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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蝶却闻也不闻,只一步步走向前去,与众人擦肩而过,一路向湖畔走去。
此等光景,孟庆丰顿感不妙,慌忙大步向木屋奔去,飞羽等弟子紧跟其后,不一会便陆续消失在青布帘内。
裂玉终于不再追问凝蝶,转身便拉着馀墨向屋内跑去。
王遮山望了眼那暖光四溢的木屋,不由心口一冷,不禁回头,只见凝蝶背影单薄,正一步一步,向凌湖走去,决绝坚定,没有一丝迟疑。
清风冷月,星瀚朦胧,天地间仿佛弥漫无穷墨雾,阴沉凄迷,将万物勾勒成幽黑剪影。
“凝蝶!”王遮山不禁大喊道,快步追了上去。
凝蝶的背影,凄冷瘦弱,充满绝望,她没有回头,踏碎满地夜色,沉重而去。长发被清风扬起,于夜雾中化作千丝万缕,撕裂沉静浓夜。
“凝蝶”王遮山迟疑了一下,继续唤道。
凝蝶依然没有停下脚步,玲珑身形,正缓缓湮灭于暗夜之中。
王遮山不由心里一酸,大步追上去,转眼间便来到凝蝶身后。
咫尺之间,他却没有勇气再向前一步,不敢面对她那必然是心如死灰的枯容。
凝蝶终于缓缓止步,默默伫立在湖水边缘,静静望向眼前开阔澄澈的凌湖。
夜晚凌湖,一汪幽谧,绝非人间景象。渺茫湖面,宛若巨大魔镜,不止倒影着漫天的裂云星海,残月冷烟;亦倒影着风动中,悬浮于天地间的夜雾烟露,流光溢彩,涟漪流转,摇动闪烁着美妙光华。
那光华,仿佛折射世间所有繁复精妙之色,也描绘出整个娑婆世界的悲欢离合。
王遮山缓缓停在凝蝶身后,安静注视眼前这一汪幽暗静谧,却玄机深奥的湖水,仿佛望见了自己所经人生的浓缩影像。
霎时间,湖面上似乎出现了很多他所熟悉的面容。有屠风扬,有露毓,有王霜,有卢云笙还有丘羽羽。那抹淡黄,竟凭空出现,不知道究竟是跳跃在他眼中,还是跳跃在这深奥诡秘的湖面,清晰非常,却又荡荡消散开去
夜忽然凉了,王遮山却瞬也不瞬,直盯着湖面,直到双目酸楚,盈满一层薄薄泪光,模糊了湖中景象,也吞没了心中幻影。
凝蝶早已饮泣落泪,瘦削双肩,微微颤抖。
王遮山终于往前去了一步,却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玄阙,怕是再也不会醒来了!”终于,她深深跪地,双手掩面,悲泣道。
王遮山心里一沉,拧紧眉头,却仍旧吐不出一语。
“他再也醒不来了!”凝蝶兀自喃喃道,伴着嘶哑的低泣。
那是极悲哀之音,每一声,都震动着王遮山灵魂深处最隐秘的痛苦和颤栗。
师父,也醒不过来了罢
这是他埋藏在内心深处,最恐惧的假设。此刻,被凝蝶那揉碎肝胆的哭泣摇动着,仿佛喷薄欲出。
玄阙,恐怕也不能醒来了罢
他心中一声叹息。
如果所有一切,都是无法回避的现实,那么活着的人,究竟该以何种姿态面对,才算从容?以何种姿态哭泣,才算真的抚平了伤口?
逝者已矣,生者又当如何?
他没有答案。
或许,死者会笑言道:你好好活着,便是对我最好的祭奠。
然而,生者,到底该如何,才能够算作好好活着?
他不懂,非常不懂。
失去的人所带走的,终究是生者的某个灵魂片段。
然而,生者毕竟要活着,于是,他终于开口道:“你要好好活着。”
凝蝶却放声大哭,嘶吼道:“姐姐死了,铁翼死了,玄阙也死了,让我也死了罢!”
