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发不好过。来时还和胤祥商量,十月十三是自己生日,要弄一桌野味乐一乐,如今一夜之间,情势大变,太子被废也还是料中之事,接二连三连胤禔胤祥也锒铛囹圄……人生斯也,祸福吉凶竟如此不测!
“四爷,请上马吧……”
胤禔回头一看,见是戴铎高福儿率着一群王府侍卫来接自己,高福儿手里还捧着两件玄狐皮大氅,一件是自己的,另一件却是胤祥素日所着……胤禛觉得鼻子一酸,几乎坠下泪来,接过辔绳,踩着一个家人的背,神情迷惘地上马踏雪而去。
“确乎出人意料。”邬思道听胤禛细述了夜来的情状,虽然诧异,却并不十分震惊,扑朔迷离竟至如此!胤禛深深叹道!罕“早知如此,我很该和十三弟一同去见万岁,当着面辨别那张字条,就是有什么,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陷害老十三!这些也都罢了,我只不明白这些兄弟,万岁恸哭扑地,悲伤欲绝,怎么就毫不动心——还说我是铁石心肠!”
邬思道用火筷拨着红炭没说话,胤禛这样推心置腹,连康熙满汉分际的绝密言语都诉给了自己,他心里既不平静又感动,许久才道:“这不奇怪。几个爷不受感动并非他们是草木之人。但当太子当阿哥,关乎一君一臣,一天一地,大利当头,人情自然要往后放放!比如你四爷,如果是太子,你的哥哥,你的叔祖叔父,见你要行君臣大礼,一日登极,荣辱生杀都决于你一念之中,这是小可的事?怎么能叫人不动心?”
“我就没这个想头。”胤禛抱着头,看着旺旺的火盆,喃喃说道:“太子有太子的苦,皇帝有皇帝的苦,争来争去什么意味?”这话胤禛说了不止一遍了,无论是真是假,反正眼下绝没有立胤禛当太子的理。邬思道没有理会他的表白,只是沉思着,半晌方问道:“据四爷看,那张调兵手谕出自谁手?是不是十三爷写的?”胤禛苦笑道:“我的心乱得很,想不出头绪来。不过老十三要做这事,不会不和我商议。”邬思道点头道:“自然,这只是一面理儿。更要紧的一层,十三爷骨子里并不是太子党,说句难听话,他是‘四爷党’,压根不会如此为太子卖命!这一层,不但阿哥,就是皇上心里也明镜似的,为什么不由分说就拿下了呢?”胤禛听了一愣:他倒没有想到这一层。
“皇阿哥们自幼同窗,谁的笔迹摹仿不来?”邬思道又道,“干得出这种事的,我看只有大阿哥或十四爷。万岁接连囚禁了大千岁和十三爷,一为示群臣至公无私,二为敲山震虎,做给儿子们看,谁敢乱动,即照此办理!杀一杀夺嫡的锐气,打灭一些人非分之想,未始不是菩萨心肠啊!必范G边听边点头,他自己也是精细人,但邬思道的心思,石头里也要挤出油来,确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儿。正想说话,年羹尧从外头进来,向胤禛行了礼,说道:“四爷,马齐叫太监传请四爷,说叫四爷去戒得居,陪太子和大千岁十三爷。”
胤禛吃惊地抬起了头,脸色急剧地变幻着,是“请”,是“陪”,无论说法如何客气,也许就是囚禁的代词儿!许久,胤禛才吃力地问道:“是仅我一人去,还是带着护卫去?别的阿哥去不去?”年羹尧见他有点慌神,忙道:“奴才没问,既没旨意,爷自然要带着从人去的,奴才亲自护送您去。来人说还要请三爷八爷也去,大约是一回事情。”
“四爷只管放心去。”邬思道知他乱了方寸,有点像惊弓之鸟,遂笑道:“不要杯弓蛇影,没有那么多的事。年亮工也不必去,你是朝廷二品大员,抬牌大了反而惹眼。有什么事打发狗儿回来说一声就成。”
胤禛匆匆去了。屋子里只留下年羹尧和邬思道两个人,一个站一个坐,似乎有点无话可说。年羹尧睨着眼上下打量着邬思道,见他连座儿也不让,心里暗骂“这个穷酸跛子如此恃宠拿大”,便端起桌上的凉茶吃了一口,顺手泼了,径自坐了邬思道对面,向着火,许久才问道:“老邬,你要想什么?”
