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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玲的脖子上戴着一块奇石,如同脂玉般细腻温润,实则却是一块魂石。千百年来,魂石仿佛只存在于苗疆巫术的典籍深处,据说是上古神族留下的遗憾之泪。那些泪滴,在他们纷纷衰落消亡之后,一颗颗落在密林深处,经过了日月浸润,岁月陶冶,最终化作了一种可以扭转乾坤的石头。传说虽然美丽,却没有人会格外相信,因为自上古以来,几乎没有人真的见过,就算苗人自信为那些神祗的后代,却也无法证明魂石真的存在。
巴玲这块,却真的是一颗魂石。只因世代行医的巴氏一族,却实实在在是大巫的后人。这块奇石,时代相传,传到巴天青这一代,已经无法追根朔源了。
巴玲出生之时,命相极硬,连她的母亲,都因不能承受她的降临而痛苦死去。
寨子里的巫师,只看了一眼这个白皙孱弱的女婴,就倒抽了一口凉气,对巴天青道:“这孩子分明是魂石的载体,非要魂石镇压不可。”
于是,巴天青从祖宗的神龛里请出了这颗形如美玉,却闪耀着幻然流彩的奇石,按照巫师的嘱咐,以苗疆极细却奇韧的玄妙银丝穿过,做成项链,戴在巴玲颈上。自那以后,巴玲的人生波澜不惊,如同任何一个普通少女一样,平淡成长。
那是魂石的福泽,巴天青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果卸下魂石,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巴玲跳出来说要救人的时候,他不由皱了皱眉头,将女儿推到身后,淡淡道:“我再想想法子。”
巴玲却没有退却,低声对他道:“我愿拿魂石救他!上古的奇方我早就参透了,此时,只有魂石能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胡说什么!”巴天青拉她到屋外,低声呵斥道:“你懂什么!没有魂石,你命休矣。”
巴天青这句却没有吓退巴玲,倔强的少女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轻灵地摘下了颈上的魂石。那一刻,巴天青几乎就要溃然倒下。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巴玲手中握着魂石,正好端端长在他面前。
莫非一切都是假的?巴天青心中一凛,蹙眉端立,无法发声。
巴玲眼中充满了坚持,巴天青也哎同一时刻,看清了一点,原来女儿早已默默心许这个英俊骄傲的少年。即便是为他死,也是甘愿的。
事已至此,巴天青无言以对,只好跟在巴玲身后,重新回到屋中。
曲海的眼睛,在那一刻深重地闪烁了一下,像世界末日前,最后一抹星光。那天以后,人们再也无法参透曲海的心绪,他仿佛突然长成一个深奥难懂的成年男子,不苟言笑,双眼深沉。
巴玲亲自操刀,端坐在曲天身畔,手握银白的苗刀,小心翼翼划开皮肤,掏出了曲天受伤的食指第二段指骨,“当啷”一声,那节中毒的骨头落在如水闪光的银盘上。巴玲的双手白皙修长,灵巧地将魂石塞进被掏空的手指里,嵌在两端指骨之间,仔细用皮肤重新覆盖,又借着巴天青牢牢端着的烛火,一针一线,用银丝将皮肤缝合在一起。
一切停当,夜幕已经落下,天高星稀,她方才伸了一个懒腰,露出疲倦而满意的笑脸。众人如释重负,不由欢呼赞叹,没有人注意到,曲海立在屋子的一脚,眼中掠过了一种溺水般的绝望。
疯长的决绝和孤独,瞬间填充满他整个灵魂,挤走了最后一丝温情。曲海转身,默默走出了欢声笑语的房间,一个人踉跄在月黑风高的花海深处。
曲天终究活过来了,那颗魂石从此便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右手食指的第二段指骨,非但没有令他行动不便,反而恍若增添了几分神力,从此后他手持兵器,有如神助。
也因此,曲天终于和巴玲推倒了隔在他们之间的那堵墙。
那段有毒的指骨并没有被丢弃,曲天用它打造了一颗宝珠,乳白泛着蝎毒的淡青,嵌在一只送给巴玲的金钗上。微妙的是,巴玲对曲天的深情,却并没有换来同样的回应。他虽然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却终究无法逾越兄妹的界限。
想到这里,孟庆丰叹气了,他神色凝重望着青夫人,道:“我以自己指骨打造宝珠,嵌在送她的金钗上,是为了谢她救命之恩。”
“我把蓝啸海的头骨做成项链,也是为了让他永生相随。”青夫人盯着那串珠子,淡然道。
这一切大费周章,她自己亲手用小锤将蓝啸海的森白头骨敲成零落的碎片,方才拿去磨造珠子。那工匠虽然能猜出来碎片是骨头,却并不知道那是人的头骨。不然有哪个工匠敢接下这一单生意呢?
