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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着看!〃妈吃惊地望着儿,立刻下了软话,哭道:〃胡说些啥嘛!妈咋你了,要你对妈赌死咒活?你要有本事,自己张罗着找人去,妈不拦你!你要当兵谁拦你了?可你不想想,妈往后去指望谁氏……呜呜
呜……〃妈说着号起来,骂十年前早死的老富堂,撇下这一儿一女两个祸害,要吃没吃,要穿没穿,由她一个女人家作难。
做妈的大长声没号过三四口,听扁扁悄无声息,自是生奇,转脸一看,只见乃二杆子娃奔向窑后取了牛皮索绳,蹿进西面窑里,将门〃咔啦〃一闩。妈知道贼娃的脾气,闹不定寻死觅活上吊呢。慌忙追了过去,隔着门缝向里头的扁扁一面责骂一面央求,说道:〃死娃,妈把你养活这么大,你不说填还妈,还拿上绳绳吓妈哩,你的良心喂狗了吗?快把绳绳放下……〃扁扁里面哭道:〃我还活啥哩嘛!〃做妈的痛心道:〃乖乖,妈这就应了你不成?还不赶紧上饲养室牵驴,随妈一道进县城!〃
这一应答,窑里才静然下来。过了会儿,扁扁憋红着脸开门出去。老婆自回窑里对着镜子擦洗了泪脸。片刻工夫,扁扁牵来了骒马,马背上搭了一条粗毛线毯。骒马脖子上,拴只破铃铛。妈吩咐扁扁先牵到院门外等候。扁扁应声,老老实实出去了。经过这一场无根无由的折腾,做妈的这才红着眼皮,捏捏裹裹地上了马背,侧身坐好。扁扁牵着,母子二人翻山越岭向县城走去。这一路丁零一路景致一路心境,竟是:
蓝天下,满目荒丘,百里草洼;人道是锦绣山河,富庶田野,怎愁煞农家村娃?正年少,数千荣耀,竞万鞍马;拿一副包糠肚肠,驱牛身价,争拼它黄铜披挂!
母子俩一骑一行,丁零当啷,擦黑时分方才进了县城。县城四面皆是三四层的大楼,极其高大,上面安装着数不清的玻璃窗子。街面上的人影看不清楚,一个个,步履匆忙。母子二人欲上去打问,却也不知该找哪个人选。这时,只听满城人〃哎呀〃一声喧哗,扁扁与妈不及吃惊,只见街面上万家灯火一同发光,好家伙,那光亮比之鄢崮村的煤油灯灯竟亮出了千百十倍。原来此时正值送电时候。扁扁竟是头一次看见电灯。
《骚土》第五十九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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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二人沿街走去,看见一间间五光十色的店铺里,站立的尽是些眉清目秀的女子。她们个个面色白皙姿态俊雅,不似人世中人,且又是全无顾忌地与男人们高声说话,嗲声嗲气,像在戏台上演出一般,十二分地从容妩媚。看到这,针针突然明白了,外面的世事原来与她坐在鄢崮村的土炕上想像的,确是不同。难怪像扁扁他们这一朋人,打破头地争着抢着出门。再一想,那曾经与她同床共枕的季某人,如今领导着这样繁华红火的县城,该是何等的荣耀啊。这些女子,难道有不随他调换使用的道理?想到这,老婆不觉又气虚了几分。
一路打问,终于摸索到县委门外。县委设在昔日的关帝庙。阔大的门脑上,高高地悬着两只灯盏,虎眼炽炽地放光,刺得人不敢接近。不过,门前的人影物件照得一清二楚。两名执枪的战士一左一右,像是两尊泥塑的门神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把守着。只见街西走来一位老干部,不打招呼便进去了。
母子二人在路旁的杨树上拴了骒马,携伴着走上去,正欲打问,不防门里有人大喊:〃哎!寻谁哩嘛?〃扁扁到底年幼,躲在了妈的身后,不敢搭茬。妈倒是先看清了,大门里阴影处,有一座小房,房台阶上立着一魁梧大汉。老婆蹑手蹑脚走去,那大汉止住道:〃站住,不要再朝里走了,进来做什么!没看现在机关都下班了?〃老婆说道:〃我是找我娃他叔,季、季县委……〃那大汉道:〃下班了,没人了,明天再来!〃
