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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帘内,塌边火盆依然“兹兹”作响。露毓亦是整夜无眠,整颗心咚咚跳着,她却隐隐感到不安,虽是毫无缘由。
深夜此刻,偌大个栗云山庄,似乎已经静到极致,听得见自己的心跳。这一晃,他们在栗云山庄落脚,已有三个多月。黑暗中,王遮山尽力不去想燕雪珍和胡老大,不去想吕信,亦不去想栗鹏云。
新生活,必将摒弃过往一切。
就在这辗转难眠的时刻,静寂山庄里忽然响起阵阵嘈杂。只片刻,熊熊烈焰便映亮了整个苍穹。王遮山与露毓先后跑进院中,听得管家说是洪云斋里进了刺客,均是大吃一惊。
露毓的预感没错,过于安静的沉寂,往往酝酿着巨大变故。
待他二人赶到洪云斋时,只瞧得见那满地狼藉,青花瓶碎了一地,书架上的典籍旧书,散落一地。然而,最触目惊心的,还是那书斋正中,倒在血泊的栗鹏云。午后里还好模样的一个人,此刻已经面如蜡纸,气若游丝。
“栗庄主!”王遮山扑上前去,一把捉住栗鹏云的双肩,大力摇晃。
栗鹏云尚存一息,终于微微睁开双眼,第一眼,却是望向他身边的露毓。大伤未愈的露毓,肩头依然缠着面纱绷带,脸色憔悴。栗鹏云望着她,忽然笑了,他那一笑,大约是最诚恳也最认命的一笑。
他笑望着她,柔肠百结。她凝视他,缓缓蹲下身子,抓起他冰冷的手。
栗鹏云心头一颤。这一握,足矣。于是他转向王遮山,气息惙惙道:“涨墨剑被抢走了。”
露毓抓着他失去温度的手,凝视他胸口那一柄闪着幽蓝光芒的飞刀,认出那飞刀的主人定然是那夜最后一个闯入地宫的璃彩苑刺客。
“璃彩苑刺客?”她惊问栗鹏云。
栗鹏云艰难地点了点头,紧紧握着她的手,拼尽全力却是对王遮山道:“王遮山,我求你,找回涨墨剑,揭穿七星。”他用生命中最后的气力托付王遮山,将另一手攥着的绢帕塞进他手中。
王遮山盯着那沾满鲜血的绢帕,如鲠在喉,只有热泪簌簌落下。
“我,再无可托付之人”他咽下一口鲜血,最后托付道。
王遮山攥着那绢帕,无声垂头。那绢帕,似有千斤之重,直压得他浑身下沉。他没有回答,无法回答,亦不敢回答。
这托付太沉,几乎摧垮一切。
“答答应我。”栗鹏云没有放弃,认真凝视他道。
周围,是燃动的汹汹火把,影影绰绰间,栗云山庄的家丁仆人,虽不知主人在托付什么,却统一跪下身去,向王遮山恳求道:“答应庄主罢。”
此刻,管家带领众家丁追了一番,亦未捉到半点踪迹,正垂头丧气进屋,还未开口,便见庄主倒在血泊中,一时间清泪纵横,上前跪倒在主人面前,泣道:“庄主!”
