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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峻都是从历阳渡江的,所以要严加防范;而京口对建康的拱卫作用自不待言——建康之有京口,犹西晋洛阳之有孟津,它一直是南徐州治所,历来有‘北府’之称。我都已作了安排。”接着,刘义隆就把安排的情况向群臣作了介绍:
建武将军刘伯龙守卫采石(原名牛渚矶,东吴时更名为采石矶,在今安徽马鞍山市长江东岸,为牛渚山突出长江而成。江面狭窄,形势险要,自古为江防重地),左卫将军尹弘守卫历阳横江,领军将军刘遵考统领此事——刘遵考原受命援助彭城,到了小涧,魏军已断道,不能前进,朝廷召回了他,拓跋焘南下,刘义隆就让他直接率众赶赴横江。
建威将军萧元邕守裨洲(江心洲,在今采石矶与南京间的长江中),羽林左监孟宋嗣守新洲(江心洲,在今南京市北长江中)上,建武将军泰容守新洲下。少府刘兴祖守白下(故址在今南京市金川门外,相传东晋陶侃讨苏峻,筑白石垒,后人在此筑白下城)。
咨议参军沈昙庆助扬州刺史始兴王刘濬守北固(在今江苏镇江市北,山有南、中、北三峰,北峰面临大江,形势险要),尚书褚湛之先行京陵(即兴宁陵),仍守西津。征北中兵参军向柳守贵洲(江心洲,在今镇江市西北长江中),司马到元度守蒜山(与贵洲相望的长江南岸)。
巡逻的船只上自于湖(在今安徽当涂县南),下达蔡洲(江心洲,在石头城西长江中):陈舰列营,连绵江畔;自采石到暨阳(在今江苏江阴东南长寿镇南)六七百里的大江中,船舰盖江,旗甲星布。
在建康,皇太子刘劭总领水军,戍守石头城(位于京都西部,紧邻江边,地势险要,是都城建康的一座重要的防御性军事要塞。自古以来江边有警必先占据石头城以作捍御)。前将军徐湛之镇守石头仓城(在石头城内,孙吴时设置,西晋时称作常平仓,一直沿用,他与龙仓、台城内仓及东西太仓均为重要仓储,储备的粮食约五十万石)。吏部尚书江湛兼任领军将军,军事处置都由他安排。
朝会结束后,太子刘劭特意留下来,不解地问:
“陛下既言有大江天险,如何又作如此精细安排,甚至连小小的津渡也不遗漏?”
“这固然是以防万一,也是……太子应知我意。”
“儿臣并不知晓。”太子对动北伐战争招致今日败况一直心怀不满。
“这既是为了防备魏虏,也是为了防那些不能得志于时的不逞之徒趁机生事,太子如何不知?石头城自孙吴时起,就是一座军事要地。左思《吴都赋》还记得吗?‘戎车盈于石头’,就是当年的写照。西晋灭吴,先攻陷石头城,这就使吴都建业无险可守,孙皓只好面缚投降。前朝时,石头城地位尤显重要:王敦之乱时,晋明帝派温峤守石头;苏峻之乱时,占据石头城为据点;孙恩兵至京口,司马元显赶紧镇守石头城。晋安帝时,高祖北伐,卢循、徐道覆乘隙犯建康,高祖急忙班师回京,镇守石头城严阵以待。能否镇守石头城,关系到京都的存亡,意义甚大!”
太子既不满北伐败辱,也不想离开东宫出镇石头城,听了父亲的一席话,无理由再推辞,就转换话题,问:
“陛下所谓‘不逞之徒’,是指庶人……”
“远在彭城的江夏王和武陵王,前已密启,要我在魏虏南下时,早为之所。”“早为之所”,就是要杀死义康。
“自有刘湛结党、范晔串联及胡诞世作乱,皆以彼人为旗号;也诚如二王所启,应早为之所!”