母子二人退下庙台,牵着马立在路边,目睹着过往的恍恍惚惚的人影,转眼间失去了主张。正作难,只见刚才进了县委院子的那位老干部从大门里出来了,朝着他们走来。老干部面带微笑,问他母子二人道:〃你们这是寻谁氏?〃做妈的慌忙应道:〃寻娃、娃他叔,季、季县委……〃老干部和蔼地说:〃是不是县委季世虎书记?〃老婆连声回答:〃对的哩,对的哩!〃老干部一指南方,道:〃他回南冢子县委家属院了,走吧,随我一起走,我领你们去!〃
母子二人喜出望外,牵了骒马随了老干部,借着夜色,亦步亦趋。拐了不知多少黑胡同蹩院落,又过一座小桥。扁扁衔住妈的衣襟,只觉得把魂都走遗了似地,摸不清是东南西北了。又走不远,一丛丛黑压压的树木底下,现出一扇大木门。这时不知有何暗物,让骒马吃了一惊,死不动势。扁扁悄声骂一句:〃妈日的走啊,也不是杀你去!〃老干部说:〃马先拴到门外。〃
扁扁在路旁的树木上拴了马。老干部说:〃慢点走,这就到了!〃说着,领他们进了一所大院。绕过几棵花木,踏上了砖阶,面前出现了灯火照耀下的几户人家,红檐粉墙好不排场。老干部指着其中一间,道:〃就在这达。〃说罢老干部大声喊道:〃老季,老季,你屋里来人了!〃一声唤,里面有人妖妖地应了一声,掀起门帘,走出一位干瘦的女人。那女人走过来,没待看清,便问:〃谁氏?〃
老婆拽扁扁一把,心虚气短地说道:〃是我,我是、是季书记他舅家那面的亲戚,给季书记他妈叫姨呢!季书记在鄢崮村住队的时候,就住在我屋里头。这次来是……〃老干部一旁说道:〃你们说话,我走了!〃老婆回头忙谢老干部道:〃多亏了老哥,不是老哥帮忙,我母子二人还不晓黑摸到哪达了!扁扁过来,叫一声叔,谢谢人家。〃瘦女人掩口一笑,道:〃胡叫些啥哩嘛,人家是老县长!〃老干部自己也笑了,道:〃没事没事,你们说话,我走了。〃老县长摆了摆手,转身下了圪台,朝底下的黑暗处去了。这时,只听门里有人大声喊道:〃来的那是谁氏吗?〃瘦高女人冷笑道:〃不晓,谁晓得这是你的一些啥人!〃说话间帘子一动,一位高大人物瘸着腿出了门。
看见他,扁扁与妈不觉都是心头一颤。好家伙,这不就是为他们无比熟悉无比敬爱的季工作组,不,季书记吗?季书记一步一颠地朝他们走来,仍是往昔那副果决的架势。他在他们面前立住了,凭那条不可思议的永远健康的左腿,支撑着他那高大的身躯。
季书记道:〃谁氏?……巧英,你进去看锅,操心溢了。〃瘦高女人应声去了。季书记这才回头道:〃哪来的?〃针针忙说:〃是我,是我,我领着咱扁扁寻你来了。〃季书记大概听出口音来了,竟一愣怔:〃谁?〃大步逼上来,看清楚了,叫道:〃哎呀呀,是你吗,咋老成这个样子了!〃针针惨然一笑道:〃庄稼人常年在风头雨地里,却不就这相嘛!〃季书记问:〃寻我啥事,这深更半夜的?〃针针道:〃是咱扁扁当兵的事情。〃季书记道:〃当兵报名就对了,寻我做啥?〃针针道:〃你哪里知晓,如今底下当兵的难处!〃季书记道:〃我咋不晓得?〃针针说道:〃咱鄢崮村报名的是十三个人,公社却只给两个名额。咱扁扁娃今年在这十三个人里头排名靠后,眼看就不行了!这不,哭得闹得要当兵,把我闹得这没法了,万不得已麻烦你来了……〃季书记看了一眼身量矮小的扁扁,问:〃扁扁娃今年多大了?〃针针答道:〃十八了。〃季书记诧异道:〃有十八吗?咋看着还像个碎娃!这个头到部队里能成吗?〃针针道:〃自你离开鄢崮村到今日个都十多年了,扁扁可不就这么大岁数了!〃季书记哼了声。针针又道:〃这年代是饭食不行,娃娃们都不见长。报名的娃娃里,个头比咱扁扁小的还有呢!〃
