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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觉其罪不赦。君如今以道辅佐陛下,当使天下无冤狱。弟被戮之后,仍期望君能明了弟心。”庾尚书,即庾炳之。
何尚之回到刘义隆身边,转述其意。
次日,范晔被押解着离开华林苑,投入廷尉。入狱之后,他就问狱吏徐丹阳现在哪里,狱吏告诉他徐丹阳安然无恙;他又问是否为长公主所救,狱吏告诉他是“自救”。他不解,狱吏才告诉他说徐丹阳是戴罪立功,范晔闻之愕然。
第一〇七章 牢狱中的范晔和孔熙先
孔熙先被投入狱中后,就如实招供,随后他又上书皇上:
“囚小人猖狂,目光短浅,全凭意气行事,不顾逆顺大方,与次弟休先倡逆谋,触犯国宪,千刀万剐,无补其罪。。陛下宽宏大量,苞容天海,恩出意外,死有遗荣,终古以来,未有此比。夫盗马绝缨之臣,怀璧投书之士,其行至贱,其过至微,犹识不世之恩,以尽躯命之报,终能立功齐、魏,致勋秦、楚。囚虽身陷祸逆,名节俱失,然少即慷慨,窃慕先烈之遗风。坠崖之木,事绝升迁;覆盆之水,理难收汲。囚方当受戮,警诫将来,若使魂而有灵,当思结草以报。囚自少时****群书,心解数术,智之所周,力之所至,无不毕览,究其幽微,考论既往,诚多应验。谨略陈所知,条列如左,愿陛下切勿遗弃,存之中书。若囚死之后,或可追存,冀九泉之下,稍塞罪责。”
其后他又陈说天文图谶,告诫皇上提防将来骨肉相残之祸,其言深切。
刘义隆听了他的供词,又看了他的上书,虽然对天文图谶不以为然,但是对他的文字及应对问答却很赏识,惋惜他的才干被埋没,就派使者去宽慰他说:
“凭卿如此之才,却一直埋没在集书省,理应有逆谋。此是我负卿!”
随后,刘义隆又责备陪侍在侧的何尚之:
“卿居吏部尚书长达五年之久。当初卿曾自许:若处铨衡之位,当使天下无遗才。如今孔熙先这样有才的人,年过三十还只是一个员外散骑侍郎,他怎能不谋反!”
何尚之见皇上正在气头上,只是垂手默立,不敢做声。
范晔被关在狱中,与孔熙先和外甥谢综等人不在一处,就称病请求移到考堂,实际上是想接近他们。他的请求得到满足,他因而得以和谢综隔壁。他大声问外甥:
“被收捕时,疑谁告?”
“不会是孔氏兄弟。会是谁呢?”
“是徐童!”
这大大出乎谢综的意料。隔壁一片寂静。
在随后被囚禁的日子里,范晔百感交集,作诗以舒心志:
“祸福本无兆,性命归有极。必至定前期,谁能延一息?
