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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岩柯一挥手,不让他再说下去,叹气道:“解毒!我带你去!”
“柯儿!”陆擎大怒,喝道:“你想干什么!”
陆岩柯没有理会,伸手接过王遮山递来的青瓷小瓶,“咕咚”咽下里面酸涩的药水。过了片刻,他遥遥晃晃,终于可以走动。
他转身走到绿云身边,从她腰间解下一串钥匙。
“大少爷!”绿云惊道。
陆岩柯没有看她,已经转身迈开步子,往喜厅外去了,王遮山和翠婆子默默跟着。背后传来一阵哗然,愤怒的声音交织一处,如同雷轰。三个人却头也没回,鱼贯而出,没入漆黑夜色之中。
绿云望着陆岩柯那义无反顾的背影,不禁泫然。在陆岩柯面前,她永远是那么苍白透明,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
山风四起,月色空濛。
陆岩柯无声地走在前面,王遮山无声地跟在后面,思绪万千的露毓,走在最后。假面替脸孔遮挡了料峭夜寒,冷风却早已挤进了她的领口,凄寒掠过她的胸口,像又薄又脆的利刃,刀刀摧人心。
三人终于走到了一个僻静院落前,门匾上落着“青雪书院”四个字,夜色中闪着奇异流动的光彩,仿佛是月色与星光交织,轻轻落在那俊秀的四个大字上,才有了着奇妙的一幕。
“进去罢。”陆岩柯打开大门,让王遮山先进。
这个时刻,是一个王遮山在内心深处,默默假设了百遍千遍的时刻,一个美好得令他窒息的时刻,他人生一个崭新的起点。
这一刻起,他的生命与大雪山庄再无半分牵连,他的江湖到此为止。
只要带着丘羽羽见了吕刀子,所有的一切,都圆满地画上一个句号。
是终结,也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他无法抑制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仿佛,天就要大亮了,他们所有的哀愁和苦痛,即将伴随暗夜离开。
夜风会带走过往,阳光会照亮未来。
石子路笔直,自他脚下延展,正通往一座幽黑的屋子。鹅卵石子闪烁着,反射着夜色光华,那幽深的黑暗中,藏着王遮山最明媚的明天。他不由加快了脚步,不顾一切,沿着那条路往黑暗深处去了。
露毓站在夜色中,凉风吹起了她的银发,那银发是假的,却展现了她最真实的凄凉。她怔怔望着王遮山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的背影依然宽阔得好像一座崔巍高山,在夜色中沉默而遥远,让她心酸不已。她知道,那是王遮山和丘羽羽的未来,里面没有她。到了这一刻,她最后一次望着这个熟悉的背影,这个她不知道望了多少回的背影,任他去了,知道在未来的路上,崎岖或者蹒跚,他不再需要自己的搀扶。
这一路,他们终将越行越远。
刺心的痛,蜂拥而至,在她的心口铺展一片疼,一种绵长而永远不能疏散的疼,一种她将穷其一生方能终结的疼。她不能上前一分,只能遥遥望着,那个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们之间仿佛刻下一道深深鸿沟,再也不可逾越。
来世,今生,不过如此遥远。
夜风迷蒙中,陆岩柯就立在离露毓不远的地方。
他的心,麻木得好像感受不到任何人痛苦。他知道杨绚要离开他了。
这个瞬间,眼看着王遮山越来越远,他的心中,突然充满一阵解脱之感。
王遮山与杨绚,本来就应该在一起。他唯愿自己与孟小莲的悲剧,永远不要重演。这一刻,他放下了所有的执念和私心,包括对于杨绚的感情。
从今后,他的妻子是孟小莲,一个为他死了的女人,值得他用一生守护。从今后,他的眼中、心中都只有孟小莲。
哪怕,他还会管不住自己的心;哪怕,此刻遥望着王遮山一步一步向杨绚走去,那每一步,就踏在他的心口,几乎碎裂他整颗心脏,他也不会上前阻拦。
从今后,杨绚只存在于他最明媚的记忆深处。那是一种今生不能,也不敢的“爱恋”。
他垂首肃立,任冷风拂面,任寒冷催生他的泪水,却只是动也未动,怔怔立着。
那是一个遥远的地方,除了王遮山,谁也不能到达。那是一个未来,只属于王遮山和杨绚。
那未来里没有自己,陆岩柯对自己说道。
两个人,一个华发纷乱,一个红袍触目,就这样静静立在夜色中,注视着他们同病相怜的未来。
然而,他们却只听到王遮山一声惊呼。
露毓已经飞起,“嗖”一下就掠进屋里,陆岩柯大步流星追在后面,赶了上去。
屋里的烛光早已点上,照亮四周,王遮山举着烛台,脸色铁青。
屋里没有丘羽羽的影子,只有满地的狼藉,一个青花瓶子被推倒,摔成齑粉。
王遮山失魂落魄喊道:“谁来过!带走了她!”
