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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枪了。你说的事我还是不敢做,我觉得太冒险了。”
“你说他打了五枪了,那么他最多还有五颗子弹。不用怕,他要能打到你,你早死了。再说,你想要耗到什么时候?天亮了再回去吗?天亮了你就更不能走了。
你一直想这样耗下去?”
“你错了,我巴不得上辈子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不晓得这里离国境线有多远?
应该不远了吧,今晚要能走过国境线就好了。他妈的深入敌后还真不是个事,我只想早点过国境线,跨过去也许就没事了。嗯,把枪挑起来是吧,告诉你我也还真不是个怕死的人,就怕死得不值得,一个敌人没弄到手,本都不够。你的事,报纸上说得很厉害,首长都赞扬你了。枪法怎么样?你不会让我白死吧?”
“不会,你不会死的。别废话了好不好?你赶快把头盔取下来,放在刺刀上,然后慢慢地挑起伸出去。”向前进有点不耐烦了。
“好吧,死就死,有你在,我不怕了。有没有把握一枪干掉他?等等,要是我死了,你会不会认为我也很勇敢?你是英雄,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向前进真是哭笑不得,这个兵很天真,也很坦诚。他说:“你当然不是个孬种,不然深入敌后这种事也轮不到你来。”那个兵说:“那倒是。我是河北人,你呢?报纸上说了,但我没看过报纸,一直在忙着帮前线运送东西。你注意了,狙击手在前面那座山坡上的大蘑菇树上,刚才我看到那里有一点星火掉下来,可能是敌人在抽烟吧。好了,我弄好了,你准备好了没有?我伸出去了。”
那个河北兵终于慢慢地把头盔伸了出去。
“不要太高,慢慢地,伸出去一点就可以了,然后停留几秒钟就缩回来。”向前进告诫他说。“好!听你的。我伸出去了,你注意看前面。”
铛的一声,子弹打在头盔上,头盔偏了一偏,卸去了穿透力,子弹转射入岩石旁边的草丛里。
“他妈的!”那个兵气喘着嘘了口气,“怎么样,看到了没有?”
“没看到,狙击枪没有焰火。但估计是从那里打来的,树枝叶动了一下。”
“能不能快一点解决他?我觉得待在这里真不是个事。”
“放心吧,我现在得重新找位置,这里视线角度不好。我还得再砍两根树枝来架枪,我左手不能动,只能用右手,没办法。”
“那要等多久?”那个兵好像很无奈。
这时班长爬过来了:“架枪的事我来做支点。”就要在林子中半蹲起来,用砍刀去砍树枝。那个兵还在那里抱着腹部蜷缩成一团,低声哼哼着痛哭流涕。敌人没有再开枪,是想以他做饵,引人去救,他好再射杀。向前进说:“等等,班长,你可以叫人来把那个伤兵救下去。到时候你的这个兵继续作掩护。”
“怎么个掩护法,可靠不?”
向前进说:“可靠,没问题。是这样的……”
“好!不用叫人了,那我马上把他救下去。我现在退回去,到那边时我咳嗽为号。我一咳嗽你们这边就把头盔伸出去。”这个班长很快就退缩了回去,在那个伤员后边不远的地方作准备。
一声咳嗽,这里头盔再一次慢慢伸出去的时候,那个班长飞快地冲出到岭上去,在那边铛的一声中,扛起伤兵就跑。
伤员顺利地救走了。向前进看不到这边情况,就问对面的河北兵:“怎么样?
伤员救走了没?我过去一点,你等等。”他继续顺着这个山岭爬过去,隔着那个兵两三米远了:“好了,我这里看得很清楚了,人就在那里。我用匕首砍断两根枝丫来架枪。你想办法把他留住,再慢慢地试探他两次,不要等他开枪就缩回来。”
“你动作放快一点,还有等会你向准点打,全靠你了!”