因军力仍感不足,其后朝廷又征召丹阳等郡所辖各县自王公以下所有适龄男丁皆从军。随即刘义隆在随从的陪同下巡视京都附近各关要处。登上石头城,他面有忧色。太子见了,趁机对他说:
“败辱如此,国家艰难。祸起江、徐,不斩江、徐,无以谢天下!”江、徐极力促成北伐,太子虽心中不满,但不好直说皇上,就拿他们说事。
“北伐自是我意,与江、徐无关!”刘义隆看看太子,心中不快。
离开了石头城,登上幕府山(在今南京市北。晋元帝渡江后,丞相王导建幕府于此。山北临大江,形势险要,时为建康门户),刘义隆又对心怀愧疚的侍臣江湛说:
“北伐之计,赞同者少。今日士民劳怨,卿不必愧疚。贻大夫之忧,是我之过。”
江湛听了,虽感宽心,但一时还难解脸上忧色。
北望滚滚大江,但见江北茫茫一片,刘义隆仿佛听到了魏人隐隐约约的马蹄声和叫噪之声。
“檀道济若在,怎会让胡马饮江!”他对随从的诸将说。
这不是曹操哭郭嘉吗?诸将听了,或尴尬地目望远方,或羞愧地垂下头去。
为了激励将士杀敌立功,朝廷向全军颁布赏格:
购得魏主拓跋焘头颅者,封爵八千户开国县公,赏布绢各万匹,金银各百斤;斩其子弟、伪相、大军主,封爵四百户开国县侯,赏布绢各五千匹。
另外,朝廷还招募江北人携带野葛酒放置在荒村空屋里,以期毒死魏虏官兵。
第一三〇章 拓跋焘率军北撤
江北瓜步山上。
拓跋焘下令军人和当地百姓修筑屈曲回环的盘道,盘道直达山顶;盘道修好后,又在山顶建毡屋为行宫。自过了黄河,拓跋焘就不再喝黄河以南的水,而是用骆驼驮着河北水以自随。在瓜步山安顿下来之后,他派遣使者给刘义隆送来了几匹骆驼和名马,同时传达求和意旨,并要求与宋联姻。
礼尚往来。刘义隆也让使者奉朝请田奇回赠了珍馐美味。拓跋焘虽不喝河南水,但一见宋人从建康送来的黄柑,就品尝起来,随即又大喝宋人所赠酃酒。随从走上前去耳语几句,拓跋焘也不答,照吃照喝不止。待吃喝完毕,他才用手指着天,又把孙子介绍给田奇,说:
“我远来至此,并非为求功名,只是想两国和好,永结婚姻。宋若能把公主嫁给我的这个孙子,我也将把公主嫁给武陵王。一旦联姻,我从此匹马不再南顾!”
田奇带着这个消息回到了建康,刘义隆随即召集大臣商议此事。
众大臣虽不再像数日前那样人心惶惶,但魏虏毕竟近在咫尺,若再出现什么意外,那可关乎国家危亡,国家的危亡可直接关乎着自己的良田豪宅、娇妻美妾,甚至关乎着自己的性命,他们于是纷纷见机行事,一致表示赞同和亲。他们拿出来的理由也是充足的:皇上的公主二十余人,除了几个公主已嫁外,仍有十多人待字闺中;年尚幼小的且不论,适龄的也有好几个。若有一位公主能如昭君出塞,使汉边无警,那可真是功德无量!再说,当年单于偏居漠北,茹毛饮血,如今魏人已安居平城,灯红酒绿,两者不可同日而语。何乐而不为?
尽管众口一词,但仍然有人不赞同,理由是:戎狄无信,许之无益。此人是谁?吏部尚书江湛!