陆岩柯瞪着惊讶的眼睛。
老妇平静的假面遮住了露毓同样吃惊的脸,她打量四周,又跑进内室探查一番,遂思量一番,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吕刀子?”
三人内心都已猜到,丘羽羽与吕刀子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本就是一个不能驱散的谜团,一直盘横在众人心头。此时此刻,他们三人互相望了一眼,陆岩柯点头,第一个大步往院外跑去,王遮山紧随其后,伤痛再次袭来,空虚几近令他昏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千斤之重,几乎将王遮山压垮在地。那仿佛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幸福,居然如同海市蜃楼般,倏忽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每一寸神思,都缓慢脱离了他的身体。他只觉得两眼昏花,无法思考,只是踉踉跄跄跟在陆岩柯身后,几欲倒下。
露毓见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一酸,慌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高大身躯,低声道:“见了吕刀子再说!”
王遮山什么也听不进去,也听不见,他两眼空洞,满心悲怆地往前拖着沉重的脚步,行尸走肉般,几乎不能前进。
他不回话,也不看露毓,他或许都不知道是谁这样扶着他艰难前行。
他所有的希望和幸福,仿佛受到了致命的重创,鲜血直流,无法愈合。
丘羽羽!
这个名字在他心中翻滚,被苦痛碾压成了雪白的齑粉,飞散在大风中。
陆岩柯走在最前面,同样步履蹒跚。他越想走得快,脚步就越凌乱,左脚牵绊着右脚,右脚阻碍着左脚,两只脚好似缠在一起,令他无法走得快,更无法走得稳。一阵巨大的恐惧向他袭来,是谁带走了杨绚?如果是吕刀子那最好,但如果不是呢?
今天的喜宴,人多眼杂,不知道埋伏了多少阴谋。
闵如堃!一个名字突然跳进陆岩柯的脑中。
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自然听陆岩枫说过闵如堃调戏杨绚之事。
此时,闵如堃和杨绚一起消失了。
他心中翻江倒海,几乎垮塌成了一片废墟。
如果杨绚在闵如堃手中?
他不敢往下想,更不敢告诉王遮山,只好在心里默默祈祷,杨绚好端端跟着吕刀子,全部都逃跑了。
然而他非常清楚,杨绚的事情,与他已经无干了。
白巷依然死一般寂静,没有半点声响。高墙遮挡了月色和星光,长蛇一般的巷子漆黑如墨,彼端隐约亮着一个若隐若现的开口,灰蒙蒙,闪烁不定。
陆岩柯走在最前面,手中颤巍巍捏着一柄亮晃晃泛着幽光的钥匙,露毓扶着王遮山在后面踉跄跟随,巷道很窄,露毓几乎擦墙而过,白色墙粉染在了她翠绿的袖子上。
“吱呀”一声,大门对开,月色照亮了空旷小院,一个幽黑人影正坐在廊下,月光勾勒出他魁梧的身形,也找出他银光闪闪的胡须,正是吕刀子。
月色泠泠,他眼角斜睨,一眼便认出了陆岩柯和王遮山,不由一惊,起身道:“你俩怎么在一起!”
