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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王已经策马奔来,在副将何青与顾沧溟的左右拥护下,羁勒快马,立在太叔虑行面前,立在了自己太久未见的叔父面前。
这一刻,硝烟烽火,两人立在浓烟血腥之间,竟对视了一刻。
只一刻,中平王心中赞叹,果然是人中豪杰。
只一刻,太叔虑行心中亦赞叹,果然是少年英雄。
“我终究败了!”太叔虑行叹道:“你放过城内百姓罢!”
“自然!”中平王大笑保证:“他们是大隆的子民!”
“罢了!”太叔虑行颓然一笑。
第342章 孰轻孰重()
正好那一刻,高拔城墙的另一侧,忽然闪出个绯红身影,于迷蒙硝烟中依旧清晰可辨。来人高声叫道:“父亲!”余音中已搭起银色弓箭,瞬间射出密密麻麻的箭镞,劈开所有径直刺向中平王。
庞大军阵,一时错乱,众人均是大吃一惊。那趾高气昂的中平王见状,慌忙勒马,矮身躲过那“咻咻”呼啸的箭镞,周围军士瞬间倒下一片。他再抬头,太叔虑行却早已消失在眼前风烟之中。遥遥一望,但见高远天空下,那绯红身影,正拽了黑衣的太叔虑行往城外飞掠。
“射下来!”中平王拧眉大喝。
众军士慌忙搭箭,“唰唰”利箭,往天上追驰而去。
“懿儿!”太叔虑行忍住身上疼痛,惊愕瞪着自己久未见面的女儿,痛惜道:“你不该来!你不该来”
“余阳有难!我岂能不来!”太叔懿正答着,却遥遥看见无数箭簇直刺而来。
“小心!”她惊得大呼,顺势将太叔虑行收在身前,待她转过身去,但见无数箭簇,蜂拥而来,瞬间自背后刺穿了她清瘦的身体。太叔懿浑身一震,旋即口喷鲜血,她只拧眉一笑,伸手一推,太叔虑行便向前远远飞去,落在了城墙之外。
“懿儿!”太叔虑行讶然疾呼,抬头见唯见一阵鲜血,大雨般凛冽洒满自己全身,太叔懿却像只翩然雀鸟,径直自天际间坠落,“咚”一声,正落在他脚边。
“懿儿!”太叔虑行嘶哑大喝,拖着重伤的身体,奋力爬向女儿身畔,早已老泪纵横,嚎哭不止。他挣扎起身,抱起太叔懿,只觉天旋地转,整颗心像被千刀万剐,片片碎裂。
正午时分,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慢慢退却的残雪之上,分不清是白还是金,只觉得明晃晃,亮晶晶。
阳光很耀眼,却并不温暖。冬季里,哪怕最浓烈的阳光,也照不暖冷凄凄的大地。平安山庄的高檐上,挂满洁白残雪,白墙下的积雪,也逐渐化作小溪,沿着墙根向前流动,逐渐深入地下,没了踪影。
元宝斋内,静寂森冷,前窗低垂锦帘,朱沅宝兀自靠在案边,手握书卷,却是目光直直落在案边,纹丝不动。
“老爷,渲白回来了。”门外忽然传来诸葛神弩热切的声音。
朱沅宝一怔,喜悦瞬间爬上面孔,起身叫道:“快进来!”
话音未落间,那清瘦高挑的少年,早已迈进屋内,嵌着乳白宝珠的剑鞘,轻轻叩击腿侧,步步生风。他的衣裳落满尘埃,显得旧了,脸色依然冷峻骄傲,眼神依然不知所及,深渊般暗淡。他疾步而来,二话不说便拜倒在朱沅宝脚下,沉声道:“庄主,小人回来了。”
“快起来!”朱沅宝放下书卷,双目充满期盼。
渲白起身落座,来不及掸去肩背尘埃,来不及喝一口水,立刻道:“禀庄主,余阳怕是完了。”
朱沅宝拧眉,霍然起身,惊叹道:“完了?”
