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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团亲自参与战斗这话他还是说不出来的。沿途之上鲁正平一个劲的加快速度,但是仔细思量攻打围子的事情,鲁正平知道这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在鲁正平汇报情况的时候,周义生一声不敢吭,虽然这关乎自己的家族,关乎自己的乡亲。作为一名旧军人,他可没有胆量如同保险团这样的新式军队战士一样,勇敢地发表自己的意见。旧军队最讲等级,除了等级,军官们完全没有能够让士兵们服从的大义名份。所以他们更要刻意强调等级的“天经地义”。通过种种等级特权来维持旧军队的营运。而这样的体制,让士兵们他们面对事情的时候,必须服从长官的意志。士兵们根本不敢向长官提出自己的要求。因为他们知道,提出来也是没有用的。
蒲观水静静的听完鲁正平的话,又看着战战兢兢的周义生。他心中觉得十分遗憾。身为一个军人,蒲观水理想中军队应该有的关系是历史记载中李广那种名将和士卒间的关系。而现实是无情的老师,蒲观水的从军经验让他明白,那仅仅是一种传说而已。在德国接受的军事教育,士兵仅仅是用来消耗的作战单位。在中国,即便是北洋新军这样的存在,士兵也不过是这个军事集团里面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棋子。他们只有服从的义务,却没游说话的权力。看着保险团战士那种发自内心的主动性,蒲观水很羡慕陈克能够拥有如此自主的部下。
正思量间,蒲观水见章瑜用一种试探的目光看向自己。他没有对章瑜说什么,而是询问起周义生,“义生,你有什么打算?”
被蒲观水这么一问,周义生连忙说道:“蒲大人,我想让军医给我姐姐看看病。”说完就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蒲观水,自家的事情自家最关心。周义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哪怕是被蒲观水打骂,他也要哀求到蒲观水同意为止。而且蒲协统是个难得的好上司。周义生觉得自己的要求还是能得到蒲观水首肯的。果然,蒲观水点点头,“这个自然,我马上就派军医过去。除了给你姐姐看病,义生还有别的想法么?”
周义生有些弄不明白蒲观水的想法,他有些畏缩的说道:“只要能救了我姐姐,带上我哥哥姐姐回凤台县,我没有别的想法了。请大人千万成全小人。”
“那你那些同乡的百姓去打围子,你就没有别的想法么?”蒲观水用一种温和试探的语气问道。
尽管蒲观水的本意是想让周义生放轻松,如果周义生提出想去帮助同乡打围子,蒲观水是绝对会支持周义生的想法。但这种语气在周义生听来已经是一种彻头彻尾的警告。那是蒲观水在用一种温和的方式告诫周义生,不要提出任何别的“过分想法”了。
“大人,小人决不敢给您添麻烦。这次能回来救我家人,小人已经感恩戴德了。”周义生连忙斩钉截铁的答道。真心说,这也不是什么客套话。蒲观水不让周义生回家,周义生就得老老实实听从命令。哪怕是家乡近在咫尺也不行。不然的话,新军严酷的军纪决不会放过周义生。安徽新军号称“新军”,但是和其他老式军队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听了这话,蒲观水面沉似水眉头微皱,鲁正平绷着嘴,脸上浮现出愠怒之色。倒是章瑜觉得这话听起来很是顺耳。于公于私,章瑜都不想去救人。于公,把船队牵扯进毫无必要的麻烦里面去只会影响部队的计划。大家都是灾区,谁救谁啊?若是这刘家铺和现在的凤台县一样,凤台县的情况如同刘家铺一样,章瑜首先就能肯定,刘家铺绝对不会派船去凤台县接人的。至于拯救凤台的灾民,刘家铺不趁火打劫就不错了。
于私,章瑜认为当兵吃粮虽然天经地义,但是这粮草装备都是当官的筹措来的,当兵既然吃了粮,那就基本上属于当官的财产了,给军官们卖命也是天经地义。军官不吭声,哪里有当兵的自作主张的余地?周义生这种知分寸的态度在章瑜看来可以当作楷模。而鲁正平这种心态就是一种无法无天的模样。
“章队长,我想和新军的兄弟们一起说点事情。”蒲观水对章瑜说道。
章瑜觉看着蒲观水的神色,已经猜道了蒲观水的心思,他正色说道:“蒲协统,我的任务是按时接送大家。你不要让我为难好不好。”见蒲观水没有说话,章瑜就知道自己的话没有打动蒲观水,他接着说道:“蒲协统,制定计划的时候你可是在的。你若是当时就想帮这些灾民,你为何不当时就直说。而且陈旅长若是当时就想帮这些灾民,以他直爽的性子,他当时就会提出来。现在你想起帮这些灾民了,但是计划怎么办?蒲协统,你帮了刘家铺这里的灾民打了围子,要不要帮下一处的灾民?你这一处一处弄下来,这计划还要不要执行了?”
蒲观水沉默的听着章瑜的话,他顷刻间只感到一种极度的无力。章瑜说的没错,若是他一处处的把灾民都给救了,原本得计划根本就来不及执行。更重要的是,蒲观水自己也没有足够的实力来完成这些工作。官府肯定是考不上的,必须借助保险团的力量才行。可现在保险团根本不受蒲观水指挥。指挥权在章瑜手里。章瑜如果不同意,那蒲观水只能靠新军的官兵。新军的官兵们肯不肯卖命的为灾区百姓破围子?蒲观水看了看旁边谨小慎微低着头的周义生,心理面基本不抱任何幻想了。
可即便理智上能够理解当前的情况,蒲观水的胸膛里面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对他说着完全不同的话。“为什么不试试看呢?陈克在凤台县就能弄出那么大的事情,甚至眼看着就能战胜天灾。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拯救新军兄弟们的乡亲呢?沿途能拯救投水自杀的人,就不能拯救这些敢去打围子的百姓么?”
