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修德之劳,乃如是乎!”
事实上,后妃之间即使有争宠妒恨的现象,也犯不着这样在形迹上表现出来,而邓绥如此小心谨慎的做法,更是只能用“过份”两个字来形容。看在别人、尤其是和帝的眼里,效果当然只有一个:阴皇后一定恃嫡妻之势,欺凌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于是阴皇后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邓绥能够恪守孝仪,她的天性无疑是有些内向固执但又克己的。然而回想邓绥入宫前的占梦看相,不难想象,她其实是有备而来,带着整个邓氏家族的梦想入宫的。而她做为小阴皇后中表之亲的姨妈,从小玩在一起,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和小阴氏彼此之间非常了解。因此,要让人相信她真是诚心诚意地奉事小阴皇后、把小阴氏看成是自己的主人,实在是比较高难度的事情。别说要当事人阴皇后相信,就连要让我相信都不容易。 在后宫生活日久,邓绥的内向柔顺,正在一步步向阴忍转变。
小阴氏越来越觉得,表姨妈是在以退为进,将自己一步步逼上绝路。每当邓绥按宫规前来进谒皇后之时,她简直恨不得将这位所谓的姨妈撕成碎片。偏偏邓贵人的脸上永远平静如水,心思却又深不可测,小阴氏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不但恨邓绥,更恨透了刘肇。现在对于她来说,刘肇已经不是当年的恩爱丈夫,而是一个被邓绥迷惑、随时都有可能废掉自己,将自己丢进万丈深渊的危险人物。
大约是在永元十三年(公元101)的时候,和帝刘肇忽然患病,有一天甚至到了危殆的地步。消息自然立刻就传到后妃们的耳中。
小阴氏听到这个消息,不但没有为丈夫伤心焦虑,反而心花都开,认为老天终于长眼,要在自己还没被赶下皇后宝座之前,收走刘肇的性命了。她多年郁积的愤怒终于等到了发泄的机会,忍不住对自己的亲信密言:“皇子年幼,我是皇后,大事自然都将掌握在我的手中。我一旦大权在握,就要对姓邓的大开杀戒,不让邓家再有一个人活在世上!”
然而被妒狠烧红了眼睛的小阴氏没有想到,自己信任的贴身宫女,早已经成为邓绥的间谍。这一席话立即就被飞报到了邓绥的耳里。
邓绥其实早已知道皇帝假如不起,阴皇后就不会放过自己,她可能早已不止一次想过可怕的结局,但是当阴皇后的毒誓传入耳中时,她仍然被吓住了。
于是,嘉德宫里一幕好戏就上演了。
据史书记载,邓绥在自己宫中众多侍丛宫女的面前痛哭失声,对他们说:“我竭尽全力侍奉皇后,仍然不能得到她的认可,如今竟获罪到这步田地。虽说女人没有为丈夫从死的义务,但是当年周公祈求替死周王,越姬也愿为丈夫替身。我决定效法古圣先贤,一来可以报答皇上的恩情,二来可以抒解宗族之祸,三者也不致于使皇后象当年吕雉那样制造‘人猪’,损害阴家的名声。”说完,她就要当众喝下毒药自尽。
邓绥假如真想死,躲进寝宫悄悄地自杀岂不是好,一封遗书有多少心事不可以倾诉的,何必非要当众表明心迹?世上将寻死之事公开宣布的,多半都是些不想死的。邓绥想必也是其中之一。只怕她最大的愿望,正是能被宫人劝阻,并进一步将阴皇后的言谈传到病榻上的皇帝那里。当然她也可能是出于真心,因为前景实在堪忧,一了百了也未尝不是好事。
然而当众宣布寻死的结果,只要不是白痴都能想象得到。嘉德宫里的宫女侍丛,怎么肯、又怎么敢让主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死掉!所有的人都拼了命地去阻止邓绥。正在又扯又拉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宫女赵玉灵机一动,假说方才又有人从皇帝的章德宫里带出信来,说皇上已经转危为安,眼看病愈有望了。邓绥听了,觉得自己和家族也将要转危为安,自然也就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毒药。
赵玉的嘴倒还真有些灵验,第二天,和帝果然咸鱼翻生,霍然痊愈。没有哪家人会愿意束手待毙,经过了这样一场大惊吓,邓氏家族自然加快了夺取后位的步伐,而阴皇后不合时宜的大嘴巴也帮了邓家的忙:所有的事情,都毫厘不爽地被汇报给了和帝,阴皇后的毒辣和邓贵人的可怜,让和帝的精神大受刺激。他再也不顾虑什么旧情亲谊,终于下定了废后的决心。事实上,从废后计划的实施速度来看,只怕真正的主谋正是和帝本人。
计划很快就付诸行动。而阴皇后却仍然蒙懂无知,她的外祖母邓硃仍然象平常那样时时入宫探视,和外孙女儿一起咒骂邓绥和自己的娘家邓氏家族(邓硃算起来是邓绥的姑妈)。说起来,小阴皇后确实是不得不废了,她实在是已经丧失了理智,若是让她成为未来太后,还不知要闯下多大祸来!
