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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才一直活生生存在于血泪模糊、或豪情或失意的人生中,终究长成了自身血肉之躯的一部分。
为什么
“为什么”他于是哭得更伤心,似乎是自己醒得太迟,终究造成如今一切。
“为什么”露毓喃喃重复着他的话,无言以对。
此时,窗外阳光更浓,金灿灿的秋色中,栗鹏云正立在窗下,听到屋内那一番话,早已顿住脚步,皱起了眉头。
他苦笑了,知道自己永远也不能告诉露毓,自己多么想念她。那日洪云斋外,惊鸿一瞥,当是终生难忘。然而,却只能当作秘密,藏在最深心底。但也是同一时刻,他下定决心,要寻求毒人解法。
既然能中毒成为毒人,便一定有相当解法。
他至少,可以悄悄为她做些什么,总好过独自煎熬。
风那样轻,栗鹏云的呼吸那样轻,他忽然伤心起来。人与人相遇,总有先来后到,他忽然很羡慕王遮山,能比自己早认识她。
他自己,终究是来迟了
屋内那对伤心之人,分明是彼此相依,却总隔着一层轻纱。栗鹏云明白,时间适当,那层纱终究会破,该拥有的人,终将拥有。
就当作秘密罢
他轻轻叹息,转身往偏院走去。燕雪珍和胡老大的丧事正在操办中,待到出殡那日,又是一场伤心。不觉间,他已走到停放灵柩的偏院中,两口棺,在暗影中沉默不语,却似乎在向他嘱咐,要他一定完成使命,将燕雨前与栗哲未竟之事好好完成。
他忽然感到肩头沉重,亦是感满心喟叹,他与燕雪珍、胡老大,还来不及面对面坐下,好好饮上一盅热酒,聊一番江湖,就已阴阳两隔。当真是造化弄人,也不过是一声叹息,相见恨晚。
第320章 一别栗云雪()
在王遮山的记忆中,这几年大约经历了最多的葬礼。从师父屠风扬开始,接二连三送走的,不止是至亲挚友,还有自己的心。
每失去一个人,心的某个部分便会随之枯萎。哪怕生命依然继续,阳光还能滋润生命,枯萎的,却是永远枯萎了。
吕信似乎比任何人更显伤感,哭红了双眼。铁骨铮铮的汉子,露出鲜见的张皇和凄凉。
几日后,偌大个栗云山庄重新恢复平静。初冬第一场雪悄然飘落,整个世界瞬间陷入初冬的肃穆清冷之中。
王遮山兀自伫立在院中,抬头望向苍穹深处,却只瞧得见烟灰色的天幕,正不断落下细密白雪。天格外冷,露毓的伤也好了许多,他只静静等待,待她再无大碍,便一同返回嘉兴不霁楼,过安静生活。
不知什么时候,吕信出现在他的身后,神色憔悴。王遮山感到那沉重气息,回首间亦是惨淡一笑,二人笑得凄凉,心照不宣。
细密霜雪,覆满王遮山眉睫肩背,静得令人心酸。吕信一步一个脚印,踩着那尚未成型的雪毯,款步来到他身旁,顺着他的目光遥望远天,却也只瞧见苍茫天际,灰沉沉令人感到忧伤。
“三少爷。”他依然没有改口。
王遮山也懒得反驳,只扭头瞥了他一眼,自嘲一笑。
“随吕信回大雪山庄罢。”吕信凝视他,诚恳道。
“我要回不霁楼了,从此后不愿再踏足江湖。”王遮山转回头,重新望向满天飞雪,坚决道。
吕信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三少爷,如今天下危势,匹夫有责”
“与我何干?”王遮山冷冷凝视他,笑着反问。
吕信眉头轻轻一颤,旋即笑道:“大雪山庄,如今在董文竹手中,他与平安山庄结盟本也不是坏事,只是,如今这平安山庄”
事情过于错综复杂,纵然是吕信自己,亦觉云遮雾罩,思绪万千。王遮山亦对“七星”之事颇感疑惑,遂不置可否,只淡淡一笑,道:“我与大雪山庄无干,早已是除名之人,何苦非趟浑水?”
