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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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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有一个案子是双方互殴,彼此都有理由,在公堂上吵得沸反盈天,还是崔荆南将他们喝止,仔细问过才知道,本案唯一的证人居然去了山西——路途遥远,再将证人传唤回来,又不知道到什么时候的——崔荆南看到两桩这样的案情,心中无奈:这都不是自己能够在一天之内能够分辨出是非曲直,可以使双方尽皆满意而归的,也只好暂时延后了。

    崔荆南深知项进在莱芜县经营多年,上一年间为人参核,不久之后却又归任,那些在控告过他的人给他回来之后逐一报复,百姓今天自然是再也不敢轻易上堂呈讼。这样下去,自己巡察道员的威信建立不起来,也就罢了,以后想勤求民隐,为国家,为百姓多做些事的抱负,岂不也成了泡影?

    他身体有病,不能久坐,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便难过得头上津津冒汗,前胸后背也密布汗珠,项进做好做坏的向上拱手:“大人,时已近午,不如等到下午再继续吧?”

    “也好。”崔荆南真有点坚持不住了,顺承了他好意,离座自去休息。

    用过午饭,崔荆南又服了药,感觉好了一点,换上便装带着孟翔和崔勇在县衙门口闲逛,刚刚走到门口,突然‘咦’了一声,用手一指:“你们看,那是什么?”

    两个人顺指点方向看过去,也是一愣,县衙大门前挂着一件很奇怪的物件,用铁链穿在一起的十几块长三寸,宽二村的铁条,铁条和穿连的铁链大约是给火烧烤过,上面的颜色变得青乌一片,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小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早上来的时候还没有见到呢。”

    “崔勇,你去找人问来,这是做什么用的?”

    崔勇去而复还,神情中也是一片茫然:“大人,听县里的皂隶说,这是一件用来传召四方百姓的物件,和锣鼓一样,都是响器。”

    “县里有自备铜锣,还有登闻鼓,又何必用这等做工粗糙的响器?”崔荆南的脑子转得飞快:“不对,不对。孟翔,你到前面去问问百姓,这件物什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喳。”

    这一次孟翔回来得更快,到了少爷面前耳语了几句,崔荆南勃然变色:“好个狠毒的酷吏”

    “少爷,您想怎么做?”

    “莱芜县百姓受这一品衣之害甚烈,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一品衣下被屈打成招,此事总要切实审清问明才是。”崔荆南眼睛一转,有了主意:“一切,都等下午升案之后再说。就先拿刘文明开开刀”

    下午继续问案,百姓照例围观,而且似乎比早上来的人还多,在门口叽叽喳喳,说话之声不绝于耳,都是一派看热闹的形色。项进左右看了看,突然一拍醒木:“崔大人问案,何得喧哗?来啊”

    堂下的皂隶自然要捧本县大老爷的场,轰然应诺:“在。”

    “有那不守规矩,大声喧哗的,一律赶了出去。”

    隶再一次齐声响亮的回答着。这一下堂上堂下立刻安静下来,只踮着脚在外面探头观望着。

    崔荆南左右看看,突然一拍醒木,大声喝道:“刘文明?”

    刘文明给他吓了一跳,赶忙到了公案的前面:“小的在。”

    “今日中午,本官公务闲暇之时,在外游走,在县衙的大门上看到一件物什,听人说叫一品衣的,可是你着人打造,又命人悬挂在县衙大门上的?”

    。。

第一卷 第27节山东大案(6)

    第27节山东大案

    这样的问题是刘文明事先没有想到的,闻言大大的愣住了:一品衣是他别出心裁所创,把铁条用铁链穿连在一起,放到火上去烧,烧红了之后,像一件马甲一般的给人犯穿在身上,胸前背后给火炙烤得吱吱冒烟——这样的酷刑之下,何求不得?

    崔荆南不容他多想,再一次用力一拍醒木,大声喝道:“说”

    刘文明还没有怎么样,项进却做贼心虚,吓了一大跳,几乎离座而起。

    说便说。刘文明答说:“回大人的话,莱芜县本是三省交界之地,往来流民众多。非严刑峻法不能保持地方,肃清,小人奉命制作这样的刑具,本是用来对付四方的强盗的。”

    “既然是这样,那你是奉了哪一位大人的命令?可是项大人吗?”

    “不是,不是”项进先沉不住气了:“我不曾下过这样的命令。”

    “是十四年前的顾老爷,官讳是一个洁字。”

    “你说是顾洁顾老爷命你研发此物,也算是死无对证。我只来问你,这十四年中,有多少人死在这一品衣酷刑之下?”崔荆南说话的声音高昂了起来:“朝廷设置刑法,本是迫不得已之举,听讼折狱,总要期以刑期无刑。三木之下尚且‘何求不得’?更别说你设置这样的酷刑?不知道有多少清白之人,落在你的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便是这私设刑具一条,你就犯了朝廷律法”

    崔荆南对刘文明怒目而视,一派义正词严:“你交卸了差事,回家听参”

    一句话出口,堂下欢声雷动刘文明这才有点变了颜色,不过比起项进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黄,他倒还算是沉得住气。

    这边崔荆南又说道:“刘文明,你要知道,本官这是对你很客气的了。你心里要明白。”这是在警告刘文明,不要妄图钻营门路,希冀脱罪。

    刘文明冷笑几声,转身走下公堂,自去交卸差事,回府而去。

    等他走出去,崔荆南冷眼旁观,围观的百姓个个面带笑容,便知道自己这一着已经大为收效,心里盘算,等过上几天,百姓告刘文明的状子越来越多,再一堂了断。现在嘛,不妨再处理几个案子,也好让百姓看看自己明利爽快,铁面无私的颜色。

    说来也很奇怪,上午的几个案子问下来,只感觉身体不负重负,连坐在公案后面,都觉得坚持不住,而下午,时间更长,问的案子更多,却丝毫没有困倦之意。

    崔荆南心中得意,拿起状子看了看,还不等看仔细,只听堂外有口角之声,两个人互相揪扯着分开人群,进到堂中——一个衣冠楚楚的生员,还有一个衣衫破烂,倒像是个要饭的乞丐。

    有个皂隶拦在前面:“喂,你这个秀才来做什么?”