然而,和帝废后的程序,却血腥得超乎想象。
就在和帝病愈后仅仅几个月,永元十四年(公元102)四月,忽然有人向皇帝告发,说阴皇后与外祖母邓硃合谋,欲行巫蛊,对皇帝不利。能探听到这样秘密的消息又能顺利告发的人,绝非等闲之辈,然而其姓名居然不载于史册,实在是可惜。总之,这个消息当然立即得到了和帝的高度重视,他派出中常侍张慎、尚书陈褒,要求严查到底。
追查的过程果然严格,就连告发者没有提到的阴家其它成员也统统被捉拿,而且严刑拷问。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公子小姐虽然受不了苦刑,但也都知道事关重大,一旦画押就是家族的灭顶之灾,更何况这事可能根本就没有,想招也无从招起?然而钦差大臣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因为不肯“认罪”,邓硃的儿子邓奉邓毅、阴皇后的弟弟阴辅都被活活拷打至死。
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求个痛快的。一场血肉横飞之后,案情果然有了“突破”。不知是哪位熬刑不过的皇亲国戚终于开口:阴皇后通同阴氏家族,对皇帝施行巫蛊属实。
有了这样的如山铁证,和帝废后就有了理直气壮的根据。当年六月,司徒鲁恭来到了阴皇后所住的长秋宫,收缴了她的玺绶,将她幽禁在冷宫“桐宫”中。
得到儿子拷死、女儿被废的消息,吴防侯阴纲万念俱灰,他不愿再接受更进一步的耻辱,当即自杀。他的另两个儿子阴轶阴敞连同邓硃的家属,被流放日南郡(今越南河内)比景县,其它的内外宗亲一律免官赶回老家新野去当老百姓。
做了七年皇后的小阴氏不能承受如此大的落差和家族覆没的惨痛,没过多久,她就在桐宫中死去了,大约只有二十多岁。被草草地埋葬在临平亭部。
阴氏家族和阴皇后的垮台,整件事的前后过程,与和帝庶母宋大贵人当年遭遇的“生菟巫蛊案”几乎如出一辙。看来和帝确实从历史中取得了不少经验。
阴氏家族和邓硃一家完蛋,对于邓绥以及邓氏家族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说,自然是一个好消息,不但保住了荣华富贵,更保住了身家性命,前途也极看好,所有的人都知道,下一位皇后肯定是邓绥无疑。然而两家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及那场瞒不过明眼人的巫蛊之狱,不能不使自幼浸润在儒家教育中的邓绥矛盾重重,这所有的一切虽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事过之后,她仍然认为自己在这样一场伤及亲眷的大狱之后正位中宫,无论如何也不是什么好名声。一向爱惜羽毛的邓绥为了不成为众矢之的、不让旁人非议自己,在阴氏被废后自称患上重病,避开众人的眼光,闭门不出。
然而和帝心意已决。当年十月辛卯,阴后被废不到百日的时候,和帝的册后诏书就下达了:“皇后之尊,与朕同体,承宗庙,母天下,岂易哉!唯邓贵人德冠后庭,乃可当之。”
经过几番推辞,邓绥终于在她21岁的时候,登上了东汉王朝皇后的位置。
无论那场巫蛊之狱有多少疑点让人诟病,邓绥在当上皇后之后的表现,确实让人们相信,她是比小阴氏更合格的皇后人选。
