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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大臣跪下请圣安毕,恭亲王奕也施了大礼。
咸丰帝把曾国藩递进来的两个折子递给首席军机祁藻,道:“你们先在这看一看,议一议,朕用完了晚膳,还回来。”
咸丰帝扔下这句话,便由太监扶着一颠一颠地走出去用膳。
众大臣急忙低下头替皇上遮羞。
这两份折子便开始从祁藻、文庆、杜受田、肃顺手里轮转,最后停留在恭亲王的手上。恭亲王慢慢地斟酌,脸上呈现喜悦之色。
奕看完折子,笑着道:“难得曾国藩这么心细!”
曾国藩忙道:“谢过王爷。”
杜受田则道:“曾侍郎细心固然细心,只怕有些夸大吧。——老夫前几天出使山东、河南赈灾,两省尽管遭了大灾,可人们脸上倒也看不出有多少菜色。——两省的巡抚衙门,还陪老夫吃了顿西洋人大菜。至于提前收取地丁一项,这是皇家体恤臣子的一片苦心,也算超常措施了,否则,哪个还愿意做外任?恭王爷,老夫说得不错吧?”
文庆这时道:“杜大人哪,您老到山东、河南吃了顿西洋大菜,怎么就说两省的百姓不苦呢?说句笑话,像杜大人这种年纪,看没看到百姓恐怕都难说哟。”
“你——”杜受田气得脖粗脸红,他争辩道,“老夫为朝廷视察灾区,不见百姓咋个行!老夫离开济南那日,光百姓就送了十几把红灿灿的万民伞。老夫没见到百姓,百姓咋能送伞给老夫!”
恭亲王笑道:“杜师傅快不要认真啦,文中堂无非说笑话。——杜师傅啊,你是有了年纪的人,以后,还是少出去吧。”
杜受田只得道:“谢王爷体贴。”心里想的却是:“不出去,让老夫拿什么养家口?”杜受田想的是实情。
京师官员已经三个月没发俸禄了,文武百官都在靠吃老本的吃老本、借债的借债混日子。大清户部的库银连十万两都不到。这个时候,不要说京师人人恐慌,连地方上,也是各省找各省的出路,各地想各地的辙。
湖北巡抚衙门,福建巡抚衙门,早在月初就已经奏请自制铜钱,用以维系本省的正常开支。怕引起银、钱混乱,折子在咸丰帝的手里一直压着。
又等了一会儿,咸丰帝才用完晚膳走进来。
恭亲王带头再次恭请圣安。
咸丰帝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别整虚招式了,朕把各位召来,专讨论曾国藩上的这两道折子。今晚,朕就是要当着曾国藩的面儿,看看该给曾国藩定个什么罪名?——以后,无论王爷还是贝勒,无论功臣还是大臣,只要他犯了咱大清的法,咱就当着他的面儿控罪,让他心服口服!”
曾国藩一听这话,头嗡的一声响,扑通便跪倒在地,作出请罪的样子。
咸丰帝看也不看曾国藩,道:“曾国藩仗着读了几本圣贤之书,竟然教训起朕来了。朕已经窝了一天的火了,今晚上,朕才算喝了口燕窝莲子羹。恭王,你先说。”
恭亲王低头答道:“回皇上话,臣以为,曾国藩身为大清侍郎不为朝廷分忧,却替百姓着想,该重重处罚才是。祖宗的基业来之不易,如在我等手里丢掉,如何去见列祖列宗啊!”
咸丰帝被恭亲王说得眼圈一红,道:“恭王啊,难得你一片忠心哪!——你说该给曾国藩治个什么罪呢?”
恭亲王答道:“像曾国藩这样愿意操劳的人,让他当侍郎太便宜他了。——臣认为,像他这种不知深浅的人,应该让他当大学士,让他管理六部,让他为广西筹款剿匪——”
咸丰帝打断恭亲王的话道:“恭王,朕找你来是说正经事,你怎么倒保举起他来了?——他这不成了无罪倒有功了?明天还不得指着鼻子骂朕!”