陆岩柯心力交瘁,王遮山面如死灰,两人不愿再多说一句话,倒是露毓先开口了,她虽依旧用老妪之声哑声说话,却实在深深隐藏着一丝几乎不见的清脆之音。
她急急道:“不是他!”
一阵不易觉察的香粉味浮动而过,飘进吕刀子的鼻孔,一种似曾相识的腔调深藏在她这句话的尾音里,吕刀子登时一惊,这正是前些日子拿蓝啸海女儿威胁自己的黑衣女子,是大雪山庄的人。
吕刀子不由抬头,借着月光细辨,却见说话的女人站在王遮山身边,身形单薄,居然是一个佝偻老妪。
易容术!
三个字划过吕刀子心头,他不由指着露毓沉声道:“你过来,老子有话问你!”
露毓一惊,心道:莫非吕刀子认出,她是那夜来访的黑衣人?
吕刀子却已不耐烦了,提示道:“你是来带我走的?”
露毓心里一紧,不由赞叹吕刀子过人的智慧和判断,便只好上前,以一个老妪的姿态蹒跚向吕刀子而去。
吕刀子见她一个少女,学老妇人却像模像样,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陆岩柯和王遮山,却不懂他们之间的语言,他们的心思,早已被丘羽羽的失踪占据得满满当当。
“你先跟我走。”露毓在吕刀子耳边低语,她心中清楚,若吕刀子知道蓝啸海的女儿失踪了,必然不肯与自己一起走。
吕刀子面无表情看了她粗糙的假脸一眼,低声笑道:“你在找谁!”
他智慧过人,自露毓吐出“不是他”三字之时,他便已经猜出,这三人必然在找什么人。此刻,露毓只对他说“先跟她走”,却只字不提蓝啸海的女儿,他心中更加确定,他们正在找的或许正是蓝啸海的女儿。
露毓低声重复道:“你先跟我走!”
“你先让我见蓝啸海的女儿!”吕刀子沉声道,动也不动。
这时候,不知情的陆岩柯已经走了上来,王遮山木然跟随其后。
陆岩柯找到钥匙,一面打开吕刀子的锁链,一面道:“今日阁中生变,老爷子还是速速离开罢!”
“嗯?”吕刀子一惊,双目圆睁,手腕脚踝的铁拷已经“咔嚓”依次被陆岩柯打开。
露毓心里一沉,急忙伸手去摸身后白刀。
吕刀子已经将一切看在眼中,盯着露毓大笑一声道:“怕什么!老子武功实在太差,你没听说过么!”
露毓当然知道,江湖中人传吕刀子爱刀,却不会用刀,武功稀松平常,几乎不能杀人。但是她不敢大意,她深信,吕刀子能独步江湖几十载,必然有安身立命的法宝。
然而,吕刀子褪去铁镣铐,却并没有离开,反而沉声问陆岩柯道:“露霜阁怎么了?”
陆岩柯苦笑,望望露毓,颤抖道:“她杀了我的妻子!”他哽咽一下,突然垂泪,低泣道:“我却不能报仇!”
“因为你打不过他们!”吕刀子哼道,叹气摇了摇头,抬头望望露毓,老妪的面孔死一般平静,没有半分表情。
他又望望王遮山,魁梧的少年面色铁青,失魂落魄,两只眼睛空洞得好像尸骸。
“只可惜老子武功稀松,不然真想替杀了他们!”吕刀子咬牙接道。
陆岩柯长叹一声道:“露霜阁的罪孽!”
露毓摇头叹气道:“陆公子,我确实无心伤害孟小姐,实在是她咄咄逼人!我失手误伤她,本该以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