“我知道了,你开始啊,不然他溜了就不好了。”
“他妈的这是什么事啊,跟捉迷藏一样。真不像我想象中的那种打法。打仗么,应该是硝烟弥漫,火光冲天那种才对。”
“嘿嘿,兄弟,你错过了好戏。打仗还真就是那样的,惨烈!”
“也许吧,我没你那么运气好,我们不是一线直接参战部队。我们配属给开那破玩意的人,多数时候在后方搞搞运输,这一次也算真的为国家做点事情了。想不到我居然还跟英雄在一起并肩作战,说出去谁相信呢?”
这河北兵还真是能侃,躲在岩石后,有了英雄在,现在完全放心了,也很配合了。这样就好,向前进心里少了分担心焦虑。
不大一会儿,那个兵又引发了两枪。那家伙很有耐心,还真是跟他耗上了。很快向前进就又趴在地上,身子向下。用砍来的树枝交叉插入地下做的脚架将枪前端抬高了,现在虽然只有右手据枪,但并不影响瞄准,至于射击,那不是专用脚架,效果大打折扣是肯定的。
透过狙击镜,看到了,那家伙还在那里,站在一枝丫上,后背靠着树干,据着枪向着这边移动瞄准。戴着顶草帽,人应该不很高大。向前进将枪从他的头顶上扫描下来,只是向着他的两臂以下胸口部位瞄准着。这家伙侧着身,半个身子给前面一棵直立没有多少枝丫叶子的树干给挡住了。这样一枪打过去,把握不大。向前进想等到他扫描回过来身子,弹着点面大一些时才开枪。
月亮高挂在天空,少有云彩。这是个很不错的夜晚,战地这一刻宁静无声,风也停歇了。瞄镜里那家伙的手臂在缓缓地移动着,由侧面扫描过正面来了。
“很好!慢慢地转过来吧。”他屏住了呼吸,等待着。
那家伙扫描过来后,就那样停住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说不定下一秒钟这家伙就又缓缓转动起身子来。他食指弯曲,加紧了力度,正要开枪。
“怎么样,找到了那家伙没有?”班长突然摸了过来,问。
向前进正在聚精会神瞄准,处在开枪准备中,被吓了一跳,手一动,前面的树枝做的枪脚架交叉承接处受力不住,往下移动了一点,忽然什么也看不到了。
“完了!”那个兵叹了口气。
向前进这一刻真恨不能将那个班长臭骂一顿。
他赶紧移动身子,将就现在的交叉脚架,等他重新找到那个位置时,敌人已经不在了。“赶快走,往北边去!”
向前进收起来枪,那个河北兵急忙扯了把草塞进头盔,戴上了,提着枪,猫着腰,盘过了岭去,继续往前探路。
等到众人上了这个山岭,向前进被一个兵扶起来,大家拉开距离,在月夜下急忙向着北边方向赶。
他们不知道,此时离着国界线只有五米了,前面就有了一座界碑。但大家没有发现这座界碑,过了后,绕过了一座小山坡,又急着下山去,进了一座山沟。大家只当是还在敌后,心情紧张不已。
一队人马小心翼翼走在山谷里,那个继续打头阵的先锋,河北籍贯的前哨人员刚转个弯,迎面碰上了一个人,正由一个三米多高的土坎下爬上来。
山沟里阴暗着,没有受到月光的正面照射。遭遇的是一队渗透的敌军特工,现在只有这个前哨爬了上来,人还没有站稳,双方突然遭遇,都是二话没说,同时开了枪。战斗立即在沟里猛干了起来。
原来在刚才飞机失事的地方,离着边防线并不远,只有三百米不到距离。有一队敌军特工,赶到失事点后,没发现一个人,于是沿着北边一直追了过去,从一个山丫口过了国界线,悄悄渗透追赶到了我们后方去了。我们的一个边防班则发现飞机失事,停在那里不肯走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突入接应,两边都没发现人,也没遭遇。那两个班的敌军特工搜了一阵,没有发现,返回去时候,在边界线上突发奇想,也转而赶往鸟山方向来了。他们由东向西行,不敢一直沿着国界骑线岭走,而是从我方一侧的常走路线往上行,借着长草树木的掩护,胆大着呢。打头的两个敌军刚从低处爬上一个坎,这条路他们走得熟了,绝没想到突然会出现有解放军在上面,一时紧张,这个家伙喊了话。那个河北兵配备的是56冲改良空用型,毫不含糊,将那个最先爬上来的敌军打下去了后,赶到土坎边,起手往下就是一阵猛射。
