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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柔软的部分死亡之后,血肉之躯会化入魔性。
她不知道,父亲是否还保持着那柔软的部分,不知道这样的对峙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阿嗔?”当她仰头望着那灯光,揣摩父亲的时候,碧海王的声音却从容自她身后响起,带着不能掩饰的喜悦。
她知道,血浓于水,自己的父亲,纵然不爱她的母亲,也会爱着她,这是人性。然而,她却永远也无法爱一个不爱母亲的父亲,这同样是人性。
“父亲。”于是她沉着转身,淡淡道,冷静眸子一如往常。
失望掠过碧海王瞬间熄灭的眼睛,那周身夜黑华服的东海之王,难掩落魄之色,轻轻咳了一声。他显得格外疲倦,不光是因为女儿的疏离和敌意,也不光是因为白红霞这几日忽然枯槁的形容。此刻,药王的使者还没有离开澜霞船,正在等待他的答复。陷入短暂两难的碧海王,探望过情况持续恶化的白红霞,陷入更加深重的惆怅中,只好兀自前往甲板透气,盼望心中能够轻快几分。
入夜时分,微风吹拂粼粼海面,幽幽暗蓝与耀目银白交叠起伏,是他最爱看的海景。这一夜,陡然发现女儿归来,中年寂寞的碧海王,禁不住的自己惊喜之情,大步赶上前去,却只看到了女儿那张一贯疏离敌对的脸。
眼前分明是自己的女儿,身体里流淌着与自己毫无二致的鲜血,却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陌生人。
此刻,他瞪着女儿分明充满拒绝和冷淡的眼睛,霍然陷入失望之中。原本因惊喜而闪动的眼睛,俶尔暗淡,恢复了铁灰的颜色。
“不要再出去乱跑了。”他淡淡道,却语气郑重。
阿嗔保持倔强地沉默,与父亲错身而过,却被碧海王一把拽住。那霍然转头的少海主,眼中充满无法遏制的怒火,嘶哑着嗓子,脱口道:“放开!”
碧海王原本暗淡的眼睛,亦瞬间点上怒火,厉声道:“你可知眼下局势,江湖有多凶险?”
“与我何干?”阿嗔冷冷甩开他的手,倔强向前走去。
碧海王双眉一轩,大步向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正色道:“别再去找他!再让我瞧见他,不会像上次一样了!”
阿嗔闻此,双目简直喷出冷火,愤然凝视碧海王,嘶哑道:“上次怎么了!上次我不是跟着你回来了么!再瞧见他又如何?”
“再瞧见”碧海王脸色铁青,木珠般暗淡的眼睛瞬也不瞬瞪着自己任性而股固执的女儿,一字一顿道:“便杀了他!”
他放慢语速,字字沉重,为得便是要阿嗔明白,这每一个字的分量。
“好极!好极!不用你宰了他,我再也不会见他了!”阿嗔怒而狂笑,只笑得碧海王心口震颤。
他知道,必然是巨大伤痛袭过,女儿才能露出此般疯态。不忍和疼惜涌上心头,那身为父亲的碧海王,纵然是威严无边,纵然是怒火丛生,也不由压了性子,伸手轻轻落在女儿肩头,柔声安慰道:“发生了什么事?”