恭亲王道:“皇上息怒,皇上误会臣了。皇上想啊,臣是想把姓曾的活活累死呀!姓曾的自己累死又不干皇上的事,皇上还有了纳谏的美名。——看以后谁还敢多管闲事,曾国藩就是下场!”
咸丰帝气得一屈股坐下,转脸问祁藻:“祁藻啊,你现在是首席军机,你说说吧。”
祁藻答:“回皇上话,臣以为,皇上根本用不着跟曾国藩这样的人生气。想怎么治罪,臣照办就是。——别说他是小小的二品侍郎,就是穆彰阿,还不是皇上一句话,就把他撵出京城了!”
文庆这时道:“禀皇上,臣以为祁中堂越说越糊涂。——穆彰阿是结党营私误国误民坑咱大清,是犯了大清律例才被革职的,曾国藩仅仅是上了两个折子,怎能一样呢?”
咸丰帝道:“文庆啊,你认为曾国藩有没有罪啊?是该罚还是当奖啊?”
文庆答:“回皇上话,臣以为曾国藩的确有罪。他光想到百姓苦,却忘了皇上也苦啊!广西的乱子越闹越大,姓洪的不仅占了全广西,听说现在正领着大军奔长江以北而来。现在的京师是人心浮动,谁还有心思为朝廷办事啊!皇上急,臣等也急呀!”
咸丰帝眼圈一红,道:“文庆啊,你是真知道朕的心哪,难为你了!”话锋一转:“肃顺,你怎么一言不发呀?”
肃顺道:“回皇上话,奴才位卑,不敢发言,怕一言不慎,被皇上治罪。”
咸丰帝愣了愣,终于长叹一口气道:“曾国藩哪,你已知罪,朕就不深究了,你起来回话吧。你认为当务之急,应该怎么办才好啊?”
曾国藩站起来,低头答道:“臣谢皇上开恩,臣回皇上话,广西剿匪,平定银价,整饬吏治,均为大清头等大事。”
咸丰帝许久才道:“唉,先皇在日,就和英吉利开了几战,费了偌多银两,还丢了香港。——朕自登基,连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难道朕真的是薄命天子吗?”
杜受田道:“禀皇上,皇上与其自责,不如择吉日到天坛祭天。乾隆三年,天下大旱,草焦树死,乾隆爷亲自登坛祭天,感动上天,得雨三天三夜,此后一直丰收。请皇上明察。”
咸丰帝先是顿了顿,马上便脸呈悦色,他站起来道:“通知钦天监,选个吉日,朕先祭天后祭祖。——杜师傅啊,多亏你提醒朕,真是一语点破梦中人哪!”
肃顺这时道:“禀皇上,奴才有个想法,一直没敢与皇上提。”
咸丰帝道:“肃顺,你尽管讲就是。”
肃顺道:“回皇上话,奴才以为现在当务之急是剿匪赈灾,而剿匪和赈灾都需要有大量的银子来支撑。奴才以为,不妨效法列祖列宗,在丰饶省份开开捐输,等渡过危机,再停止。”
咸丰帝这时却话锋一转,道:“杜师傅啊,闵浙总督刘韵珂整日请病假,最近又给朕上了个头晕目眩不堪久坐的折子;福建巡抚徐继身体倒好,可他在福建也不知是真卖官贩爵,还是诬他清白,天天都有御史参他。——花沙纳的头都快被徐继搞昏了!你给朕说说,这两件事咋处理才算合适?”
杜受田道:“回皇上话,圣人云:君子以德治人治国为上上。臣以为,刘韵珂虽久病,
但闵浙也没有生出什么乱子,皇上不仅要准他假,还应该赏他人参,让他感皇上的大德;就算他真有病,也会带病支撑局面的。事实胜于诡辩,闵浙不出乱子,就说明皇上把刘韵珂放到闵浙总督任上是对了的。至于徐继嘛,老臣倒在三年前和他打过一个照面,倒像是个忠厚人,先皇还夸过他能办事呢!”