青夫人许多年都没有佩戴首饰了,此时她眼波流转,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正示意孟庆丰为她戴上项链。
孟庆丰摇头叹气,却还是不能拒绝。他这一生,都不曾拒绝青夫人的任何要求。
那日他们抱回露毓的时候,襁褓里就放着那只金钗,虽然他压根不能理解巴玲的真实意思,却还是好生收养了这个小女孩。
因果也许早就注定。
青夫人这才重新拿起红灿灿的喜帖,抿嘴笑道:“前几日拜访的少年还记得吗,这是他的喜帖。”
“他是谁?”孟庆丰大吃一惊,不解道。
“他是陆擎的儿子,这是露霜阁发来的喜帖。”青夫人道。
孟庆丰恍然大悟,搓了搓冰凉的手掌,问道:“去么?”
“去!”青夫人干脆地回答,没有理会孟庆丰眼神中流过的一阵怅惘,接道:“我必须见吕刀子。”
两人不再说话,那白森森的项链围绕着青夫人的细长颈脖,美得幻然,衬得她秀美的面孔光彩动人,突然藐视暗淡了世间所有的珠宝。
孟庆丰叹息一声,苦笑摇头。
第43章 曲折深山路()
陆家镇上空一片湿漉漉的阴黑,弥漫着恍若永远不能驱散的黑云。
初冬的寒风辗转在小镇的每个角落,仿佛弥漫着隐约的杀机。来往商旅,都愿意在陆家镇稍作休整,再继续前行,何况是这凄迷冬日,迷蒙的细雪正缓缓飘落。
马锵锵羁马下车,小跑着往店里去了,闵如堃静静等着,直到他从小饭馆里包了吃的重新回到车上,才取出一块黑布,蒙上了王遮山的眼睛。陆家镇一向对外开放,与外界往来,也与山中住民交往。
只是,从陆家镇开始,去露霜阁的路就变成了深藏不漏的秘密,无论是谁拜访露霜阁,都会在陆家镇歇脚,之后被蒙上眼睛。
这是江湖中不成文的规矩。
这时候,眼前的一切消失了,王遮山竖起耳朵,只能听到“呼呼”风声和马锵锵大嚼馒头的声音。闵如堃只静静饮酒,浓郁的酒香和馒头香交叠在一起,让饥肠辘辘的王遮山也不禁“咕咚”咽了咽口水。入山以来,马闵二人故意不给他吃喝,好让他身体虚弱不能反抗。
此时,马锵锵重新呵斥骏马,继续赶路。车身颠簸,往更深更窄的山路上去了。王遮山在颠簸中,更觉头晕眼花,几欲呕吐,不由咬紧了牙。
闵如堃将一切看在眼中,报复的快感让他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我以为王遮山盖世英雄,不吃不喝也死不了!”他讥诮道。
王遮山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冷笑。此时他身体虚弱,又被冷风裹着,保存体力是头等大事,自然不能为了口舌之争耗费气力,于是干脆在黑布里闭上双眼,蓄养精神。
闵如堃见他不反驳,亦觉无趣,哼了一声,就自顾继续喝酒。
天寒地冻的深山,已经露出深冬狰狞的面目,大风在耳边呼啸,窄路在车轮的碾压下,“咯吱咯吱”生涩响着。路边高崖下升起雪白的迷雾,流动如水,寒气阵阵。王遮山看不见,却能感到他们往山里更深的地方去了,寒气越来越重,湿气也越来越浓,几乎濡湿了他的衣衫。吸进来的气,夹着冰霜,雪应该是更大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曙色微曦,东方青白,天就要亮了。经过一夜的奔跑,矫健的骏马似乎也疲倦了,脚步慢了下来。驾马车之人早已换做了闵如堃,此时他手持马鞭,望望即白东方,不由打了一个呵欠。马锵锵兀自躺在车板上,伸展了腿,两只脚在车外,凌空晃来晃去,睡意正酣。
