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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离开天柱山之前,他终于见到了杨绚。鹅黄的长裙,飘至腰间的长发,上天造出了一种最惹人怜爱,最让人难忘的女子。
他很久没有梦到杨绚了,想来是分离得久了,几乎不能清晰记起她眉梢眼角的具体模样。但是那鹅黄的影子,却种在了他的脑中,无法磨灭。
所以,他常常有种错觉,那抹鹅黄,正在眼前飘动,却又极快地消散了,一丝丝,一缕缕,却依然明媚,安抚着他发涩的心绪。
杨绚的腿伤,也终于好了起来,几乎能够下地走路了。绿云没有忘记陆岩柯的重托,一直在好好照顾她,这让陆岩柯十分感激。只是他永远不会明白绿云的心思,深藏在内心不可洞悉的一角,一旦挖开,只会鲜血淋漓。
世上深藏的秘密,又何止千万。
杨绚的气色也好了许多,她对陆岩柯的感谢,却永远保持着一种适可而止的距离,虽然隐约得几乎不见,陆岩柯却能深刻感受。
彬彬有礼,却让人觉得很遥远。
陆岩柯明白了,心中若藏着一个人,就再也装不进其他人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只因杨绚的身影在他脑海心神中,扎根生长,不断壮大,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于是,他的心就再也放不进去任何人了,孟小莲只能眼睁睁徘徊在他的世界之外。
他苦笑,他一样徘徊在杨绚的世界之外。那个灿烂美好的世界,必然是美到极致,藏着一个让杨绚用自己的思绪紧紧缠绕的男子。他只能路过,匆匆望上一眼,却丝毫无法进入。
人的心,岂不是这世上最玄妙的东西?
千军万马也不能进入,绝世高手也不能打开。完全是一个本心掌控的区域,他人便只能垂手相望,退却千里之外。
所以那天,他向杨绚说起自己的嘉兴之旅,少女的脸简直就如同清晨的金色明霞,灿烂美丽,被一种幸福无比的情绪点燃了。
然后,陆岩柯就听到了“王遮山”三个字,只是三个字,就将他凌迟地体无完肤。王遮山,就是悠然从容,端坐在杨绚那个华美世界中的男人,就是让他不能靠近一步的结界屏障。
他宽容的心,第一次狠狠嫉妒了,沸腾着一种酸楚的滋味。
只是,陆岩柯与生俱来,就有一种疏散情绪的天赋。这或许陆擎通过骨血传给他的脾气,也或许是常年在露霜阁置身事外养成的一种能力。所以他看起来,还是很平静,并且很快就在内心深处说服自己,终究不能成就的缘分,他又何苦不能自控?
于是他平静地接受了杨绚的托付,去大雪山庄打听三少爷王遮山的消息。
他微笑,因为杨绚的幸福,便是他最大的慰藉。他或许手无缚鸡之力,心中却是难得的坚毅和果敢。
这种内心的强大,是陆岩柯不可撼动的精神意志,也是一种天分,以至于许多年来,陆擎都不能左右他半分。
他平静地向杨绚保证,一定会打听王遮山的消息。末了,忽然露出一个惨淡笑容,低哑道:“开春,我便要成婚了。”
那一天,天柱山的雾很大,浓稠得好像一层层细密紧致的轻纱,每一粒水珠都紧紧胶着在一起,几乎没有缝隙。太阳躲在浓雾后,显得很暗淡。暗淡的光没有完全照出陆岩柯真实的表情,也没有照亮杨绚听到那句话的表情。
她保持着沉默。
陆岩柯也只好沉默。
这实在是一个不容易回应的消息。
是应该笑着道喜,还是敛眉安慰?
陆岩柯知道自己为难了那个善解人意的女子。
谁看不出来陆岩柯对杨绚的感情呢?
他在花厅里吐出的那口血,道出了他所有的秘密,关于他对于杨绚的感情,关于他不能消散的心绪
杨绚或许也很清楚,所以她不知道怎么回应。
沉默。
末了,陆岩柯只好自说自话,展眉笑道:“到时候你来喝喜酒罢!”
