管理流程,先要将玉牒请出来:肃顺还是第一次瞻仰作为宗室家谱的玉牒,红绫封面,蓝绫包角,一翻开是分朱墨两色——现存用朱,已殁施墨。
找到道光三十年所记录的一本,找到自己爵名之下,是三等辅国将军肃顺,名下写着‘两子’,长子叫徽善,次子叫承善——就是要过继给端华的孩子。在承善名字的下面,记载着出生年月日和生母,媵妾刘氏,内务府护军营马兵刘奎之女的字样。
因为要过继给端华,便要整页抽换,除了肃顺和奕誴之外,另有宗人府差役在旁看着,由一个汉人府丞取出一张空白的,印有朱红格的空白玉牒,把孩子的名字,生母姓名,出生年月,等等资料一概填齐,又在后面特别注明一句:“奉旨将承善过继于四房。”端华大排行行四。
一切准备停当,又将这一页填好的玉牒加入端华一支的玉牒,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今日到场主持其事的,三个人倒有一对儿半都是不会读书的,奕誴本来想掉几句文,向端华庆贺一番,想了半天,怎么也想不出来合适的说话,只好嘿嘿一笑,向端华拱拱手;“王爷,承善这孩子我见过,年少聪颖,要不然,皇上也不会让肃六儿割爱不是?你们兄弟两个亲上加亲,可算是大大的美事啊。”
端华笑着拱拱手,“多承王爷贵言。”他说:“这都是皇上天恩浩荡。奴才本来算过命,说我命里有两子,上一年载垕自招罪衍,我还想,是不是算命的不准?今天看来,是应在这件事上了。”
“正好”奕誴忽然高兴起来,“不如就在下月十一吧,在王爷府里摆上三天的堂会,一来给王爷祝寿,二来,趁机热闹热闹之余,也好叩谢天恩?”
端华和肃顺目瞪口呆,‘叩谢天恩’是何等重大之事,在奕誴的口中居然屈居‘其二’?可见其人荒诞不经,一至于斯要是给皇上听见了,不知道又会挨一番怎样的排头哩
当下诺诺应承下来,约定到时候一定下帖子请他过府一叙,众人这才拱手而别。
端华心中另外有事,找了个由头,随着弟弟一同到他府上,落坐之后,倒像是伯颜讷谟祜那般的很有点心神不定,坐立不安,有什么话不好出口一样。
肃顺看出来了,呲牙一乐:“大哥,是不是为了五爷的话犯愁?”
“不瞒兄弟,载垕这个畜生,真真是恨死我了”端华也真是有恼火的事情,载垕被祸之惨,宗室少见,除了仍旧给端华保留了一个王爷的空名头之外,其他府里的一切,都给朝廷抄没一空。
经过查抄,历朝历代皇帝赏赐给郑王府的珍玩器物被重新登录在册、交还大内的时候,皇帝亲临验看,看过之后认为,历年赏赍之物,均已残破不堪,可见郑亲王全无人心,于先皇赏赐之物毫不重视,最后的处置是,以嘉庆朝为期,之前的因为时间过于久远,难免失却本来模样,嘉庆朝以后的恩赏之物,让郑亲王分五年之期,如数退赔
这种御用之物的造价从来不菲,内务府更加的有意落井下石,把所有物品罗列了一张清单,只是退赔的银子,就要有一百七十万余两之多
这么多的钱端华如何赔得起?而且他人在宗人府内,每年一万八千两的俸米银子除了要维持一家用度,还要给那些平日里根本看不上眼的差役们上下打点,根本就入不敷出,幸好有肃顺在一旁帮衬一二,才得以勉强度日。
这一次奕誴所说,本是无心之语,不过身为奴才的,蒙皇上如此天恩,旗下人家的规矩又大,每逢这样的喜事,自来也是要大大的热闹一番。想及自己担着个王爷的虚名,却连每一桌三碟六碗的鱼翅席怕都请不起。日后给人家谈论起来,难免遭人冷眼。
故此听肃顺问起,端华委屈的眼圈一红,“老六,哥哥不瞒你,这一次,又要请兄弟你帮衬一番了。”
“这是不消说的,你我自己弟兄,说这样的话,不是见外了吗?”肃顺正要吩咐账房给端华准备银票,门下人来报:惠祥惠大爷来了。
肃顺是那种很记恨旧仇的人,为了给惠祥的阿玛求官,迎头挨了皇上一顿臭骂,事后编瞎话哄骗他,谁知道他看事情办成——其实尚未有成命,等若是还没有办成,惠祥居然再也不肯登门?这一次机会难得,倒要好好整治整治他眼珠转了转:“大哥,想不想弄几两银子花花?”
端华一愣,赶忙问道:“你可有什么门路?”
肃顺把惠祥求自己,‘事成’之后却连面也不露一次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文端和惠祥这爷俩,没一个好货这一次找上了咱们哥儿俩,不是‘肥猪拱门’吗?”
“嗯。你说,怎么样?”
“他们父子不是念念不忘四川盐茶道吗?想拿到这个缺份,他最少还得出这个数。”肃顺放低了声音说,伸出来两个手指。
“两万?”
“两万?”肃顺冷笑着说:“大哥,您可真是眼界低,二十万能够拿到手里,就已经算是他父子烧高香了。”
二十万不是小数目,端华怦然心动,“那你说,怎么办?”
“您就跟着我的话头往下来说。”肃顺嘿声一笑:“这一次,总要让文端父子两个学学,什么叫规矩二字。来人,把惠大爷请进来。”
把惠祥请到堂上,肃顺和端华降阶相迎:“世子久等了,快请到堂上说话。去……”肃顺吩咐着,“拿井里冰镇的西瓜出来,给世子解暑。”
惠祥也实在是得意忘形,仗着自己三等公世子的身份,是皇帝的表亲,连端华这个正牌子的亲王都不大放在眼里,随意的拱拱手,就算请过了安,这样一番做作,也更加让端华心中恼怒,面上带着假笑,将他请到堂屋落座。
肃顺一上来就道歉,“世子不必说,我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不过近来皇上那里,国事实在是太多,这等事,世子也知道,皇上不提,我等做奴才的,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