王遮山却在黑布中睁大一双眼睛,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他的感官却已经敏锐到了极致。整个夜晚他都没有睡,听见后半夜马闵二人换岗,也听得见他们曾经路过一条奔腾咆哮的水流,更听见马车下粗砾的石头越来越少。他估摸着,后半夜的时候,他们的马车由山路转入了一片树林,地上一定铺满湿漉漉的草丛,他闻到了车轮碾过草丛时枯草的味道,也隐约听到了草丛“唰唰”掠过车轮的声音,伴着树叶在风雪中颤抖的声音,还有不知名的雀鸟,发出的凄厉鸣叫。
这一切,包括发生的顺序,都牢牢嵌在他的脑海中。
后半夜,风雪一度停歇,此时隔着黑蒙蒙的眼罩,王遮山也同样可以感到东方泛白的曙光,同时,又一阵凛冽的风雪,降临了。
仿佛闻到了晨露的清甜,仿佛听到了高山之巅的呼啸风声,王遮山眼前的黑布,终于被解开了。一阵刺目的白光,晃得他赶紧闭上双眼,背后却已经传来一阵豪爽的笑声。
一个女人的笑,骄傲而冰冷,却又如同火一般灼热。
他这才慢慢睁眼,发现自己正面对着深不可测的悬崖,白雾在面前升腾扭曲,好似乳白轻烟。他回头,背后两扇对开的大门,乌青高拔,门槛内是一个宽敞的花厅,两侧排着太师椅,四角摆着榴花。可是满厅的人都低头肃立,没有人往外瞧一眼。马锵锵和闵如堃正站在王遮山两侧,脸上都是疲倦的神色。这一路颠簸,对于任何人都不会是件轻松的事情。
此时,马锵锵一拍王遮山的肩膀,笑道:“进去罢!”
两人跟着王遮山,一前一后,进了花厅。没有人抬头,上座是一个红衣猎猎的少妇,珠翠满头,背负四个环的白口大刀,正是陆花儿,如常的严肃神色,让人心生畏惧。
“大小姐!王遮山到了。”闵如堃狡黠一笑,将王遮山的穴道解开,只留下麻绳捆着,将他向前推了几步,自己和马锵锵则退到一侧,列入众人之间。
陆花儿满头闪耀着碧水般夺目的翠玉,在黄金钗子上幻然流转,一身红袄好像一束凌寒独艳的红梅,威风凛凛,英武非常。她冷笑着端详了一番王遮山俊朗的面孔,哼道:“果然来了!”
这时候,陆岩枫正站在大厅一角,通身宝蓝窄袄,银抹额和银锁错落闪耀银光,冷色幽幽,比寒冬的霜雪更加凄迷。他伸出头悄悄望了眼王遮山,不由心中惊叹,果然是剑眉星目的英俊少年,和传说中一样。
王遮山的一表人才和血腥刀法,随着大雪山庄的盐路传到了四面八方。只是,大多数人也不过还只是听说。真正见到时,便会发现,这个英俊少年,远比传说中夺目得多。
“我都来了,还不放人么?”王遮山淡淡笑道,下巴尖深深竖刻一道优美细沟。
陆花儿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挑眉淡笑道:“那要看你带没带飞白刀。”
“我没有飞白刀。”王遮山平淡一句,轻松出口,却顿时搅动厅中平静。
左右两列肃立的露霜阁子弟,纷纷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