阿嗔瞪着父亲,霎时间清泪喷涌,几乎嚎啕,叫道:“再也不会再也不会见他了。”
碧海王落在女儿肩头的手微微一颤,沉沉叹出一口气,心里一酸。
第303章 海纹香囊()
不觉间,月光由淡黄转为青白,潾潾落满父女俩肩背。不知何时,何姑娘默默离开了,不知何时,油湿甲板上多了一人。
“海王少海主”那人影高大笔直,一如往昔,玉面星目,飘渺如昨,正是“小药王”风眼。
碧海王拧眉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甲板。霎时间,月光落满风眼那如水的面孔,照着他温文却又冷峻的眼眸。
他的眼睛,素来含冰,却在转向阿嗔的一瞬,无力化作了春水。
“少海主。”他依然恭敬立在原地,躬身揖道。
阿嗔侧耳凝听,只待碧海王那轻盈无声的脚步,终于彻底消失在甲板之上,方才站起身来,却只傲然蔑视一眼那踟蹰的男子,转身便要离开。
“少海主!”风眼急忙唤住她。
“怎么?”阿嗔霍然转身,皱眉瞪着他。
月光流泻,为那骨骼清奇的清俊男子镀上一层奇妙幻色,将他细细勾勒,惊为天人。阿嗔瞪着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常年潜伏在药王座下的东海奴才,竟也自有一番风流。
“说啊!”她终于失去耐心。
东海的奴才,在阿嗔眼中,都是碧海王的奴才,便都是自己的敌人。
“少海主。”风眼微微敛眉,低声道:“风雨降至,海王说得没做,您还是不要入关了。”
他的口气依然恭顺,他的神色非常凝重,他的口气充满无法掩饰的关切。
对于这几乎僭越的“关心”,阿嗔甚觉不适,不由冷笑道:“轮不到你多嘴!”
“属下知道。”风眼微微敛眉,却依然没有放弃,恳切道:“关内,就要大乱了。”
“你真是不错!不管看着红雪关,连关内的事,也替我爹留心着,真是条好狗!”阿嗔冷冷斜了他一眼,揶揄笑道:“上次在禁军大营,也是你把我爹带去的罢!好狗啊!好狗”她啧啧赞叹,冰霜般的目光狠狠扎在风眼脸上。
风眼只牵了牵嘴角,淡淡道:“不错,那是属下的本分。”
“你的本分有点大了,管好天苗寨的事!那才是你的本分!”阿嗔咬牙切齿道。
“所有对澜霞船好的事,都是属下的本分。”风眼毫无怯意,沉声道。
“不错!不错!”阿嗔拊掌冷笑,刺耳之音翻卷在荡漾海面,摇碎了粼粼月光。
“少海主。”风眼继续道:“属下真心再劝一句,不要再参与关内之事了,天下必然大乱”
“哦?”阿嗔皱眉凝视他,似乎终于认真起来,哑声接道:“你听到了什么?”
“一刀一剑”风眼低声道:“即将重现江湖。”
“那又如何?”阿嗔拧眉。
“流云阁一开,七星重上啸沙山,血雨腥风!”风眼警觉打量四周,声音轻到几乎听不清楚。
阿嗔却听得非常清楚。她常听说,流云阁里藏着天下之谜,能够扭转乾坤。只是那细节,却一向模糊,似乎与东海毫无干系。她不由奇道:“与澜霞船何干?”
“海王本就是陆地之人,他想上岸”风眼低语道,颇有玄机似的,诡谲一笑。
阿嗔正欲开口再问,却陡然听到高处传来一声疾呼,响彻整个澜霞船。
“快抓住他!”
就在那呼喊间,阿嗔与风眼同时抬头,但见一轻灵人影,利箭般,“嗖”一声自高处舱内掠出,只片刻便掠过他二人头顶,“哗啦”一声扎进了泛着银光的幽幽海中。
“哗啦啦”一阵惊响,阿嗔与风眼对视片刻,争先恐后奔到船舷边上,向下张望。少顷,身后甲板上响起阵阵凌乱脚步之声,夹着被海风吹得“呼啦”直响的火把声。
“人呢!”负责澜霞船安全的地星公,依然是文士装扮,向来严肃的神色,也在惊慌散乱成了惊恐神色,他一面惊呼着冲进正在争相寻找的人群,一面怒喝。抬眼正瞧见阿嗔背影,不觉间已经换上恭敬神色,抱拳道:“少海主!”
“什么人?”阿嗔望了眼早已恢复平静的海面,赫然转身,瞪着地星公道。
地星公冷汗涔涔,咽了口吐沫,嘶声道:“不知道,突然从海王房内蹿出来的!”