“胡说!”王遮山霍然圆睁双目,厉声道:“你死了,就是最好的结果么?你姐姐愿意你死么?铁翼愿意你死么?玄阙呢!他费此周章,才将你救出来!你就这么死了么!”
凝蝶涕泪俱下,却无言以对。
“凝蝶”王遮山凄凉接道:“任何时候,你都要记住,你的命,有玄阙一半!你若轻贱自己,第一个对不起他”
凝蝶伏地饮泣,却渐渐没了声音。悲伤太痛,往往无声。
此刻,她只觉天地苍茫,却无容身之所,身心飘摇,却无落脚之处。
“凝蝶”王遮山柔声安慰道:“你要好好活着啊,才对得起你姐姐,对得起铁翼,还有玄阙他们都在看着你”
凝蝶缓慢摇头,悲戚叹道:“如今,我还能去哪?”
冷风吹过,月色突然明亮起来。
王遮山沉吟片刻,望着凌湖上光影莫测,涟漪撞击,忽然双目一闪,斩钉截铁道:“跟我入关!”
凝蝶霍然扭头,似是吃了大惊,只怔怔望着他,双目空洞,满面泪痕。
那漆黑双眸中,陡然闪过一丝生的希望,却又瞬间湮灭在死的绝望中。
生与死,不过一线之隔。
“跟我入关!”王遮山坚定道:“你与我,重新振作起来罢!”
泪光闪动,凝蝶茫然地望着王遮山,并不能立刻参透他此番话中深意,却也莫名感到某种相通的哀愁疲惫,无奈蹉跎。
第135章 生命之河()
不是所有美好愿望都能实现,这便是人生。
不是每次努力都能感动上苍,这便是命运。
一夜再次过去,众人围在巴神医的木屋里,听到了一个绝望的消息。
王遮山与凝蝶最后赶到,只默默站在人群最后。
解药来得太迟,玄阙虽然留下一条命,却屠风扬一般,陷入了永恒的沉寂中,碧心镖之毒,侵入了他的头脑。
“头脑受损,就算能醒来,也是痴痴傻傻。”巴神医回头望了眼静静沉睡的玄阙,不禁叹息道。
痴痴傻傻!
裂玉忽然放声恸哭,涩声道:“师兄怎么可能痴痴傻傻!”
馀墨泪如雨下,左摇右晃,几欲扑倒在地,眼前泪光交织,模糊了玄阙的身影。
这一刻,窗外阳光极好,投射进屋内,正落在玄阙那苍白安静的脸上。
然而,他却什么也感觉不到,只静静躺着。
孟庆丰与青夫人相依而立,攥在一起的手冰冷干涩,无法温暖对方分毫。
原来,他们已经如此苍老,却时至今日才显得如此触目惊心。
飞羽默默垂泪,众弟子也跟着他低泣不止。
窗外阳光仿佛充满了嘲笑,明晃晃将事实映照得无法回避。
玄阙,从此后便只存在于每个人的记忆中。
王遮山不由哽咽,叹如此豪杰,他却来不及相识。他默默湿了眼眶,颤抖的手,轻轻落在凝蝶颤抖的肩头。他已望见凝蝶满面清泪,椎心泣血。
凝蝶再也没有勇气看玄阙一眼。不是因为她,玄阙便永远是那个俊拔好看的青年。
只在一瞬间,她坚定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来照顾他。”她那嘶哑的声音,忽然自众人背后响起,绝望酸楚,粗涩得犹如裂帛之音,却又坚定充满希望。
“你害师兄还不够么!”裂玉霍然回头,秀目盈满清泪,闪动愤恨光芒,涩声道:“你还是快点走罢!”
“裂玉!”孟庆丰嘶哑呵斥道。
裂玉气喘吁吁,悲泪迸出眼眶,泣道:“师父!让她离开蓝瑛谷!都是她,我们才遭此”
“裂玉!”孟庆丰怒目含泪,哑声道:“别说了!”