“请你,暂代庄主之位,直到舍弟归来!求你”栗鹏云放开露毓与自己一般冰冷的手,攥紧王遮山的手腕,嘶声求道:“求你帮我找回涨墨剑,帮我守住栗云山庄。燕门和栗家的秘密,现在就只有你知道了”
王遮山止不住热泪,怔怔望了他片刻,终于泣声点头,握紧他手,诚挚道:“我等着令弟回来”
栗鹏云闻此,终于放下心来,扭头对管家道:“栗云山庄暂交王遮山,等鹏天回来”
王遮山没有想到,他在栗云山庄还有一个没有经历的葬礼。
出殡那日,栗鹏天依然没有出现,远离江湖,似乎不过是昨夜梦呓。王遮山站在漫天飘飞的纸钱中,感到一阵巨大的空虚。
眼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充斥着交头接耳的闲言碎语,还有众人纷乱的脸孔。他忽然觉得恐惧,恐惧未知的将来。
喧嚣中,他闭起眼睛,说不清是难过痛苦,还是沉重压抑,只觉天地正在轰塌。命运不但将他与“飞白刀”紧紧缚在一起,还将“涨墨剑”伏笔在他的人生中。直到此刻,他不得不再次承认,自己的一生,终将与这“一刀一剑”牵绊扭结。
在这场说不清诉不明的江湖往事中,他唯一的线索,只剩下手中那轻飘飘的一张绢帕,多么苍白无力。
不知何时,露毓来到他的身后,将手轻轻搭在他肩上,用了点力,宽慰似的一按。纵然是露毓,理性如她,还是止不住泪流满面。这是她第一次,为一个尚不熟悉之人落泪。
分明,在那最后的凝望中,她瞧见了对方眼中的眷恋。
生命中,有些事终究太迟
“回不了嘉兴呐”王遮山长叹一声,缓缓睁开眼,斜睨露毓那分明哭过的眼睛,叹道:“他是个好人,难怪你伤心。”
露毓缓缓抬头,远眺远处街道覆满雪白纸钱,如同积雪,叹息道:“命”
命
不能解释的事,不能接受的事,不能掌控的事,不能回头的事都可以解释为“命”。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能找到一个理由让自己继续前进,终究是好的。
二人相视一笑,苦涩的一笑,似是同时认命。
这鲁北的栗云山庄,注定要将他们留下,这“一刀一剑”,注定要他们一生也离不开江湖。
几天来,栗云山庄上空,始终弥漫着化不开的阴霾,烟灰色的天,沉沉没有边际。王遮山毫无头绪,既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涨墨剑,也不知该去哪里寻那刺客。
“我该去找吕刀子。”最后,他终于下决心道。
“他必然离开禁军大营了,你去哪里找?”露毓淡淡道。
“君秀山。”王遮山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沉声道。
“吕信呢?”露毓问他。
“我信不过他。”王遮山如实道。
“要不去趟璃彩苑?”露毓却道。
“嗯?”王遮山错愕瞪着她,讶然道。
他从未想过要去璃彩苑。且不说那是一掷千金之所,非一般人不能进入的非常之地。就说那苑中的是是非非,还有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人,便足以令人退避三舍。
“我怎么进得去?”他垂头道。
“翻墙进。”露毓双目闪动,哈哈大笑。
王遮山也笑了,这听起来实在可笑,但是他知道,露毓是认真的。然而,进入璃彩苑就一定能碰到那刺客?
“那刺客未必在璃彩苑里。”他灰心道。
“只有你去了,才能道听途说。道听途说里,总有些趣事。”露毓眨了眨眼。
王遮山这才抬头,若有所思地注视她,似是明白了什么。
“璃彩苑离这里也不远,去去就来,怕什么。钱么,我们装点撑撑门面就好!”露毓胸有成竹道。
王遮山苦笑,知道露毓这么说,必然经了深思熟虑。
那璃彩苑,位于霜沙谷对面的星芒山上,严兵把守,刺客神出鬼没,想上山,若没有千金开路,若没有贵重身份象征,基本没有可能。
于是他继续叹气道:“怎么上山?”