“扎海里了,怕是捉不到了罢?”阿嗔冷冷一笑,转身重新望向海面。
地星公窘迫一笑,拜道:“属下办事不利。”
风眼依然望着那不见人影的海面,拧眉沉思,仿佛在努力思考着什么。
“不必追!”高处却传来碧海王沉着一声,接着是一声冷笑。那气势骇人的澜霞船主,仿佛并未对来者感到惊愕,只淡淡接道:“不过是位故人”话音未落,安影子般黑暗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那闪着橙黄灯火的窗口。
甲板上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望向地星公。地星公拧眉沉吟片刻,只以挥手,自己亦作揖拜别少海主,并没有将那依然伫立在船舷边的风眼放在眼中,匆忙离开了。
这惊魂一幕,倏忽而过,甲板上重新恢复宁静。风眼却依然站在船舷边上,凝视暗涌波动的海面,陷入沉思之中。
“你在看什么。”阿嗔见他岿然不动,不觉间已经走到他身旁,顺着他那阴郁的目光,望向唯有波涛的海面,奇道:“你看到什么了?”
“那”风眼素来笃定,他那常常冰冷的眸子,正盈满霜雪般的月色,盈盈波动着,流过眼中不断放大的瞳孔。
纵然是月色清泠,海面上依然是模糊一片。阿嗔百思不得其解,纵然是顺着他的目光,也瞧不见任何新鲜之事。海面依然是朦胧一片,转眼间已经腾起海雾,烟凄凄一片,轻纱般将月光阻断。
阿嗔瞧了片刻,自觉无趣,转身便要离开,却听见背后响起风眼愕然的声音:“少海主!你来看!”
她不屑地撇了撇嘴,没有停下脚步,风眼却像是失心疯一般,霍然转身,疾步奔到她身边,一把抓住她那冰冷却柔软的手,不假思索往船舷边拖去。
“干什么!”阿嗔惊怒交加,一面挣脱他那铁钳般的手,一面大喝道:“放开!”
风眼却只将她攥得更紧,只两三步便一同来到船舷边。阿嗔还来不及生气,便顺着风眼霍然指向海面的手指,瞧见了一个随波浮动的物件。
飘渺海雾隔断月色,反而令那物件现出形来。风眼瞧了眼阿嗔愕然的面孔,轻轻点了点头,二话不说扎进海中,再回到甲板上之时,浑身湿漉漉的,手里捏着个早已浸湿的香囊。
阿嗔瞪着那不断滑落水滴的香囊,似乎在极力思索着什么,脸上流过痛苦神色。少顷,那一向骄傲的少海主,忽然颤抖起来。
“啊”她口中惊呼,几乎瘫倒。
“怎么!”风眼双目一闪,急忙上前扶住她轰然倒下的身体,拧眉道:“你认识这个?”
阿嗔嘴唇哆嗦,颤声道:“这这是刚才那人落下的?”
风眼双目微澜,瞧一眼她那霎时青白的脸孔,又瞧了眼手中做工精细的香囊,点头道:“他正是从这里扎入海里的,您也瞧见了。这物件,该是匆忙间从身上滑落的罢。”
“他他是谁!”阿嗔瞪着那香囊,泣声道,惊恐的眼中涌现一层水光。
风眼从未见过她如此表情,茫然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海王不是说,是位故人么?”
阿嗔浑身一震,似是被“故人”二字吓到,显得更加惶恐似的,只伸手抓去那香囊,牢牢攥在手中。
“到底”风眼正欲继续追问,却被阿嗔严肃的神色打断,她伸出颤抖的手,狠狠压在唇上,作出个“嘘”的动作。
“少海主。”他更加疑惑。
“不许对任何人说。”她虽然颤抖,却认真地不容置疑。
霎时间,风眼明白了什么,他沉默着,点了点头,望向那被紧攥着,不断滴下水来的香囊。
那香囊,白绸绣着宝蓝的线,细辨下不是别的花样,正是粼粼海纹。他忽然想到什么,不由脱口道:“这是东海的物件”
“嘘!”阿嗔拧眉。
“是。”风眼伸手捂住嘴,歉然一笑。
他这么一笑,心里忽然觉得很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