“裂玉!”馀墨泪如雨下,缓缓将裂玉震颤不已的身体拥入怀中,将她悲切的脸压在自己心口。二人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均是落泪不止。
“是我的错”凝蝶绝望道:“所以,让我”
“凝蝶”青夫人淡淡道:“这不能怪你”
向来淡漠的青夫人,此刻看起来憔悴动容,泫然双目,闪动泪色,却又岿然不动,保持着一种令人惊讶的平静。
几十年过去,看多了生死与变故,她终于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沿生命的长河中顺流直下,经一路风雨,尝漫天风霜,方才知道,生死苦难,本是何等平常普通的经历,几乎人人必经,又何必怨天尤人?
然而,如此年轻而美好的生命,谁又能不叹息落泪?
“凝蝶”王遮山轻轻拍了拍凝蝶的肩膀,低声道:“你不能留在这里”
凝蝶绝望苦笑,涩声道:“没错!我怎能留在他身边!我怎么有脸留在蓝瑛谷!”
“你知道就好!”裂玉在馀墨怀中低泣,哑声泣道:“你快点走!”
“让我为他做点什么罢!”凝蝶垂泪道。
孟庆丰惨淡摇头,哑声道:“凝蝶姑娘,你不必过于自责,这件事”他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纵然是最高明的假面,也不能隐藏他几近奔溃的情绪,落泪可以没入粗糙的假面,却不能遮挡他悲戚哀痛的神色。
“我”凝蝶一语凝噎,无言以对。
暖风钻进屋内,烈日轰然闪耀。
“凝蝶”青夫人终于开口道:“你若无处可去,便留在蓝瑛谷罢”
“不行!”裂玉愤然抬头,怒喝道:“若她留下,我便走!”
“裂玉!”孟庆丰怒喝道。
“我不管!”裂玉悲泣道:“她留下我便走!”
“裂玉!”孟庆丰双目欲裂,怒视着他最疼爱的徒弟,正要上前。
“她跟我出关!”王遮山苦涩声音忽然自众人背后响起,坚定果断。
凝蝶讶然回头,几欲喷薄的苦泪,模糊了王遮山的神情。
众人听到这句,纷纷回头望向王遮山。
“她跟我走。”王遮山平静道:“孟老板,孟夫人!”他忽的躬身抱拳,涩声道:“我来蓝瑛谷,本是看望师父,无论发生什么,也要在入秋前赶回嘉兴。凝蝶已经不能继续留在关外,我带她走,是最好的办法”
青夫人微微颔首,怅惘道:“你说得不错,该让你见见师父了”
孟庆丰双目泪动,脸色惨白,苦涩叹气道:“是该让你见见屠大爷了。”
“嗯”王遮山神色凝重,垂下了头。
“我”凝蝶却惨然道:“想留在这里照顾他”
“凝蝶姑娘”孟庆丰沉重摇了摇头,叹气道:“遮山说得没错,你入关更安全”
“蓝瑛谷岂能容你!”裂玉秀目圆睁,凝视凝蝶,嘶声喝道。
凝蝶微微苦笑,摇了摇头,绝望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可是我想为他做点什么”
“你离他远点”裂玉继续怒道。
“裂玉”青夫人终于上前拉住裂玉,沉声道:“这不是凝蝶的错。”
“怎么不是她的错!”裂玉忽又放声大哭。
馀墨满目心酸,又将裂玉拥入怀中,终于颤声对凝蝶道:“凝蝶姑娘你还是走罢”
“凝蝶”王遮山来到凝蝶面前,疲倦的面孔深藏凄苦,嘶声道:“跟我进关罢。”
“凝蝶”青夫人缓步来到凝蝶面前,温言道:“人生很长,不在一时跟遮山进关去罢。”
凝蝶泪眼颤动,迷蒙中正望见青夫人那双平静如水,却暗藏汹涌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生的希望。
人生确实很长,辗转起伏,柳暗花明,实在不在一时。
她不禁苦涩点了点头,嘶声道:“我知道”
留在此地,又能如何?
没有人能令时光倒转,没有人谨慎揣测未来。
就算她能将时间倒回紫州湖畔那夜,也未必能将未来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