在邓绥做皇后之前,各郡国都四处搜刮珍奇宝物向后宫进贡,宫中也以奢华为风尚,百姓不知为此遭了多少罪。邓绥一即后位,就下令取消进贡珍玩的陋习。当然,郡国向帝后进贡是一种必须的礼节,不能完全禁绝,于是她定下规矩,岁贡只收纸墨,其它不能入宫。和帝想要给邓绥的亲人加官晋爵,她也多次恳请推辞,因此在和帝一朝,邓皇后的大哥邓骘只当了个小小的虎贲中郎将。
然而,永元十三年那场几乎夺去性命的大病,已经将和帝的健康催毁。还在青年的他连父亲章帝那样的寿数都熬不到了。就在邓绥当皇后的第三年、元兴元年(公元105)的冬天,她的丈夫和帝刘肇就死在了章德前殿,享年仅二十六周岁。似乎他能够从第一场大病中逃出来的唯一原因,只是老天要让他完成册立邓绥这项工作,如今任务完成,他也就可以撂挑子了。
二十四岁的邓绥成了寡妇,也成了东汉王朝的又一位太后。
要做太后,第一个前提就是得有儿皇帝。然而此时的和帝后宫中并没有一个皇子的身影。朝中的大臣们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新寡的邓绥却向公卿们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和帝早有皇子,都养在民间。
原来,和帝前后有十余名皇子夭折,到后来他自己都开始疑心后宫中另有玄机,有人暗中加害自己的子嗣。我们可以回想一下和帝养母窦太后及其家族的结局,很容易就联想得到,是不是有受恩于窦氏的宫人内监在其中担任了复仇的角色。但是猜测归猜测,深宫幽暗,怎样追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和帝终于不得不认输,放弃了追查。惹不起躲得起,往后再有皇子降生,就一律秘密抱出皇宫,寄养在民间。现在和帝死了,邓绥做为最清楚内情的人,立即派人从民间将皇子接回皇宫。
被接回来的皇子有两位,一个是八岁的刘胜,一个是刚满百日的刘隆。
按照儒家“嫡长制”的继承法则,刘胜是当然的小皇帝。只是这位皇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娘胎里就带来了毛病,而且还是“痼疾”。当然,真要坚持儒家礼仪的话,这根本就不成为问题。更何况朝臣们都认为,这个“痼疾”完全不影响他担任皇帝。——照这样推测,刘胜可能是有某种天生的外表缺陷,如兔唇枝指一类或腿脚残疾,绝不是后来晋王朝的司马衷先生那样的智力缺陷。
然而多年来一向表现得循规蹈矩、讲究儒家道义、淡泊名利的邓绥,在这个时候忽然变得让所有的人都不认识她了。——也许这才是真实的邓绥,更也许她从后宫中吸取了更多的经验教训。
在邓绥看来,刘胜已经八岁,无论如何都是自己养不亲的,只有襁褓中的刘隆,才有可能让自己象当年的马明德皇后那样,养出一个完全只认自己做母亲、认自己的家族做舅家的皇帝。于是,她做出了一个完全违背儒家和皇家习惯的决定:迎立少子刘隆为帝,八岁的哥哥刘胜被封为平原王。大概是有鉴于和帝从前屡次在宫中丧子的惨痛经验,更有可能是要牢牢看住朝中头号重臣的行动,她还增加了一项遭人非议的决策:让太傅张禹留宿禁宫,五天才许回家一次。
即使这样,邓绥仍然觉得不放心。
史书上这样形容邓绥的心思:“太后以帝幼弱,远虑不虞”。一个真正做母亲的人,空口白牙地怎么就会舍得想到儿子可能会早死呢,这不是咒儿子吗?更何况小儿子即使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