“我自有办法!”露毓继续笑。
“你也去?”王遮山道。
“我不去,你上得去?”露毓揶揄道。
是揶揄,也是实话。
王遮山垂头叹气,摇头道:“你的伤。”
“我是中毒之身”露毓叹气道:“你忘了?想死都难”
“胡说!”他厉声打断她,显得很紧张。
露毓瞪着他严肃的脸,忽然“噗嗤”一声笑了。王遮山忽然不说话了,她便只是笑了阵子,也不说话了。
屋内响着“兹兹”炭火声,窗外是呼啸大风。一场雪或许正要降临,二人均感寒气侵体,都是一颤。
片刻后,王遮山终于开口道:“可是”他嗫嚅接道:“我想回嘉兴。想喝女儿红”
“命该如此啊!你现在想回不霁楼,却没那么容易了。”露毓瞧了眼他孩子般的脸,翻身起来,往火盆走去。
无论炭火烧得多么旺,她都觉得冷。不知道毒人的尽头在哪,毒王典籍中唯一的记载,只有一段:“中毒至深,积重难返,猝死。”
她回头瞧了王遮山,忽然觉得时间格外紧迫,忽然预感到那猝然而来的死亡,正藏在未来的某个阴影中,伺机而动。只要她动一动,那毒便深一分,终有一日,会成为夺命的凶器。
在那之前,有很多事想做。
她在心里默默道,开口却道:“时间不等人。”
王遮山瞥了她一眼,显得很忧郁,接道:“鞠公子或许还在玉门关”
“事情总要一件一件做。”露毓冷静道。
王遮山颓然坐下,心中明白露毓说得不错。纵然有千万个愿望要实现,也要依次去做。
世间事大抵如此,再急切,再紧迫,也得要一件一件完成。
“这是我的命罢。”于是他叹了口气,颓然道。
露毓淡淡一笑,接道:“是命。”
是命,注定你要前半生折腾,待到想要安定下来的时刻,却恍然发现,自己早已停不下来了。
第322章 雾锁星芒山()
霜沙谷,常年飞雪,终年里白皑皑一片,遥遥相对的星芒山,却是四季如春,花色动人。遥望间,一个雪白,一个青翠,虽景致迥然,却相得益彰,乃造化之奥妙神奇。
星芒山不太高,漫山遍野尽是青草野花,即便在冬日里,也盛放那冬天才开的蓝色鹤云花,星星点点,美轮美奂。星芒山虽不高,山顶却有座高拔入云的璃彩苑,被赞叹为“空中楼阁”。
说它是空中楼阁,实不为过,只因那整座院落,深藏于坚不可摧的雪白围墙内,只露出流光溢彩的高阁廊檐,琉璃彩瓦,远观仿佛坐落云端。而那仿佛凌空建造的院落,实则是建在一座极为细瘦的山顶之上,离得近方能看清那细如手指的支撑。整个璃彩苑,被那石柱般的山尖儿撑着,似是摇摇欲坠,却又岿然不动伫立了近百年。
寻常人,便是上了山,到了璃彩苑脚下,也寻不到攀上高苑的入口。每一日,星芒山上都是人来人往,每一个看似普通的人,都是璃彩苑里身怀绝技的高手。
世人皆知,星芒山上没有一个普通人。
要登上星芒山,只有一条山道,沿途尽是守卫。星芒山的入口却极为普通,只一个木质牌楼,旁边是个饭铺,棚子下坐满来来往往的客人。
这一日,山脚下正是冬日里的寒风烈烈,浓雾蔼蔼,道边枯草凝霜,天边灰云沉沉。棚下客人,却热闹非凡,似是各个心情不错。他们大多锦衣华服,稍一打量便知身份贵重。能在此歇脚的,多半与璃彩苑来往,不是达官显贵,便是一方富甲。那些或自斟自饮,或互相攀谈的人身后,少则有四五个下人保镖,而更多的,则留在车马一侧,均是凶神恶煞,彪悍之极。
是时,凛风四起,棚外忽然传来一阵“叮呤当啷”之声,夹着清脆笑声,还有马蹄“嗒嗒”之声,越行越近。片刻间,大雾中隐约出现一群少男少女,各个粉雕玉琢,身披单薄华服,手持金银盘子,上摆玉壶金盏。他们笑着,闹着,环佩叮当,热闹走来。各个通身华贵,在大雾中格外引人注目,令人恍若置身仙境,遇上了上仙坐下的童男童女。
棚内喧哗声渐小,众人不由侧目,啧啧称奇,竟忘了眼前正是大冬日。一大群少男少女簇拥之下,一辆金黄帷幔的华车,缓缓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大雾缭绕,如梦如幻,四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