在生已可知,来缘畫(加竖心旁,音货)无识。好丑共一丘,何足异枉直。
岂论东陵上,宁辨山侧。虽无嵇生琴,庶同夏侯色。
寄言生存子,此路行复即。”
写好之后,他让狱吏拿给谢综、孔熙先等人传看。
当初,何尚之得到一把白团扇,制作精美别致,刘义隆看到了加以赞赏,何尚之当即就把它献给皇上。因其已为何尚之所用,刘义隆把玩一回,就又还给了何尚之。范晔在旁说:“太极殿雄伟,工匠先居其下;管弦乐繁奏,乐师先听其音。何吏部献扇,以好不以新。”刘义隆这才欣然接受。
现在,刘义隆一边在派人彻查此案,一边在翻看着范晔的《后汉书》,心里矛盾着,不知该如何处置范晔。他一直偏爱着范晔,对范晔的过失他也一直宽容着,但尽管如此,范晔却屡屡让自己犯难。任何一个帝王,大概都难以容忍一个臣下去谋反吧!范晔如今竟然走到了这一步……他突然想起了那把闲置在抽屉里的白团扇。自己的书法一直宗法王羲之父子,也得到了广泛的称赞,范晔并不师法某个大家,但他的隶书带有创造性,独具一格。如果对范晔处以……于是他让徐爰带着那把白团扇到狱中让范晔用隶书写上诗赋中的佳句。
范晔接过白团扇,想起过去作为大臣陪侍皇上的诸多往事,心潮起伏,感慨万端,于是提笔一挥而就,写成了自己不见天日、长夜漫漫的艰难处境:
“去白日之炤炤,袭长夜之悠悠。”
刘义隆接过徐爰带回来的白团扇,看着这两句,再无心把玩,只为这两句,他的心中一片凄然。
入狱之后,范晔原以为三两天就要行斩,但刘义隆起初因爱惜他的才情迟疑着,后来才知道事连大将军彭城王义康,震惊之余决定把事情弄个清楚。这样就一拖二十多天仍无斩的意思。
狱吏往往是厉害的。汉丞相周勃在出狱后就曾感慨自己将百万兵竟不知狱吏之贵,如今,狱吏虽未暗算范晔,却也拿他寻开心:
“皇上赏识詹事的才干。外间传言詹事或许不会被斩,大概只是长期囚禁。”
范晔闻言惊喜,信以为真。如果真能如此,《后汉书》十志及叙传就可完成,它一旦完成,定将过《东观汉记》,和班、马比也将不相上下,到那时定有赏识自己史才之人!并且,也能和爱妾晓舞……但事情究竟会怎样呢?他要作两手准备。于是他用狱吏提供的纸墨笔砚,写成了流传后世的《狱中与诸甥侄书》以明心迹:这样即使被斩,世人也会解我心意。
孔熙先听说范晔流露出生之喜悦,就隔着几重栅栏耻笑他:
“詹事往昔共论时事,捋袖瞋目,意气奋;及在西池射堂上,跃马顾盼,神采飞扬,自以为一世之雄。而今蝇营狗苟,畏死如此!即使皇上赐以性命,但为人臣却图谋其君,还有何脸面再活下去!”
范晔木木地听着,想起自外甥谢综初次引之入室到他诱己谋反,心中悔恨未已;但又想起他平素为人,觉得这样的人不得志于时,必将作乱于世,于是就对站在栅栏外的守将说:
“可惜了,埋没了这样的人!”
“不忠之人,何足惋惜!”守将漠然地说。
“大将所言为是。”
范晔的期望很快就落空了。
第一〇八章 一代史学家范晔的末日
元嘉二十二年十二月初九,范晔、谢综、孔熙先以及他们的子弟党羽同被押赴刑场。。刚出牢狱,范晔走在前面,看到他们谈笑自如,就回过头来问外甥谢综:
“今日顺序,也以职位大小吗?”
“贼帅当在前。”谢综笑着说。
范晔又看看自己的三个儿子,凄然地说:
“如今才能真正感受到古人上蔡黄犬、华亭鹤唳之叹!”
一干人被押着前往刑场,观者如堵。有人叹息,有人谩骂,也有人喧噪、看热闹。到了刑场,范晔问谢综:
“时辰到了吗?”
“不会太久。”
范晔吃了为死囚准备的最后一餐。谢综虽谈笑如故,其实心中充满了对死的恐惧。他没有吃任何东西,范晔就以酒劝他,他不耐烦地说:
“此是刑场,又不是病房,何苦劝人勉强吞咽!”
围观的市民越聚越多,远处树杈上、屋顶上都是观望的人。范晔的家人也来到了刑场。监斩官问他要不要见最后一面,他转向谢综:
“家人已来,能见一面,何苦不见?”
