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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公子一惊,瞬间躲开那手,下意识将面罩向上拽了拽。
“别怕。”何姑娘淡淡一笑,低声道:“我来帮你。”
鞠公子敛眉思量片刻,终于起身,踉踉跄跄出了花丛。何姑娘下意识起身后退一步,持烛台对着他上下照了一番,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
眼前的男人,身上共插着三把匕首,一把在腿上,一把在上臂,还有一把在胸口上,每个伤口都湿漉漉亮着血光。她不由轻呼一声,急忙上前扶住了那摇摇欲坠的陌生男人。
一直维持高度警觉的鞠公子,此刻方觉浑身脱力,每处伤都疼痛难耐,眼前瞬间模糊。
“跟我来。”何姑娘一手端稳烛台,一手抓他靠在自己肩上,向屋内走去。
模糊中,鞠公子只觉天旋地转,口干舌燥,纵然想挣扎,也无半分气力,只好任由那陌生女子左右。
何姑娘将烛台放在桌上,扶他靠在榻上,转身关上门,立即从柜中取出一个古旧小木箱。
鞠公子微微咬牙,挣扎想要起身,何姑娘却眉一敛,将他按在榻上,果断取出木箱中的小刀和丝绵,还有一堆小瓷瓶。片刻间,她便点起了一盏银质小灯,烧上一排纤纤银针,身畔小罐中散发一阵浓郁酒香。
鞠公子睁开双眼,见她一面动作娴熟地淬针,一面利索地撕开自己的衣服,只瞬间,银针精确出手,瞬间封住几处穴位。那轻微麻木的浅浅疼痛在迷蒙中并不真实,刺痛间,鞠公子不禁睁大眼睛瞪着她,“哎呦”一声。
“好悬!”她秀眉一皱,盯着他那落满灯色又布满血污的坚实胸口道:“差点刺中心口。”
双鬓冷汗成河,鞠公子依然伸手掩着脸上面罩,虽气息惙惙,却泰然笑道:“我命大。”
“你这人真逗。”何姑娘闻此,不由展眉一笑,提起罐子将酒泼满双手,斜睨他道:“这种时候还开玩笑!这些匕首插得很深,若不是内功深,也够你死几回了!”
“谢谢。”鞠公子皱眉一笑。
“噌”一声,何姑娘手握一把满浸鲜血的匕首,“当”一声扔在桌上,瞬间取出浸好淡黄药液的棉纱,按住胸口那正在喷血的裂缝。
“啊!”鞠公子皱眉咬牙,却还是发出一声低唤,瞬间双眼涣散,歪了脑袋。
“这时候还不去掉你那面罩!”何姑娘皱眉,一面按住血口,一面将一碗腥苦的白色液体送到他面前道:“喝下去!”
鞠公子双眼几乎不能聚焦,只觉心口瞬间被人掏空,失去了所有气力。冷汗纷纷滚落,瞬间浸湿那黑色的面罩。然而,他依然按着那面罩。
何姑娘叹了口气,放下药碗,盯着他那涣散的眼睛,道:“你可以相信我。现在,我只想救回你这条命,并不关心你是谁。”
鞠公子双目微微转动一下,终于缓缓拉下面罩。
灯光如此温柔,映亮那令人惊叹的面孔。那张脸,虽失了血色,布满冷汗,却难掩俊美。修长如剑的眉,却横在一双温雅如水的眼睛之上。那么温和的眼睛,却又含着一种奇妙的坚毅神色。
世人所谓“君子”的面孔,亦不过如此罢。然而这君子的面孔,却带着淡淡讥诮,仿佛在嘲笑世上所有。这却又不是“君子”的神色。
何姑娘盯着那绝世面孔,忽然失了神。
屋内弥漫酒香,灯火摇曳间,那俊美的少年缓缓皱起眉头,瞪着眼前失神的女子,笑道:“姑娘要让我带着那两把匕首走么?”