又是那个江湛!当初众人反对北伐,只有几个人随声附和,江湛音调最高,这才导致胡马饮江;如今众人同声唱和,他又站出来续唱反调。太子刘劭气不打一处来,在群臣面前厉声说:
“如今三王身处厄境,怎敢执此异议!”江夏王义恭、武陵王骏和南平王铄先后被围在彭城和寿阳。
接下来,大臣们又表了一些看法,但最终仍没有作出决议,朝会解散。出了太极殿,太子对自己的仪仗——持班剑的武士嘀咕了几句,就见两个虎背熊腰的武士在接近江湛的仪仗的时候,齐力一撞,正待上车的江湛被撞得一个踉跄,差点被撞趴在石板上。江湛的卫士见了,个个敢怒而不敢言。
从朝堂出来的大臣们见了,也个个惊愕得愣在那里。他们虽然也不太满意江湛续唱反调,但他们对太子在太极殿前公然唆使武士羞辱大臣——且是皇上最信赖的股肱之臣——更为不满:在宫禁内,谁能、谁敢如此目无法纪肆无忌惮!将来,要是太子继了位……他们简直不敢多想。
自此,太子与皇上重用的大臣江湛、徐湛之的矛盾日益加剧。
和亲一事也再未提起。
元嘉二十八年正月初一,拓跋焘在瓜步山行宫大会群臣,论功行赏。当夜幕降临时分,魏军沿大江北岸举火呐喊;南岸宋军以及江中船上的巡逻兵都以为魏人将要渡江,纷纷快马向台城报警。
刘义隆披挂完毕,立即策马向江边驰去。到了幕府山的制高点,随从的太子左卫率尹弘熟知北人兵情,见了那阵势,他面带笑意对皇上说:
“陛下勿忧!六夷如此,是撤军信号,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北兵将撤退,害怕南兵追截,往往举火示威,虚张声势。”六夷,古指东夷、西南夷、西羌、西域、南匈奴和乌桓鲜卑等各族,后泛指外族。
刘义隆还半信半疑。久之,江中不见有任何动静,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正月初二,魏军驱赶着被抓获的宋民,焚烧了沿途能见到的所有房屋,向北撤退。
起初,刘义隆得知魏人南下,就命广陵太守刘怀之率其境内军民全部渡江,把不能带走的车船及城府全都烧毁。此时,魏军北归,知广陵无所掳掠,就别作他计;相邻的海陵(因其地高阜且傍海得名,治所在今江苏泰州)多陂泽,而魏军都是骑乘,没有舟船,所以也不敢经过。
北面的山阳太守萧僧珍也把居民及流亡百姓全部召入城内,朝廷原所送往盱眙的粮食器械,因魏人南下道路断绝,也都留在山阳;另有数万人的武器装备原是送往滑台的,也留在了山阳城内。城内又有万户居民,战士五千人。魏军原打算过山阳时攻下它,以城中储备作归途之资,但山阳城附近有一座白米陂,离城数里远,太守萧僧珍此前已引河水注满了它,准备魏军一旦经过就决堤淹灌。魏军探知这一消息,害怕成漂在水上的蚂蚁,一个时辰也不敢逗留,匆匆绕道而过。
这剩下的,就只有一座盱眙城可以为北归的魏军提供充足的粮草了。魏军自瓜步山北撤以来,一路过广陵、山阳无所抄掠饥渴难耐,他们的希望就全寄托在盱眙了。一到盱眙,拓跋焘就下令军队驻扎城外,然后把盱眙一重重包围起来。待包围定了,他仍像在彭城时那样派使者到城下索要黄柑和美酒。
可是,统帅军队的将领臧质可不同于江夏王和武陵王。
第一三一章 臧质盱眙保卫战
臧质身长六尺七寸,出面露口,秃顶拳。他自少年时就酷好鹰犬,又长于赌博,一向以轻薄无行闻名,深为刘义隆所嫌。他的姑姑是高祖敬皇后,所以凭借外戚之重,又有会稽长公主为他说话,他因此能屡任名郡。年过三十,他才开始涉猎史籍,又好谈论兵法。刚任中军参军时,他去拜访护军将军赵伦之,赵伦之其时名位显赫,轻视他;他愤然告辞:“大丈夫各仗着老妇立门户,奈何如此相轻!”赵伦之闻言大惭——他的姐姐是高祖的母亲孝穆皇后,所以臧质以此相讥。后来朝廷任命他为宁远将军、徐兖二州刺史时,他在镇奢靡,委任官职无章法,遭到有司弹劾,过了不久才起用为义兴太守。
元嘉二十七年春,臧质升任南谯王义宣司空府司马、宁朔将军兼南平内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