“唔——”邬思道一怔,从沉思中醒过来!我在想今后,局面更是纷繁,可怎么应付?”年羹尧粗声粗气一笑道:“你可真是赤胆忠心!过去、现在、将来,是如来三世法身,凡人哪里知道?这份心操得无味”邬思道盯视年羹尧一眼,道:“人定而胜天,也不见得我们就全然听由命运摆布。哲人察堂下之阴,而知日月之行,阴阳之变,观一叶之落,而知秋之将至。”
年羹尧扳起二郎腿,笑道:“那你可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贤哲人了!闲来时我常想起你,人品、学识、智谋都不是常人所能及。只可惜怎么就如此坎坷遭际!不然,庙堂之上,还少了你出将入相么?”“我虽不能出将入相,难道现在不是为朝廷出力?”邬思道听了这番刻薄讥讽,不禁一笑,“我遍观史书,前知岂止五百年?至于后知,五行星命也略知一二,天人感应,医卜相太也都还将就得来。只你也知道,医不自治,所以有李铁拐,有孙膑,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年羹尧身子一探,说道:“哦?原来先生还精于子平京房之术?你看四爷命相如何?”
“十三爷也问过我四爷的命相。”邬思道说道:“我说四爷龙骧虎步,鹰隼雄鸷,为君则是理乱龙泉,为臣则是治世英才——这不消问,四爷命系于天!”
年羹尧哈哈大笑,拍着大腿道:“先生滑稽,瞧不出是个捣鬼的能手,弄玄的积年!为君为臣你都说了,真是万无一失!”邬思道笑道:“本来君相之命无常无定,德配于天,即为君,德配于地,则为相,这点子道理你明白么?亮工,说四爷,是一码事;说你,我或者就不捣鬼弄玄。别看你回到北京,在四爷府循规蹈矩,出了京,就又是一番光景,老邬错说你没有?”年羹尧正笑首,听见这话戛然而止,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除了德、能、权、谋,还多了一个胆。”邬思道架起拐杖,悠悠地踱着,“这一条,无论四爷哪个门人都不能比,这原极好。不过,你生性忍而多疑,所以不可玩火。你本命是金命,贵极人臣,但若玩火,火可要克金,那就不堪设想。”年羹尧也站起身来,一句话不说,紧盯着邬思道。
“我虽通五行,遵的却是儒道。”邬思道看也不看年羹尧,继续说着:“你不同,你自幼就无赖顽皮,读书不成,打走了三个塾师。你在南京玄武湖练水军,洗了一个村子。你从军西征,以一员微末偏将,先斩后奏,杀掉陕西总督葛礼。你不是善人。”
年羹尧听了,神情松弛下来,笑道:“我当什么大不了的呢!这都是人人知道的。”
“也有人不知道的。”邬思道端详着年羹尧,缓缓说道:“你嘴角这条纹,句曰‘断杀纹’。你有没有杀婢的事?三个塾师是学问不好,还是管了你的闲事?你剿水匪,血洗一村,有没有筹饷劳军的意思?你杀葛礼,是单因他阻你筹粮,还是因他在南京任总督时曾得罪过你?就是这次来承德,你是奉旨来的,还是自请述职?”
年羹尧背上微微沁出汗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倏然间一股杀气冲了上来。
“不要玩火,这是我一片慈心相劝。”邬思道一边踱一边娓娓而言!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遇知己之主,结骨肉之亲,托君臣之义。你与一个残废人哎哪门子气?我们都是为了四爷,为了天下社稷,存此一念,你可与古之良将相匹,置图于凌烟阁上;灭此良知,则地狱之设正为斯人!四爷是雄主,你打定主意才好!”