何姑娘闻此,猛然回神,忍俊不禁道:“怪人。”言毕将那镇痛的药送到他嘴边。
“为什么,都觉得我怪呢。”鞠公子淡淡一笑,缓缓闭上眼睛,咽下那麻酥酥的药水。同一时间,上臂的匕首“噌”一声离开了他的身体,另一片沾满药水的棉纱瞬间堵住血缝,传来一阵痛。
“呃”他不由轻呼,皱眉吐出一口气来。
“原来你也知道疼啊。”何姑娘斜睨着他,狡黠一笑,伸手拔出他腿上的匕首。
三把匕首,鲜血一直延伸到柄上,刺入确实很深。鞠公子咬牙坐起身来,低头瞥了眼身上扎好的绷带,笑道:“多谢了。”
何姑娘却没有回答他。
此刻,她已经瞧见了这个陌生男子腰畔,正斜插着那杆绝世无双的靛蓝色玉箫,不由微微敛眉。
“你怎么了?”鞠公子见她出神,不禁奇道,正欲望向她所看之处。何姑娘却霍然抬头,微笑道:“再喝一碗药罢!”
鞠公子却大笑一声,却指着桌上酒罐道:“对我来说,不如喝那个。”
顺着他那飘忽却又澄澈的目光,何姑娘亦望见了那陶瓷酒罐,不由笑道:“这时候还要喝酒,不怕死啊!”
“死不了。”鞠公子一面笑,一面起身去抓酒罐。
“还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何姑娘无奈,只好将酒罐送到他面前。
那清俊少年,兴奋地抓过酒罐,忽然露出一个孩子般纯真的笑脸,贪婪畅饮起来,仿佛瞬间忘了所有伤痛。
何姑娘静静坐在一侧,怔怔凝视他,有意无意瞥了眼那杆玉箫。
你是鞠公子?
何姑娘心中叹了一声。
这时候,美酒下肚的鞠公子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空罐,笑望她道:“大恩不言谢,希望有一天能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告辞!”言毕重新拉起面罩,微一敛眉,起身往门口走去。
何姑娘一惊,忙起身追上去,急道:“你的伤”
“无妨。”鞠公子回头一笑,惨白额头布满冷汗,却一抱拳,转身往门外走去。
“你这疯子,现在出门不是找死么!外面有人在抓你,不知道么!”何姑娘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怒道。
鞠公子微微侧过脸,乌黑晶莹的眸子闪着令人心动的光芒,笑道:“必须走了。”
“天大的事,也得先活命再说!还有比命重要的事?”何姑娘急道。
“确是比性命还重要的事情。”鞠公子摇晃着往门口走去,一伸手就去推门。
“命都没了,还能干嘛!”何姑娘一步跳到门口,背靠在门,挡住了他的去路。
“姑娘。”鞠公子冷汗直流,苦笑道:“十万火急,真的是十万火急。”
“不行!”何姑娘坚决道:“要出去送死,我又何必救你!现在!你哪都别想去!”
“姑娘!”鞠公子认真道:“事关人命。”
何姑娘瞪着他,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神色,忽然转身推开了门。
鞠公子一刻不曾犹豫,瞬间迈出门去,扭头向她感激一笑,忽然腾空掠出院墙。那轻灵身影,瞬间消失在冷月清辉中,仿佛从未来过。
何姑娘怅然若失一般,垂头回到屋中,重新掩上了门。烛火飘摇,她瞪着那些匕首和血,忽然陷入一阵沉思。
寂静中,有个声音不断追问她。
为什么?为什么?是冥冥中的指引,还是命运?或者是机会?
她不敢再往下想。
寅时已过,冷月静寂。鞠公子咬牙掠过几座影影幢幢,幽黑错落的高檐,最后飞上最高一个屋顶,方才停下脚步。清辉如水,照着他额头细密的汗珠,也照见他满眼的忧愁。这时候,他才扯下面罩,喘息几声,打坐调息。
然而,他的脑子却没有停下来。
王遮山呢?王遮山在哪?