近距离遭遇战就那样打了起来。
后边的这个班的战斗人员听到枪声,放下伤员,全奔了过来,居高临下,一时间弹雨乱飞,双方在狭窄的谷地里打得相当猛烈。敌军被压制在了下面五十米距离,但这个班的人在上方,手榴弹不断地扔下去,火光闪亮中,惨叫声连连响起来。
沟谷里太狭窄,荆棘丛生,敌军们没法迅速分往两边抢占制高点位置,况且这个班的人比他们先占地利,你上我也上,无论怎么样,敌军始终处在下方,被压着打。大家不敢久作停留,怕仍在敌区,还担心着呢。那个班长也够猛的,见敌人久战不退,大吼着:“他妈的,同志们冲下去!”提起枪,第一个跳下土坎,弯着腰,边往前冲边开枪。
向前进已经跟那个手臂受伤的伤员互相搀扶着赶来了。只见一个解放军在阴暗的沟谷里吼叫着带头冲下去,后面紧跟着七八个,纷纷跳下土坎。
沟谷里太狭窄,后面的人不敢开枪。突然之间最前面那人倒下去了,立即有两个并排着开着火,继续大声吼着冲下去。向前进看得热血沸腾,可是自己参不了战。正在此时,前面山谷里又有人冲上来了。有人大喊着:“解放军是哪边的啊?”
他这样喊上面的人根本就听不到。但还没落下话音,敌军的子弹已经回答他了。
于是外面的人分清了敌我,猛攻上来。
敌军本来还很顽强,但前后受敌,被上下夹攻,很快损伤大半,剩下的人拼命往两边荆棘里钻,顾头不顾腚,成了活靶子。
战斗结束了,两方会师,这个班的人才晓得这已经是在自己的国土上了。早知如此,班长就不会心急如焚,冒险冲下去牺牲了。他们心情有点凄凉,高声咒骂着,抬着自己的班长和三个伤员,随着赶来参战的边防军出山谷而去。
“国境线!”向前进想着,“多少人为了它而牺牲了。”
狙击手第九章 重返前线(1)
大约是早上九点多钟,天气晴朗,后方临时战地医院里,这一刻异常宁静。血腥味和浓药味已经散去了,向前进从窗户里看出去,天空湛蓝,云在天上,南风吹拂,心情格外得好。
这个隔离房的几个伤兵都出去晒太阳了。向前进昨天晚上未能睡好,对面铺,说他女朋友听说他腿断了,刚跟他分手,他不大想得通。直到后半夜才迷糊着睡过去,紧接着又传来枪战声音,是敌军特工渗透来搞偷袭,闹了很久,睡眠就耽搁了,起来得迟了些。
天气是美好的,人的心情也应该是美好的才对。现在向前进的心里完全暂时地化去了担忧,他用拐杖拄着,站在了窗户边,看同一片天空下的云彩。想不到这一次逢凶化吉,让人想起来有些后怕。
在经历了一场虚惊过后又美好了起来的心里,忽然就有点变得空落了起来,找不到什么来填补了。或者说他感觉到人生并不是像他所想象的那样简单了。
不晓得那个班长还在不在?也许还活着,也许已经牺牲了。还有那个班长,老猫,牛蛋壶他们……他有点感到无奈了,谁说人生是美好的了呢?有很多你很挂牵的人,你很记念的人,你不希望他们出事的人,你却无能为力去为他们做点什么。
他打听到那个曾经一起血战过沙场的特种兵回到他的部队去了,原来他是个空闲的人,不断配属给其他部队。哪里有任务就到哪里去,而又可以说是绝不空闲的。他感到那是个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