    “来请大人评评理。”

    “就是告状喽?可有准备状子?”

    “事发突然,不曾准备。”

    皂隶还要再问,崔荆南在堂上发话了:“带他们上来。”

    两人到了堂前,那个衣衫褴褛的似乎是被告,吓得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一看就是个老实人。那个秀才身份不同,对崔荆南和项进长揖不拜,口称生员,叫孙称:“给老公祖请安,给道员大人见礼。”

    “你呢?”崔荆南看着跪着的被告:“你叫什么?”

    “小的叫马六。”

    “那,孙称,你告马六什么?”

    “便是为一个理字。”孙称的头高高昂起,当堂讲自己的理——

    马六是个农夫,挑着一担水肥出城,不小心撞了孙称,他开口便骂街,马六人很老实,不合说了句:“又没有弄脏你的衣服,何必骂人嘛?”这一下惹到了孙称,说马六冲撞了‘衣冠中人’,还口出不逊,一定要拉着他打官司不可。

    他说到一半,崔荆南就听明白了,心中恼恨孙称为读书人丢脸,见微知著,可知其人平时在乡里也一定是不安分的角色。一边听他说,一边写了几个字让孟翔递给项进:“此人是文是武?”

    这是问项进,这个孙称是文秀才还是武秀才。项进写了个武字,又递了回来。崔荆南做到心中有数,用力一拍响木:“马六,你好大胆难道不知道秀才乃是宰相根苗吗?我问你,你得罪了孙秀才,是愿打还是愿罚?”

    “我愿打。”

    这倒让崔荆南有点奇怪了:“愿打?为什么?”

    “小的是穷人,罚不起的。”

    “你不要害怕,不是要罚你的银子,只是让你给孙秀才赔礼。”

    “那,我愿罚,愿罚。”马六心中感激,先就磕头,多谢堂上大人的恩典。

    崔荆南又看向孙称,“孙称,本官命马六向你磕头一百,以为赔罪,你可愿意?”

    孙称得意洋洋,“全凭大人秉公处置。”

    “那好。”崔荆南笑意盈盈的吩咐:“取一张椅子来,让孙秀才坐着,受马六的头。”

    这样的判罚自然惹得周围听审的百姓不满,嗡嗡之声大作,项进发挥了陪审的作用,用力吆喝几声,方才弹压了下去。有人给孙称搬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又让马六在他身前跪倒,嘭嘭嘭大碰其头,旁边站立的两个皂隶在给他唱数:“十,十一,十二……”

    唱到六十的时候,崔荆南突然又问道:“本官忘记了。孙称,你是文秀才还是武秀才?”

    孙称不知道怎么回事,老老实实答道:“生员是武的。”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文秀才叫他磕头一百,武秀才减半。马六磕了多少?”

    “回大人,磕了六十。”

    “那不行,多出十个头,要赔偿。这样吧,孙称,你给马六磕十个头,两下扯平。”

    一句话出口,堂上堂下一片大笑便是连心事重重的项进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有两个人没有笑,便是原、被告,一个是笑不出来,一个是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呢

    “大人,”孙称知道坏事,赶忙鞠躬求饶:“生员甘愿受罚,请大人留生员的体面。”

    “不行。你要体面,马六便不要体面了吗?说起来,你受了他六十个头,还他十个,还是你的面子大。来啊”

    旁的皂隶又是好笑又是好玩,把马六扶起来,让他坐在椅子上,又强按着孙称跪在地上,给马六碰了十记响头。碰完了头,县衙内外欢声雷动

    磕罢起身,崔荆南沉下脸来,对他说道:“看你今日的行径,可知你平时是乡里定然是那等仗着一袭青衫,两榜力气,横行无忌。又只为旁人斗你不过,越发的无所顾忌。照这样下去的话,总有你身败名裂的一天我今天杀杀你的气焰凶势,其实也是成全你。须知顽铁易折,百炼方能成钢。从今以后但愿你能够洗心革面,好好读书用功,本官下一次再到莱芜,还要访查你的行迹,若是有所改变,自有你大用之处,若是怙恶不悛,你当我真的不能革了你的功名吗?”

    一番话说得孙称感中生愧,愧中生悟,惭愧的跪了下来:“大人,孙称知错了。今天是我自取其辱,蒙大人教诲,今后必当改过。项大人做个见证。请大人将来访查,看孙称可有辜负大人之处?”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能够有这样一番心意,我想,正是朝廷所需的人才。只要你切实上进,将来大用之期不远。”

    堂下听审的百姓先是为孙称受辱大感痛快,此时见一番羞辱之后,竟然能够改变孙称的气质,无不心中感动。堂上堂下一片肃然无哗,在沉默中表达了对这位年轻的道员大人的无上敬意。

    堂下的百姓看崔荆南审了一天的案子,无不心中惊喜:这才是明镜高悬不但知道他清正廉明,而且处事极有手段,有为百姓伸冤的能力——这也正是崔荆南要留给莱芜百姓的印象——否则,他们就不敢畅所欲言。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情况就有点不同了:一大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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