他没有答案。
偌大个平安山庄,找一个被刻意藏匿的人,不过是大海捞针。
疼痛再次袭来,他终于失望地深深吐出一口气,缓缓仰面躺下,任月色落了一身,只皱眉瞪着那高远冷月,渐渐陷入了绝望。
此刻,在平安山庄的“元宝斋”内,朱沅宝正握着一杯早已温凉的茶水,兀自发呆。忽然,门开了,葬月花急急走了进来。
“怎么!”朱沅宝一惊,蓦然站起身来。
“鞠公子现身了。”葬月花的表情却有点失望。
“人呢?”朱沅宝双目一亮。
“跑了!”葬月花一面落座,一面抓起茶壶倒了杯水。
“跑了!”朱沅宝双眉一敛,大步走到葬月花面前,道:“从你手里跑了?”
“从我手里跑了。”葬月花霍然抬头,瞪着朱沅宝道,一扫平日里的柔情似水。
“他竟然能躲过你的匕首。”朱沅宝沉吟道。
“这个贵公子,确实比我们想得厉害多了。”葬月花呷了一口茶,皱眉道:“挨了三刀,居然破窗逃走了。”
“这小子聪明绝顶,这请君入瓮的机会”朱沅宝失落道:“怕是没有第二次了。”
“这二人必是至交。”葬月花端着茶杯,若有所思道:“鞠公子明知是陷阱,还是来了”
“他猜到了!”朱沅宝一惊,片刻间又轻哼一声,冷笑道:“也是,这小子的聪明脑袋,怕是要绝世了。”
“我们只需攥紧王遮山,什么都解决了。”葬月花这才放松下来,恢复几分颜色,莞尔笑道:“飞白刀呢?”
“放心罢。”朱沅宝眼珠四转,狡黠一笑。
第206章 微光()
“父亲。”门外忽然传来一声。
葬月花一惊,茶杯顿在面前。朱沅宝斜睨她,轻咳了一声,沉声道:“进来。”
朱北旭一脚踏入门内,侧脸瞪着葬月花,似是吃了一惊。
“我走了。”葬月花却只对他莞尔一笑,起身便要出门。
朱北旭双眉微敛,这才将另一只脚也踏入门内,恭恭敬敬一拱手,沉默不语对葬月花行了个礼。
葬月花微微冷笑,瞥了眼朱北旭那略显沉重的面孔,袅娜迈出门去。
门“吱呀”一声,重新合上。片刻后,朱沅宝才重新落座,脸一沉道:“再怎么不喜欢,也应该称呼她一声‘月姑娘’罢。”
朱北旭面沉如水,兀自端立,并未回答。
“说罢!大半夜跑来,做什么?”朱沅宝涩声问道。
“父亲。”朱北旭向朱沅宝微微一拜,恭敬道:“人不是王遮山杀的。”
“你说什么?”朱沅宝脸一沉。
“人不是王遮山杀的。”朱北旭笃定道。
“哈哈!”朱沅宝冷笑一声,轻蔑道:“又来说些疯话。”
“孩儿知道,到底是谁杀了陆阁主”朱北旭道。
朱沅宝闻此,脸色大变,厉声喝断他道:“你知道什么!不要胡说八道!”
“父亲”朱北旭皱眉。
“不要管这些事!”朱沅宝面色铁青,怒道:“这次鉴宝大会后,你跟盛平公一同进宫。”
“父亲!”朱北旭一惊,皱眉瞪着朱沅宝。
“不要把心思放在没用的事情上。”朱沅宝怒道:“你去罢,出去不要乱说!事关重大!”
朱北旭不再说话,深深向朱沅宝行礼,转身退出门去。
此刻,东方淡青,黎明将至。冷风四起,携着清晨特有的清冷滋味。朱北旭满心怅惘地出了“元宝斋”,摇摇晃晃沿大路前行,不觉中向“铸剑斋”走去。
片刻间,这位衣食无忧的贵公子,瞪着眼前繁华雄浑的交错院落,心中再一次生出无尽的荒凉和悲怆。
这人世,不过是华丽的废墟,何等荒芜和苍茫。
他心中轻叹一声,已经遥望见“铸剑斋”三字,闪着暗淡金光,在微弱晨色中若隐若现。
每一次看到这三个字,他那孤绝无望的心,就会没缘由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