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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我害怕了,我愿意付。不过这实在太可怜了。一天才一美元,真丢人!你们要得确实不多,这样你们是发不了财的。但是,假如你们觉得这点钱已经够了,那是你们的问题。从这些波兰佬身上只挤一美元就满足了,那实在太丢人!其实他们把你们耍了,从他们身上可以挤出更多的油水。但我不想干预你们的生意。拿去,这是付给你们的一美元。”
他们自然要用傲慢的口气问他,他说这件事太丢人以及诸如此类的话是什么意思?这是不是说,他们都是猪头三?他把他们当作猪头三看待,难道不是吗?他是不是在找死?他是不是想跟那个在他之前经营这报摊的波兰小老头一样挨一顿揍?
“如果你所需要的正是这个,你只要说一声。还有,你说你有办法从波兰佬身上搞到更多的钱,这是什么招儿?”雷伯和厄尔尼把杂志在卡车上堆放完毕,车开走了。雷伯迈开大步准备离去,厄尔尼跟在他后面,另外三个人自然也尾随不舍。
“喂,怎么回事儿?你真的要我们揍你一顿?你想尝尝这是什么滋味?”
他们来到一座仓库那儿。雷伯第一个进去,一直走到最里面。这地方实际上空空如也,只有几只破损的板条箱和口袋,还有些谷物——可能是小麦——从袋子里洒出来。可以听到耗子在周围奔跑,有几只甚至走上前来,露出尖利的牙齿,向人们挑战,完全是一副肆无忌惮的架势。
“瞧着,”雷伯说。“仔细瞧着,那么你们一切都可以明白了。”
他的左手看起来好象在抚摩一个半小时以前他让刀子剩进自己的肉体造成的伤口,这只手顺势溜到衬衫里边,伸出来的时候握着一件状似棍子的长家伙,将近有五十厘米长。
他把那东西的一端抵着自己的嘴唇,接着宣布:“左起第三只老鼠。”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嗖的一声,象是一下极轻的哨音,小小的飞箭恰好击中老鼠身体的中部。那只老鼠先是很快地跑了两步,再慢慢地晃了两步,然后倒下,身子蜷做一团,一对惊恐万状的小眼珠已经蒙上死亡的薄翳。
雷伯说:“O.K.,这种箭毒叫做‘马钱子’,是致命的。在亚马逊尼亚,我们印第安人用它来杀死任何动物。我们的技艺非常高超,而且迅速。比方说,你们三个人当中任何一个如果敢跨一步,那么,不出两秒钟,这个人必死无疑……”
他举起吹管对准那三个人。
“我不知道你们三个人中间我先杀哪一个,”他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柔和语气说:“我还没有决定。你们兴许会笑我,但我确实还没有拿定主意,是把你们三个全杀死呢,还是只杀两个。当然啦,假如你们动一动,假如你们当中有一个拔腿想逃,那对我来说问题就简单很多。那时我再也没有时间进行选择了。”
他笑了笑。
“他们没有一个人想逃跑?”