“三少爷。”吕信迎着风雪,神色荒凉,抱拳道:“吕信今日便要离开,他日定会再访三少爷。”言毕转身往门外走去。
“吕信。”王遮山忽然唤他。
吕信转身,隔着凄迷雪雾,但见王遮山兀自伫立于烟雪中,岿然静默,宛若一尊雕像。他看上去格外疲倦,亦是怅惘非常,与在苦云堡时那俊朗的模样颇为不同。吕信不由心里一酸,悲叹王遮山如此衰老得飞速。
时光只会让意气奋发的少年慢慢老去,而残酷的现实,则能梦魇般一夜夺取青春。
他不忍再看那风雪满面的年轻人,遂抱拳,深深一揖。
这一揖,既是告别,又是珍重。他久久没有起身,几欲哽咽。王遮山却哽咽了,缓缓伸出双手,抱成拳,对着他亦是深深一拜,风雪吞没了吕信精锐的眼神,却留下了他悲怆的神色。
王遮山深深拜别,片刻未起,亦是五味杂陈。他想,再一次努力割断自己与“大雪山庄”的牵连,挣脱枷锁,再一次选择人生。
这一拜,有道别,也有愧疚。
天下之事,江湖风波,终究不是他王遮山心之所望,终究也不是他王遮山能够力挽狂澜。
就这样,销声匿迹罢。
于是他道:“我没拿到飞白刀,怕是救不了吕老前辈了。”
“吕刀子之事,你不必在意。”吕信笑道,转身消失在风雪之中。
王遮山久久凝望那空无一人的院门,任风雪覆满身体,岿然不动,百感交集。
屋内,火盆依然“兹兹”作响。露毓斜靠在榻上,皱着眉头。她听到了王遮山与吕信那一番感怀颇深的道别,听出了那其中的无奈心酸,也听出了他二人不可避免的重逢。
她知道,王遮山绝不能挣脱“大雪山庄”四字,纵然费尽心力,亦不能。所谓“道义”,终将落在少数人身上,要他们流血,要他们牺牲,以成全“天道有常”。
露毓知道,王遮山命运中,绑缚着大雪山庄赋予他的“道义责任”,此因缘,从二十年前,屠风扬将他从街边带回大雪山庄的那一刻起,便埋下伏笔。今日,以后,终将上演本该发生的注定命途。王遮山不能躲避在那小小的不霁楼里,纵然躲避其中,亦不能躲开命运之手,重新将他拉回风雨如晦的世上。
“王遮山”她皱眉,轻声唤他。
那极轻的一声呼唤,将王遮山从冰封凝滞中带回现实。他知道,吕信终究是离开了,却分明还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江湖,分明不是微微一笑便能离开。
这一点,他或许比任何人更加清楚。
“你醒了?”他一面掸落身上覆满的霜雪,一面跺掉脚上的泥泞,走进屋内。
隔着一道晶莹剔透的珠帘,露毓显得格外瘦削。王遮山撩起那“叮当”作响的珠帘,款步向她走去。他的脸色逐渐缓和,纵然是忧伤之极,也只露出个从容笑脸。
他知道,露毓为他经了太多心酸泪水。这一刻,他只想对她微笑。
“院里风大雪大,仔细着凉。”她淡淡一笑,镇定如常。
他双目一闪,知道她已经听到自己与吕信的对话,遂叹道:“吕信走了。”
“早晚还要回来的。”露毓望向那层薄薄窗纸,直言不讳。
他们都知道,吕信终将会回来,江湖风云,迟早漫卷而来。
“待你养好,咱们回不霁楼罢。”王遮山抱着决心道。
露毓盯着他,瞧了片刻,忽然笑了。
“笑什么?”王遮山拧眉,走到塌边坐下,憧憬道:“你做你的老板娘,我给你跑堂”
露毓没有回答,认真打量他郑重的表情,只笑。
“怎么?”王遮山仔细瞧了瞧她的笑脸,正色道:“这一次,我再也不乱跑了就是。”
露毓依然没有回答,凝视他的眼睛,忽然蒙上一层薄薄水色。曾经何时,那钢铁铸就的露毓,越来越多的流露出此般神色。王遮山忽然觉得无所适从,颤了颤,笑道:“怎么?不好?”