心里面的这些话让蒲观水胸中生出一股火烫的东西,让他坐立不安。素来军容整齐的蒲观水腾的站起身来。手指摸着紧紧扣着的风纪扣,几乎想把它给解开。要从洋人手中把中国救出来,难道首先不应该把这些百姓从死地中救出来么?但是,人呢?枪呢?怎么告诉跟着自己的兄弟们说,“你们要为百姓去战斗,去死?”
章瑜紧紧盯着蒲观水的动作,见蒲观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他也不再逼问。章瑜出身小吏家庭,家庭一直教导他怎么猜度那些身居高位人的心思。到现在为止,只有人民党里面几个身居高位的人他看不透。其他人的心思章瑜还是能猜透的。只要让蒲观水心中的这股冲动消停了,现实总是会让蒲观水安静下来的。那时候蒲观水需要的只是一个说服蒲观水自己的借口而已。而这个借口章瑜已经帮蒲观水想了好几个。到时候看蒲观水的心思,一个个拿出来试,总有一个能让蒲观水找到台阶。接下来,章瑜完全按照计划行事,送人接人就行了。
所以章瑜静静的等着,一声不吭。
“大人!请救救我们乡亲吧。”会场上突然爆发出一声悲鸣。喊出这句话的不是周义生,而是周义生的三哥周义正。他和弟弟被一起带到这里之后,他始终没有敢说话。这群陌生人一个个衣着整洁,气色很好,举手投足之间有着见过大世面那种人的自若。被饥饿折磨了许久的周义正根本不敢插嘴。但是听着这些人说话,竟然有不少人试图救百姓,试图想帮百姓打下围子。虽然不知道蒲观水在这群人当中到底是什么地位,不过应该是很不低。他心中立刻生出了些希望。
看着蒲观水准备有所行动,又被另一个明显是领头的人阻止了。周义正的心又变得冰凉。自从水灾之后,他每天都挣扎在死亡线上,几乎每天都要看到死亡。父母和妹妹因为饥饿而死,姐姐奄奄一息。周围的远亲,近邻,朋友,或者只是见面能打个招呼的同村,同乡一个个死去。周义正心中越来越绝望,自救看来是盼不到了。正因为这样,周义正却越来越渴望有人能来救他们。
而准备来拯救他们的蒲观水脸色越来越难看,周义正的直觉非常敏锐地感受到蒲观水准备放弃了。如果是以前,周义正是绝对不敢来求告的。他素来老实,却从不敢招惹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更别说朝廷的大官了。可在这一刻,周义正再也忍耐不住。他扑上前跪在蒲观水脚下,紧紧地抱住蒲观水的腿,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大人!救救乡亲们吧。大人!救救乡亲们吧。”
听到这声呼救,蒲观水的脸色变得铁青,却一动不动。周义正摇晃着蒲观水的腿,想努力找出能够说服蒲观水的话来。却只能一遍遍的重复着,“大人!救救乡亲们吧。大人!救救乡亲们吧。”
章瑜盯着周义正,神色间都是厌恶。但是侦察大队的那些干部战士一个个脸色如同蒲观水一样铁青。大家咬着牙,拳头握得紧紧的。周义生看大哥这么不顾一切的哀求,吓得脸色惨白。
周义正完全看不到众人的神色,他见蒲观水不吭声,只觉得自己的哀求实在是没有说服力,可是让人帮自己办事,周义正完全没有可以酬谢的东西。这条汉子虽然厚道,却一贯是有骨气的。他突然间停顿住了哀求,抬起头,大声说道:“大人,只要您肯救大家,打围子我第一个上,我第一个死。大人,让我第一个死。”
蒲观水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一把抓住周义正的肩头,却对周义生喊道:“周义生!”
听到安徽新军副统领,这个在安徽新军中排名前三的高级居官一声断喝,周义生吓得咕咚跪在地上。“大人”周义生只觉得自己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抬头看着蒲观水那铁青的脸色,那仿佛燃烧起熊熊火焰的双眼。他嘴唇哆嗦着,脸上肌肉抽动着,已经说不出话来。
“周义生,你出去传令。让新军的兄弟们集合。”蒲观水大声命令道。
周义生从不知道一个愤怒的人居然能够散发出如此猛烈的气息,那怒气让周义生浑身发软,几乎要彻底瘫倒在地上。这个新军的士兵已经习惯了安徽新军的规则,上级的命令就是天,是绝对不能违抗的。他虽然也想服从命令,可身体根本动弹不得。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怖让周义生浑身发麻,整个人僵在那里。
蒲观水也不再搭理自己的部下,他一把拽起跪在地上的周义正。也不知道是激昂的情绪下力气变得异乎寻常的大,或者是长久的饥饿让周义正体重降低的利害。蒲观水只觉得跟拎起一只小鸡一样就拽起了周义正。
“你真的敢给我打头阵么?”蒲观水紧盯着周义正的眼睛问道。
“我敢!我敢!我若是不敢,天诛地灭。”周义正答道。
“很好,跟我来。”蒲观水说完,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周义正看了在原地瑟瑟发抖的五弟,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摇摇晃晃的紧跟着蒲观水走了出去。
形势顷刻间就起了巨变,与章瑜所想的完全背道而驰,章瑜气得脸色铁青。他紧紧盯着蒲观水和周义正的背影。牙齿忍不住咬得咯咯作响。也就在此时,却听背后有人说道:“章队长,我们也开个党员会议吧。”
愤怒的章瑜扭过头,却见说话的是水上支队的政委李照。不知到是不是心理作用,在章瑜看来,战士们好像都向着李照靠拢不少。向前走了两步的李照,此时仿佛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