文庆一声不吭,仿佛皇上和杜受田谈论明朝的人物。
卓秉恬这时道:“禀皇上,肃大人刚才所奏开捐输一项,微臣细细想来,倒是可行之策。最近两月,各省的地丁漕粮均直接运到了广西兵营,国库再无进项。长此下去,不要说在京供职官员的俸禄无着,连内廷所需也无从支出。请皇上明察。”
咸丰帝被卓秉恬转换了话题显得有些烦躁,却又无可奈何,他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忽然忿忿地说道:“朕现在是越来越不明白,咱大清的白花花的银子都去哪儿了?——你们都说说。”
曾国藩跨前一步道:“禀皇上,恕微臣直言。微臣以为,银子的流向,四成在贪官污吏手上存放,三成在兵营,三成在百姓手中活命。民间有云: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想想断不会是空穴来风。请皇上明察。”
咸丰帝站住,两眼直视曾国藩,道:“曾国藩,照你所言,我大清的官员都是些贪官污吏不成?——什么十万雪花银,简直是污蔑!你在京城十几年做官,这话你信吗?”
第五部分 一肩明月两袖清风第114节 最惬意的时刻
曾国藩答:“回皇上话,臣自然不信。但臣以为,百姓的愿望是好的。请皇上明察。”
“什么?”咸丰帝愈发恼怒了,“你还说愿望是好的?——什么愿望?”
曾国藩答:“回皇上话,百姓希望我大清官廉吏清,国富民强!”
一句话,说得咸丰帝低下头去,久久才自言自语道:“朕做梦都想国泰民安哪!
”说着说着,忽然滴下泪来。
众人急忙跪倒,道:“请皇上宽心,我等告退。”
御书房的灯光直亮到夜半才息。
曾国藩回到府邸时,见府门大开,周升正恶声恶气地赶一名小厮;远远地,便听周升大着声道:“我家老爷是堂堂二品侍郎,位列九卿,岂是赖账的人!你区区六百两银子不来讨,还能黄?”
曾国藩一听这话,就知道是钱庄讨债的伙计来登门讨要了,于是急忙下轿,冲周升喝一句“不得无理”,又抱歉地冲小伙计说一句“请随本部堂来”,便将小伙计礼让进书房。
曾国藩见小伙计面色涨红,仿佛还在生气,就笑着道:“小兄弟,门房粗野,你担待一些吧。望小兄弟回去多多回复庄上,所欠庄上的那六百两银子,再宽限两个月。国库最近空虚,本部堂已经几个月没有领到俸禄了。一次次的让你空跑,实在不好意思。”
小伙计嗫嚅了半晌才道:“奴才也知道大人是清苦的京官,东家让奴才来府上也不是逼债,无非是告诉大人一声,所欠敝庄的银子期限到了,给大人提个醒儿。
可那位门房大爷,反诬奴才说话不中听,竟抡起拳头要砸奴才的头。”
曾国藩忙道:“他是个粗人,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本部堂向你赔个不是。”
小伙计见曾国藩讲出这样的话来,知道是真没钱,这才努着嘴一挺一挺地走了。
当晚,曾国藩召集周升等所有下人,向他们讲了晏子与车夫的故事。
晏子官至丞相,仍谦恭待人。有一次,车夫赶着马车拉着晏子去办差,正路过车夫自家门前,被车夫的婆娘看见了。她看见坐在车上的丞相谦卑规矩,一点儿没有丞相的架子;相反,驾车的丈夫却趾高气扬,仿佛是个丞相。知书达理的婆娘立时便羞红了脸。晚上车夫一回家,婆娘便对他说:“夫君啊,奴家今天都分不清驾车的和坐车的谁是丞相谁是车夫了?——你能告诉奴家吗?”车夫回答:“我当然是车夫了,哪有丞相驾车的?”婆娘便说:“夫君哪,既然驾车的是车夫,可奴家看你怎么比坐车的丞相还耀武扬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