露毓依然不说话,只瞪着他。
王遮山只好闭嘴,叹了口气,起身去扒拉火盆,听得炭火“兹兹”直响,再细听窗外呼啸风雪。他忽然觉得,风雨飘摇之中,能有一方容身之所,是何等幸福之事。比如此刻,风雪中,他与露毓能在四面墙中,有这么个温暖的火盆。比如,在昔年里的风风雨雨中,他们终于能有一座不霁楼。
他终究是累了,褪去少年时的青涩勇猛,不再盼着闯荡江湖,一番作为之时,他终究不再害怕那笼子般的不霁楼了。
因为没有翱翔的愿望,牢笼变成了栖身之所。
火炭映红了他微笑的脸,却将他的疲倦照得那般明晰。露毓瞪着他躬身的背影,只觉愁肠百结,满心怆然。
她知道,王遮山终究是老了,不再是当年那说走便走的意气少年,终究肯降落在不霁楼里,了此一生了。
她知道,必然是经历了巨大的失望苦痛,才有了这样一张无所期盼的面孔,才有了这样藏身边缘的愿望。
她更知道,王遮山一心想躲开的江湖,是根本躲不掉的。于是她淡淡道:“吕信还会来找你罢。”
王遮山一怔,手中火钳停了片刻,又继续扒拉着,只淡淡一笑道:“那是他的事。”
不错,那是吕信的事,大雪山庄的事,不是王遮山的事。
他在心里如是道,千遍万遍。只是,他知道,吕信终将会找到他,大雪山庄的宿命一直围绕着他。
露毓依然盯着他的背影,只牵了牵嘴角。门外正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栗鹏云。
“让人炖了个方子给姑娘喝,对伤口恢复有奇效。”栗鹏云一手托着个木盘,一手撩起珠帘。他已瞧见门内有王遮山,是以大大方方走进门来,并未扭捏。
“庄主费心了。”露毓微微坐正,向前倾了身子,算是谢过。
王遮山急忙接过那摆着瓷碗、瓷勺的木盘,一面放在桌上,一面笑道:“庄主真是费心了。”
“流梦汤。”栗鹏云落座,笑道:“此乃栗云山庄独门秘方,复原身体极快,姑娘尝尝,味道还不错。”他双目如水,静静落在露毓脸上。
露毓微微一笑,从王遮山手中接过瓷碗,饮了一勺,细细一品,笑道:“真甜。”
“好喝罢!”栗鹏云这才如释重负笑了起来。
王遮山瞧了眼那澄黄的药汤,又瞧了眼栗鹏云热切的脸,似乎本能地意识到了什么。露毓却只是淡淡笑着,在两个男人的目光中,从容饮干一碗药汤,笑道:“很好喝,多谢庄主。”
她客气地一再称谢,栗鹏云反而显得有些局促,他草草起身,说了句“姑娘不必客气”,便匆匆道别,退出门去。
屋外,风雪依然凄迷,栗鹏云撑起伞,缓缓往回走去,心里竟是说不出的忧郁怅惘。原本能见她一面便好,却在见面后有了更多不甘和盼望。
世上最难掌控的,本是人心,不仅是他人之心,还有自己的心。
第321章 庄主重托()
世界极大,却无容身之地。
天似乎就要亮了,天亮后,他们便要启程返回嘉兴。王遮山静静躺在黑暗中,心里说不出的激动。
即将到来的新生活是什么样,没有人知道。因为未知,才令人莫名澎湃。
水晶帘内,塌边火盆依然“兹兹”作响。露毓亦是整夜无眠,整颗心咚咚跳着,她却隐隐感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