杨绚终于抬起头。
她的眼睛很美,像两只灵动的小鱼,游动流转,动人不已。
她笑了笑,点了点头,却道:“我想你爹爹不会同意。”
陆岩柯苦笑,这样的回答,几乎是意料之中,却还是让他很尴尬。
两人都笑了笑,这一笑,仿佛告别了一段过往,一种默契默默达成。
如今他坐在不霁楼上,四周鼎沸,欢声笑语。这个世界,好像很快活。
他却快活不起来。
一到嘉兴,他便决定先去大雪山庄,见见王遮山。如果可以,他愿意帮助王遮山上天柱山,入露霜阁,让他带走杨绚。
可惜他做好了十足准备,打算以不卑不亢的平和神色对王遮山陈述一切,甚至已经开始有点佩服自己的自控能力之时,却被门口的老者告知,王遮山出远门了。
那一刻,眼前的一切变得虚无,荒凉。
他的心中,流过一阵怅惘。仿佛自始至终,这都是他一个人的挣扎,一个人的心绪。他不由笑自己痴傻,和一个几乎不知道自己存在的人较劲,来去间,却发现,自己根本是在和自己较量。
王遮山已经出发了?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那么这个敌人,是不是已经到了天柱山脚下?
他应该尽快赶回去。想到这里,他心中忽然一阵紧张,急忙招呼小二。
笑嘻嘻的小二敢上前来,躬身询问吩咐,陆岩柯却低声问道:“你们掌柜的在么!”
小二脸色一紧,笑脸陡然逝去,他警觉地低声问道:“可是小人招呼不周?”
“不是。”陆岩柯凑近他,神色凝重道:“我有要事求见。”
他强调了“要事”二字,凝眉端看小二。
小二仿佛感受到了事关重大,遂行了礼,转身便低头退去后堂。不一会又出来,将陆岩柯带入后堂。
熙熙攘攘的客流,依然拥挤在大堂,呼喊声,碰杯声不绝于耳。没有人注意到,白袍飘摇的陆岩柯,已经低着头,随小二穿过了隔断后堂的青布厚帘。两个人的脚步非常轻,袍裾带着若有若无的风声,“呼呼”飘远了。
第40章 云散不霁楼()
陆岩柯跟着小二,匆忙穿过一道首尾相接的曲折回廊,院中有一个小小的水池,好像天上落下的一块玉璧,清凌凌嵌在院中的花树间,倒影着天上落下的流光,变幻莫测间,恍若一面照射四海的魔镜,放出奇异流转的光彩。
陆岩柯路过,不禁多瞧了几眼,被那种浑然天成的晶莹美丽陶醉了。
回廊的尽头,一扇镂花的木门兀自敞开着,晶莹的浅碧色珠帘,在微风中互相碰撞,发出玲珑剔透的声音,好像呢喃般低回婉转。小二撩起珠帘,躬身将陆岩柯请了进去。一个高塔般魁梧的身影,“嗖”地从八仙桌边起身,已经迎到门口。
华服精美,墨绿的绸袍落着精美的团花,袖口滚着俊秀的水纹,却是金线密织而成,说不出的华丽。
站在陆岩柯面前的,正是不霁楼的老板孟庆丰。
他看上去,像任何一个粗犷温和的中年大汉,面目普通而模糊,只是衣服更精美些,神色更雍容些,毕竟,他经营着一幢华丽的不霁楼。
此时他躬身揖客,满脸都是谦和的笑容,温言道:“公子请坐!”言毕伸手,将陆岩柯请到上座。
八仙桌上摆着新鲜的时令水果,洒满晨露般晶莹的细密水滴。小二早已退下,淡青纱裙的小鬟托着红木的茶盘进来,依次摆开两盏描花的茶杯,四碟花样不同的点心。点心形容精美,好似精雕细琢而成,香甜气味浮动而过,十分奇妙,伴着悠长沁心的龙井清香,顿时拂去了陆岩柯多日的愁闷思绪。他向来珍爱美好的珍奇,此时不由抱拳谢过主人,赞叹道:“府上生活,真是精致。”