年羹尧垂下了头,他已经服了邬思道,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打心里服别人,良久才道:“先生,羹尧谨受教。说实话,我和三爷、九爷的门人都有交往,但天地良心,我这心没有自外于四爷。”“这我知道。我这是给你观相嘛。”邬思道淡淡一笑道,“非可言之人,我就敢如此放肆?”两个人正说着,狗儿从外头进来,搓着手道:“下雪不冷化雪冷,真是一点不假!——四爷叫我回来禀邬先生,他一切都好。他和三爷八爷一同照看大千岁、太子和十三爷。没事!”
“万岁和太子还是有情分,割不断,理还乱啊!怕人加害太子,竟用了三个阿哥!”邬思道举目望天,长舒了一口气,“亮工,要回北京了。不便和四爷同行,我们只怕得先走一步才是!”
第二十八回邀功名叔侄存芥蒂 拦乘舆孤臣逞强顶
接到康熙十月二十六日巳时入京的诏谕,留守北京的上书房大臣佟国维绷得快要断了的心弦略觉舒张,立即咨会六部尚书侍郎到他的铁狮子胡同的府邸会议,当面安排接驾事宜。命户部刑部将所有积案处置情形叠成文书,写出节略以备皇帝查考,命礼部銮仪司筹措迎驾仪注,兵部则会同步军统领衙门,顺天府和狼瞫派来的参将商定交割关防——狼瞫的兵不进京畿,以防引起人心更加动荡。佟国维思虑周详,胸有成竹,足足说了大半天。这此官员早已知道承德出了大事,但太子究竟犯了多大的罪,与自己有多大的干连,却都揣猜不来,一个个怀着鬼胎,想询问佟国维。但这位佟中堂侃侃而言,长篇大论说得不着疼痒,大家不禁都有些发急。佟国维见众人巴巴地瞧自己,回笑道:“诸位老兄,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但只眼下我同你们一样,并不知情。为臣子讲究忠心事主,想那么多做什么?你们各安其分就是。我跟了皇上几十年,什么事没见过?万岁几时也不曾加罪过忠臣。要存着异样的心思,你想你和哪个阿哥走得近乎,他想他和哪个爷有杯水之交,反倒要招罪,这叫自作孽!安生办差,乃是天经地义的自全之策”说罢端茶送客。众人叨着这漫无边际的官话,越发不得要领,只得各自怏怏散了。
佟国维训教别人一番道理堂皇,其实多天以来最急的是他自己。胤禟几乎每日一信,热河那边一动一静他全都了如指掌,他自己也面临抉择关头。佟国维是康熙皇帝生母佟佳氏的堂弟,正牌子宗室勋戚,煌煌国舅。但佟佳氏康熙三年就薨了,人去茶凉,加之他是明珠一派,索额图把持朝政,硬是二十多年没让佟家的人沾上书房的边儿。康熙皇帝征噶尔丹,乌兰布通一战,索额图借刀杀人,把佟国维的长兄佟国纲派往绝地,被乱箭射得刺猥也似,一命呜呼,两家仇恨愈结愈深。有这层过节儿,他进上书房,处处对太子加了提防小心。如今胤礽出事,他原是欢喜不尽的,但接着大阿哥也出了事,刚刚松和一点的精神又拉得绷紧。还有胤禟信中的话“胤礽虽已无权,太子之势尚存,圣眷亦似未尽”,更引他警觉。宦海沉浮翻云覆雨变幻莫测,就胤禛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因此到底该怎么办,他也拿不出定见。
佟国维在书房正搜索枯肠地想主意,却见管家进来禀道:“中堂,隆二爷来了。”
“隆二爷”是佟国纲的儿子隆科多,时常来府走动,原是顺天府的同知,因牵连到张五哥一案闲居在家。佟国维此刻心烦意乱,哪里愿见这个倒霉蛋?因没好气地说道:“就说我歇下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见吧。他要来打抽丰,你瞧着不拘哪笔银子给他点就是。”
其实隆科多已经进院。这是个五短身材的中年汉子,四十多岁,紫棠脸上腮边两处刀伤,闪着黑红的光,那是随驾西征留下的战创。此人早已官居都统,罢了官又起复,当了同知又遭事,一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