静默。
然后,个子最小的那个咽下一口口水,总算说了两句:“你真是疯了。你真是一个波兰疯子。”
“现在,我不再是波兰人了,”雷伯说。“早些时候我是个波兰人,但现在已经结束。现在我可是个印第安人,一个瓜阿里沃人,一个沙马塔里人,我是非常凶狠的。”
他慢慢地绕着那三个人转,切断他们一切可能的逃遁之路。
“请别转身。你们看到没有?我已把三支小飞箭装进吹管。三支。可以在不到四秒钟的时间内射出三支箭。”
吹管的尖端在三人中个子最小的一个脖梗上磨擦,他发出一阵近乎窒息的尖叫声。
“但是,我最后也可能一个都不杀你们。作为交换系件,只要你们在地上卧倒。喂……不许动!……请不要碰那把刀子……”
他俯身用他的大手夺下那件武器,同时踩住对方的手腕子。
“请趴下。分开双臂和两腿,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根本不想杀死你们。倘若下次我再见到你们,我可要杀死你们。我把活讲清楚,我是一个沙马塔里人,你们明白了吗?假如我下次不杀死你们,我的兄弟雅瓦和我的全家都将为我感到羞耻。我们整个家族都将名誉扫地,他们将不得不来代我杀死你们……”
他用刀尖抵住三人中个儿最小的一个的手背。
“下次你们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哪怕只是来向我买一份报纸,我会先看见你们,而你们在看清楚我的脸之前就会死去。”
他往刀柄上使劲,刀刃从食指和中指的骨头之间刺进那人的手背。他站起来,把一只脚踩在刀柄上往下压。刀刃穿透手掌插入地面把那只手钉在那里。一声惨叫在空荡荡的仓库里激起阵阵回响。
他用一块木板把仓库门堵上,那三个人被关在里面,仍趴在地上不敢动弹。他对厄尔尼笑了笑。
“你饿了吧,厄尔尼?你该回家啦。你毋亲大概要着急了。”
那男孩的一双蓝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他问道:“你的吹管里真能一次装三支小飞箭吗?”
雷伯呵呵笑了起来。
“不,厄尔尼,当然不能。你很聪明,厄尔尼。我喜欢你。有朝一日咱们也许会在一起干一番事业,你和我,如果你愿意的话……”他把这个男孩的一头金发搔得蓬蓬松松。
走了一段路以后,他扔掉了昨天晚上从公园里捡来的一支竹杆。至于刚才他第二次插入吹管的只是一根木质牙签。现在他把牙签放到上下两排牙齿中间,开始把它嚼烂。但他小心翼翼地把装着箭毒的火柴合用一张纸裹好放回到他的布袋底部。布袋里另外还放着两本书,由于潮气的侵蚀,书上的字实际上已很难辨认了。
黑狗 —— 3
雷伯接近、招呼并征服那个年轻女人的手法,在兹比看来简直神乎其神。
那女的名叫海丝特·克劳莱。她三十岁上下,并不美得出奇,但有一张讨人喜欢的脸蛋和一种富于性感的体态。象她这样的纽约女人,兹比只能目送她打自己身边走过去而不敢对之存任何幻想,认为这比他想象自己买下一百零二层的帝国大厦更加不切实际。第一个晚上,他看见在自己前面二十步的地方雷伯向她走过去,故意撞到她身上,用力很猛,致使那女的拿着的一个纸袋裂开,把里面所盛的大部分东西洒在人行道上。那年轻女人火冒三丈,但看到雷伯急忙把东西都捡起来,那种笨手笨脚的样子怪可笑的,她很快就平静下来。他俩一起走开,雷伯拿着纸袋里还剩下的东西在那女人等她要搭的火车时,兹比老远还看到他们在笑。
第二个晚上,雷伯跟她一起乘上火车。
第三个晚上,雷伯一宿没回家,直到次日上午十点以后才露面,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
也就是在那一天,一九五○年七月二十二日午后,他们——兹比和雷伯——前往东四十二街一家大报的办事处,兹比卖这张报纸已有好多年了。他们乘电梯来到报社经理部所在的那一层楼。
“你在这儿等我,”雷伯对兹比说。
“我不能把摊子撂给小厄尔尼。我很不放心。万一那三个狗娘养的再来怎么办?……”
“他们不会再来了。”
兹比坐下来,置身于那些打扮得漂亮大方的女秘书中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他看着雷伯打她们旁边经过。她们中多数抬起头来,被这个高个儿及其缓慢的、俨然有帝王气派的步态所吸引,也被他那双眼睛所吸引。雷伯回到海丝特·克劳莱所坐的办公室里一扇包上软垫料的大门旁,门后面则是至为神圣的地方。雷伯开始对她说话,起初她坚决摇头。在长得没完没了的几分钟内,她始终不答应,而她负责处理的人来人往和电话铃声不时打断他们的交谈。每一次这样的干扰过后,她又继续跟雷伯打交道。雷伯始终笑盈盈的,象妖精一样迷人,大概在反复陈述自己的理由。临了,她还是屈服了,就象不久以前的一次那样。她和雷伯相视而笑,海丝特摇摇头,现出不敢相信自己的神情,仿佛在说:你能叫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雷伯回来坐在兹比身旁,用波兰语对他说:“有门儿。她答应在两次跟别人约定的会晤之间把咱们塞进去。不过还得等一会儿工夫。”
“把咱们塞进哪儿去?”