孟庆丰本身长着个豹头环眼的疏狂面孔,却洋溢一副笑眯眯的温和表情,这种不可捉摸的矛盾之感,让陆岩柯在心中默默打了个结。孟庆丰和颜悦色望着他,虽如同清风徐过,一阵不易觉察的强悍神色,却悄悄掠过他深不可测的双眸,隐约露出了慑人的气势。
这是陆岩柯的直觉,他无从证实,只是猜到,孟庆丰绝不是个简单角色。
“只因在下好吃罢了。”孟庆丰听到陆岩柯的赞叹,只是淡淡一笑,自嘲道。
陆岩柯同样淡淡一笑,直等到小鬟退出珠帘,才低低道出一句:“青夫人若在,还请一见。”
话音未落,孟庆丰温和的眼睛,却突然喷出骇人的杀气,他瞪着陆岩柯,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青夫人”,是不霁楼的秘密。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陆岩柯凑近孟庆丰顿时惨白的脸,沉声道:“吕刀子找她。”
“吕刀子”三个字格外轻,从陆岩柯口中飘出,好像一绺轻烟,瞬间被流荡而过的微风吹散了。
孟庆丰睁着一双吃惊的眼睛,盯着陆岩柯俊秀的脸,嘶声道:“你有何凭证?”
“没有,我只带来他的话,你”陆岩柯正要继续,忽听隔着一道浅紫色珠帘的月门内,另外一间内室里,传出一个嘶哑的女声,清冷疏远,却隐隐流露一丝焦虑,问道:“你是谁!”
珠帘“叮铃”作响,清脆悦耳,内室已经走出一个淡蓝长裙的玲珑身影,青白的手指撩起了剔透的珠帘。一个长发松绾,不戴珠翠的中年妇人,周身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缓缓走到两人面前。
她的容貌非常清丽,却惨白凝重,仿佛没有一分血色。
“青夫人。”陆岩柯起身,作揖道。
“小绒!”几乎同时,孟庆丰皱眉,嘶声唤道。
“你是谁!”青夫人却不置可否,兀自敛眉,警觉问道。
她的眼睛阴云密布,深不可测。
“如果我不愿说呢?”陆岩柯皱眉道。
这一刻,他的倔强又一次展露无遗,他固执地立着,没有回避青夫人的咄咄目光。那两道目光,寒气彻骨,比深冬的霜雪还要凛冽,让人不寒而栗。
孟庆丰已经愤怒,大手一挥,跟着凌厉一掌,迎面劈来。疾风呼啸而至,“嗖”一下,直劈向陆岩柯的胸前要害。他内功深厚,手掌催生罡风,一步外,已经将看似高大的陆岩柯震了一个趔趄。
“你不会武功?”孟庆丰惊叹一声,铁一般的手掌,生生停在陆岩柯面前,他自己亦摇晃一下,几乎纹丝未动。
陆岩柯已经向后踉跄,却重新立端站好,神色坦然笑道:“不错。”
孟庆丰收了掌,望了他一阵,突然拊掌大笑:“胆色却不错!”
青夫人也点了点头,身后露出两只细腻净白,却青光阵阵的玉手,轻轻提起拖曳的裙摆,无声无息走到陆岩柯面前,问道:“吕刀子让你带什么话?”
陆岩柯淡然笑道:“你信我?”
“嗯。”青夫人轻声道,冷淡无情的声音,总让人觉得寒气四溢。
陆岩柯不禁皱了皱眉头,却又不由同时叹了口气。
不错,这样无情的声音,才正应该属于青夫人。关于她杀人的残忍手段和乖戾无常的性子,一直在江湖的传说中,不断被妖魔化,诡异化。风起云涌的江湖奔腾向前,经历时日,将青夫人笼罩在众说纷纭的传奇中,变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恐怖肖像。
她本人,反而变成了模糊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