《骚土》第五十九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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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书记沉默一时,说道:〃娃的积极性是好的,是可以肯定的。不过,这事情得通过组织,按有关文件办事,不能靠哭闹解决问题。大家都像你们这样,哭哭闹闹,胡跑乱串,那政府机关成了啥了?还不变成哭祖的坟场了?〃针针软声细语说道:〃也是求你来了……〃季书记愤然道:〃你们这是胡闹!办任何事情都有个程序问题,扁扁报名应征,这是公社一级武装部门解决的事情,你不找公社找我来做什么?深更半夜的……〃不待季书记话说完,扁扁突然转过身去揪了妈一把,抹着飞迸而出的眼雨,道:〃妈,咱走!这烂兵我不当了,遇下这
没良心人,说也是白说!〃针针一看扁扁这样,忙不及地拽了扁扁,劝娃:〃却不是你要来嘛,还不紧赶央求!来,过来,给季书记跪下!〃扁扁道:〃走,权当咱把眼瞎了!〃针针听此,不由得怒火中烧,骂道:〃贼娃,你是不想活了!〃边骂边伸出颤颤抖抖的巴掌,照着扁扁的脸面就是一掴。扁扁捂着脸放出声来,道:〃我凭啥给他跪下,他算个槌子嘛算个啥嘛!〃季书记睁大眼,吃惊道:〃你这娃怎么骂人?〃
正在这时,墙后面窜出季书记的通讯员小赵。小赵赶上来给季书记帮腔,厉声质问母子二人:〃咋哩咋哩?〃季书记也十分生气,不过他还是牵住小赵,拦了他,和蔼地道:〃没事,是鄢崮村的一些普通群众,无理纠缠。〃小赵道:〃你甭挡我,我听见他们骂你的话了,真是胆大包天,跑到县委家属院骂人来了,你也不看看骂的是谁氏!〃
小赵的叫声使得院里的三四个家属凑过来看热闹。季书记吩咐小赵道:〃把人领上出去,问吃过饭没,没吃过饭领到灶上,看的给拿上几个蒸馍。如果没住的地方,你到招待所找管理员小阎阎梅芯说上一声,安排住上一夜,明早叫赶快回去。〃小赵怒气未消,回头埋怨说:〃季书记,你这人也真是,太仁至义尽了!〃季书记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普通群众嘛,我们不能一般见识要求过高,快去吧!〃说罢,转身撂着瘸腿进屋了。
小赵一手插裤兜里一手拨拉着喝道:〃快走,快走!〃母子二人下了圪台,磕磕绊绊出了家属大院。门外,针针也是再忍不下,一把拽了扁扁哭号起来。扁扁随着泪下如雨,不过他下决心再也不使自己哭出声来。为母的哭道:〃好娃哩,妈亏欠了你!〃扁扁到底是男儿的心肠,较之于为母的硬气。他脱开母亲的手,说:〃妈你甭哭,咱连夜回啊。〃说罢,走到路旁树阴底下,拉出牲口。小赵道:〃好家伙,还拉了一条毛驴!〃扁扁没朝理他,扶母亲上了马背。母子二人沿着夜色下白晃晃的马路,大踏步往前走去。小赵追了几步,问道:〃你不要蒸馍了吗?〃扁扁道:〃留下喂猪去!〃
小赵气愤地站住,看着远去的人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回转身进了季书记的家门,靠背椅上一坐,向正对着办公桌独自用晚餐的季书记叹声道:〃熊娃和他妈走了,脾气大得很,说给拿馍,不要,死活要走,来还拉了一条驴……〃季书记道:〃得是?拉驴做什么?〃小赵道:〃给乃老婆坐。〃季书记〃啊〃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眼睛看着顶棚,嘴里一面咀嚼。小赵道:〃出了门乃老婆便撒魔连天地哭开了,任怎催她,她不动势。后来他娃将她搀到骒马背上,这才坐上走了。〃季书记听罢,埋下头,随口道:〃走了?〃小赵道:〃这些农民子溜不懂,也不问问啥情况,跑县上便闹开了,这还得了?〃季书记道:〃也没说鼓住不走?〃小赵道:〃他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