“见与不见,有何差别?见面必定号哭,号哭只能乱人心意。”
“号哭也是常情。来时我已见路边家人,我意应见一面。”
于是监斩官传唤家人至前。范晔的妻子上前一一抚摩着儿子的脸颊,泪水滂沱,然后责骂丈夫:
“君不能为高龄老母着想,又不感戴天子恩遇!死了,死有余辜!可又为何枉杀我的儿子!”
范晔难堪地苦笑,只是低着头念叨着:“罪过!罪过!”
范晔的老母走上前来,拉起他的手,哭泣着说:
“主上待儿有无比恩情,儿竟不知厚报,又不念我年老,今日怎么处!”
说罢,她就抽出手来,在范晔的颈脖及脸上“啪啪”打了几掌,做儿子的只是低着头默默承受着。这时,范晔的妻子走过来止住老母,说:
“罪人!阿家莫忆莫念!”阿家(音姑),是媳妇对婆婆的称呼。
朝廷派人抄收范家的时候,范晔自己的乐器珍玩都珍贵无比,有的甚至过宫里;他的那些妾们也都服饰华丽,但他老母住处简陋,只有一只竹筐盛放着柴草,而他的侄子甚至冬日无被,叔父仅穿着单布衣。
接着,范晔的妹妹及其爱妾晓舞也来诀别。范晔一见爱妾,想起和她的缠绵往事以及盟约,而如今黄泉一去恩爱将绝,就不禁悲声流涕。在一旁的外甥看不上眼,就挖苦他:
“舅舅诗中有‘虽无嵇生琴,庶同夏侯色’的句子。舅舅今日大异夏侯色!”晋嵇康被害遭刑,索琴弹奏《广陵散》;曹魏时夏侯玄遭司马师杀害,就刑东市神色不变。
范晔闻言,收泪而止。他的姐姐,即谢综的母亲觉得子、弟同陷逆乱,羞愤交加,独不出视。
“姊今不来,与众不同。”范晔对谢综说。
范晔随即昏醉,他的年已二十的长子范蔼也醉了。范蔼一向有洁癖,衣服常年不沾污点。此时,他却抓起地上的土块和果皮扔向父亲,又连呼他数十声“别驾”。范晔看到儿子无辜受牵连,这才真正悲从中来,就对儿子说:
“我儿恨我吗?”
“还谈什么怨恨!只是父子同死,怎能不悲!”范蔼迷乱中答道。
想起这一切都是徐湛之这小子出卖所致,范晔把一切悲伤都化作了怨恨,于是绝望中大叫:
“徐童--,天下本无事!我死之后,一定与你相讼地下!”
随即,刽子手就结束了他四十八岁的生命。其他被斩诸人是:
范晔小弟范广渊;范晔三子范蔼、范遥、范叔蒌;
孔熙先与其三弟孔休先、孔景先、孔思先,以及孔熙先之子孔桂甫、桂甫幼子孔白民;
谢综及弟弟谢约;仲承祖、许曜、孙景玄(法略和尚)以及其他涉案人员。
范蔼的儿子范鲁连,因是高祖次女吴兴长公主的外孙,吴兴长公主为其请命,他才得以和范晔诸兄之子一并流放广州。谢综弟谢纬一向不为兄长所重,又因尚皇上第五女长城公主,也得以免死,流放广州。尼姑法静事后不知所踪。原任徐·兖二州刺史的臧质因与范晔关系友善且在收缴的文字中又有所涉及,但皇上考虑到他是皇家姻亲,且并没有做什么具体事务,就降级使用他,任命他为义兴太守。
丹阳尹徐湛之虽然最先揭其事,但所交代多有隐瞒,后来受孔熙先及仲承祖的供词牵连,弥留之际的长公主敦促他,他才主动到廷尉服罪。皇上怕促长公主早死,又因他告其事属戴罪立功,就再次宽恕了他,只是让他离开宫中回到他的丹阳郡去。临别,他上表自明,说他们诬谤自己事出有因:义康还未南迁之际,陛下敕告自己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