“完了”渲白涣散的双眼,难掩惋惜。他沉重点了点头,嘶哑道:“再怎么抵抗,也禁不住骁腾大军和禁军合并之力。”
“太叔虑行呢!”朱沅宝咬牙,一字一顿道,他的眼中,惊澜奔涌。
“父亲!”门外忽然传来朱北径惊慌失措的声音。说话间,脸色惨白的大少爷,已经大步迈进门来,身后跟着面如蜡纸的诸葛神弩。
“怎么!”朱沅宝心里一沉,霍然望向儿子。
朱北径来不及看一眼向他行礼的渲白,只上气不接下气大叫:“懿儿!懿儿!”
“懿儿怎么了?”朱沅宝的脸颊微微轻搐。
“懿儿留下一封亲笔,赶去赶去余阳了!”朱北径满心悲怆,跺脚怒喝。
“你说什么!”朱沅宝浑身一颤,瞬间瘫在椅子上。
“余阳遭此大难,求到平安山庄门上,身为姻亲,您竟然一口回绝!”朱北径面冷如霜,嘶哑喝道:“怎么样!懿儿此去,生死未卜,若有个好歹!我”他一口气没提上来,俯身剧烈咳嗽起来,清泪纷纷滚落脸颊。
“大少爷!”诸葛神弩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倒的朱北径,劝道:“庄主自有安排,少爷不可如此与庄主说话!”
“哈!”朱北径满心悲怆,奋力推开诸葛神弩,摇晃着身体,伸出颤巍巍的手,指向朱沅宝道:“您口口声声说,咱们平安山庄,与余阳世代交好,是割不断的姻亲!好一个世代交好!如今您坐视不管,任凭余阳沉沦危难!您”他几乎说不下去,直直盯着自己的父亲,颤抖不已。
“你混账!”朱沅宝早已勃然大怒,霍然走上前去,话音未落,已经一巴掌落在朱北径脸上。
“啪”一声脆响,屋内几人均是一惊。朱北径被那猝然而来的一掌,抽得一个激灵,方才从极为激动的情绪中镇定下来。
朱沅宝大手一挥,诸葛神弩和渲白立刻躬身退了出去,轻轻阖上了门。朱北径缓缓垂下瑟瑟发抖的手,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的父亲,片刻方才重新张开嘴,颤声道:“父亲”
“你懂什么!”朱沅宝脸色铁青,盯着儿子的眼睛喷出火来,森然道:“我看你确是头脑昏沉!谁在打余阳?是谁!要收了余阳?”他的声音,凝重审慎,不容置疑,道:“那是帝都禁城里,金龙椅坐着的当今圣上!你这个混账!”
朱北径脸色如雪,瞪着朱沅宝,却是哑口无言。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如此援手,任是谁,伸出去都不过是杯水车薪,自寻死路!”
“您就是怕惹祸上身!”朱北径满面绝望,咬牙道。
“没错!”朱沅宝大喝一声,打断他道:“平安山庄,偌大家业,不是一时的江湖义气就能守住!明知是杯水车薪,还要跟着送死!就是你的仗义?”
朱北径不答,目光轻蔑,却也带着无可奈何。此番辩论,他依旧败下阵来。朱沅宝说得没错,这根本缘由,不过“杯水车薪”四字。就算赔上整个平安山庄,也不能救余阳于万一,更不能与龙椅上的帝王对抗。
然而,他不能原谅,依然不能原谅父亲毫不作为,不能面对太叔懿的羞耻之心。
所谓“仗义”,不就是明知赴死,与尔同去?
然而,朱沅宝说得也没错,平安山庄是要守的“家业”。
他无言以对,只冷冷凝视自己的父亲,不觉间泪流满面。
“懦夫!”朱沅宝脸色铁青,瞪着流泪的儿子,只觉满心愤懑,恨自己身后无一人堪当大任,能像他一样倾心倾力守住平安山庄。
朱北径望了他一刻,忽然转过身,往门外走去。
“你去哪!”朱沅宝心里一沉,喝道。
“我去找懿儿!”朱北径满心怆然道。
“哈!”朱沅宝怒喝:“我说不找她了么?她是平安山庄的人!我会不管她么!”言毕,唤道:“诸葛!”