“去见大人物。”
“干什么?看在上帝的份上,告诉我,”兹比张皇失措地问。
“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
“你是解释过,但我不明白。”
雷伯笑了起来。“你让我一个人谈就是了,你信得过我吗,兹比?”
“当然信得过,”兹比十分真诚地说,“我当然信得过你。”
他们差不多等了两个钟头,其时有许多男男女女在她们面前来来往往,其中有几个看到这样两个穿蓝色劳动衬衫的人坐在世上最强大的报界巨头之一的候见室,免不禁用诧异的目光打量着他们。最后,海丝特·克劳莱向她们做了个手势。他们站起来走了过去。在门口。那个年轻女人向雷伯作最后一次低语:“我真的疯了。你这个坏东西,怎么能让我干出这种事来?”不过她含着甜蜜的微笑甚至找到机会轻轻抚摩他的手。
据兹比涅夫·齐布尔斯基所述(现在他的姓名已写作Zbyniev Cybulski),一九五○年七月二十二日,下午五点三十分左右,乃是雷伯·克立姆罗德开始他那令人昨舌的奇妙发迹过程的日期和时间。
“我知道,”雷伯向坐在他和兹比对面的那个人说:“你的时间是非常宝贵的。我的来意是谈一谈我的一个设想。这个设想能使你发行你的报纸的费用节约百分之五,把运送这些报纸的速度提高百分之十五,还可以把曼哈顿岛南区全部三百一十二个销售点的销售量扩大百分之十八至二十。这仅仅是指目前而言。我的设想同样可以用在你的其他领域。这就是我的来意。现在你可以把我撵出去,如果你想要这样做的话。”
但是,他那双灰眼睛炯炯有神,赛过日光。
大人物问道,他的设想是怎么一回事,雷伯便告诉了他。
大人物于是问:“你是的何许样人?’
“我叫安东·只克,“雷伯说。
“德国人?”
“瑞士人。”
“要是我同意这样干,我是不是将跟你打交道?”
“不是跟我本人。而是跟齐布尔斯基先生所代表的公司打交道,他是这家公司的首任总经理。”
接着雷伯立刻用波兰语说:“兹比,请不要开口。如果我的右手示意,你就说‘是’;如果我的左手示意,你就说‘不’。”
大人物望着兹比。“你的公司已经把曼哈顿岛南区的三百一十二名报贩联合起来了?”
“是的,”兹比说,同时在心里拼命反复提醒自己:右手要说“是”,左手要说“不”。右手“是”,左手“不”,右手“是”,左手“不”……
“报贩们果真都听你的?”
“是的,”兹比说。
“眼下我们的报纸由我们自己设立的一家服务社经手送给短贩,这家服务社的负责人名叫芬尼根。你认识芬尼根吗?”
“是的,”兹比说。
“你真的相信你的公司能比芬尼根的更有效、更可靠?”
“是的,”兹比说;现在他已完全陷于狂乱之中,几乎不懂得人家在问他什么。
“我知道可以援引足够多的例外条款来摆脱我们和芬尼根之间达成的协议,但他可不是那种会乖乖地让他的生意被枪走的人。他手下的那帮爱尔兰人同样如此。如果芬尼根这方面会惹出些麻烦来,你认为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