诸葛神弩慌忙跑进屋内,朱北径却一步不停地走了出去。
朱沅宝脸色更加难看,指着空荡荡的书斋门,叫道:“拦住大少爷!哪也不准他去!渲白呢!”他又叫道。
渲白疾步而来,拜倒在主子脚下。
“你速往余阳!把太叔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找回来!”朱沅宝喘气道。
渲白微一敛眉,沉默点头,退出门去。
是时,遍地湿冷的洛阳街道,正处处寒气逼人。那风尘仆仆的少年渲白,未歇息一日,便纵马疾驰出了城门,往西去了。
回到自己书斋的朱北径,虽然被困着,却深知,以自己的身手,要出平安山庄并非难事。此刻,他之所以深深犹豫,是因为父亲的一番话。
将他关进书斋,朱沅宝只在门外说了一句,却比任何绳索更加束缚。
朱沅宝道:“为父年事已高,这平安山庄,除了你,无人后继。你若贸然前往余阳,便是要了我与你母亲的命,要了整个平安山庄的命!所以你稍安勿躁,我已派人前往余阳,务必找回懿儿。”
朱沅宝敛了怒气,心平气和与朱北径说了这些,并没有命人锁起门来。他父子二人心照不宣,这道枷锁,不在门上,却是锁在了朱北径的心口上。
朱北径没有勇气,在此时此刻离开平安山庄。父亲之言,字字郑重,令他感到自己双肩重任。
此时,他想起了朱北旭留下的那封信,道自己要离开中原。那一刻,这平安山庄唯一的希望和责任,似乎都落在了他朱北径肩上。那以后,他时刻不忘身份,努力替父亲周全,纵然到了此时,千钧一发之刻,他依然没有勇气抛下“平安山庄”,去寻找自己的妻子。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是错。
朱北旭在信中道,不愿终身为“平安山庄”四字羁绊,唯愿流浪天涯,纵情恣意。朱北径一直无法理解,身为人子,如何能抛家舍业,只为一己之身?长久以来,他宁愿相信,是弟弟年少冲动,终究过于自私。
然而,当他看到太叔懿句句泣血的信笺之时,却蓦然发现,自己在她眼中,竟不过是自私之人。
他忽然不懂,到底何谓“自私”了。
他只知道,此刻,无形的枷锁正紧缚着他,令他一步也不敢迈出平安山庄。这道锁,只有父亲能够打开。
第343章 无冕之王()
漫漫冬日,似是毫无尽头。
这一日,中平王凯旋,整个帝沉浸在热闹亢奋之中。这一日,依然是飞雪漫天。两鬓染霜的隆帝,终于一个激灵,从那金灿灿的龙椅上站起身来,急切地往大殿外走去。
这一日,天格外灰暗阴冷,中平王踌躇满志的脸孔,却是灿若朝阳,驱散了人们心头久久不散的阴霾。长长的队伍,拖曳而来,穿过纵横四方的帝都街道,穿过街道两旁围观的百姓。隆帝亲自迎至禁城大门,沧桑双眼迸射出欣慰光彩。
此后,广宏殿里几日不休,大宴英雄,帝都内则充满接连不断的庆典。
“余阳平!朕心甚慰!”
广宏殿内,高座上的隆帝,身被灿烂龙袍,举杯慨叹。一时间,群臣拜倒,一派欣荣。透过辉煌灯火,人潮涌动,隆帝只觉满心欢欣,却又满心悲伤,还有隐约担忧。
据说,余阳城主太叔虑行与女儿太叔懿一同坠下高拔城墙,生死未卜。
他死了么?
隆帝在心中问自己,既盼着十二皇子姬好死了,又怕他死了。他死了,自己便真是“手足相残”,他若没死
想来也再不能掀起风浪了罢。
隆帝心中冷笑,没有余阳,区区姬好又能如何?没有余阳,区区啸沙山又能如何?
灿烂光华,在那一夜将凯旋归来的少年皇子,映得通身耀目,光彩照人。他仿佛正在经历某一辉煌时刻,却没想到,竟是最辉煌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