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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排队等候,听着这些接待人员熟练的回答,宋教仁心里头越来越佩服。他见识颇广,虽然不懂新式政府的组建模式,听了一阵,却也能感觉到人民党治下的凤台县,每一件事都有人专门负责。而不是像原先的官府那样什么都管,什么都管不好。
百姓们对政府的工作并不熟悉,有些人见政府的人和气的接待了他们,就死缠着他们不放。工作人员只能无奈的起身,领着百姓去专门负责的部门去。也有些百姓,特别是申请住房的百姓面对繁杂的手续,很明显摸不着头脑。结果也不知道在里头得到了什么结果,反正是又跑到外头来缠着接待人员,那真的是好话说尽。但是接待人员不实际负责工作,于是就纠缠起来。宋教仁听着内容,其实无外乎开证明。
一部分百姓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具证明,此时也有些办事员从外头回来,接待人员就让这些很明显负责带路的办事人员带着百姓去开证明。宋教仁看得津津有味,黄兴却有些不耐烦了。百姓的琐事集中在这个屋子里头,由一群超级有耐心的办事员负责告诉他们找谁解决,黄兴路途劳顿,又累又困,心情也变得极为糟糕。站了半天,竟然还没有能够轮到黄兴他们。
不过有件事令黄兴感觉十分诧异,以前他倒也组织过一些民众参与的革命行动,民众的表现是极为不讲规矩,结果在这县政府里头,人人排队。只要有人敢插队,其他百姓立刻进行呵斥制止。这种自发的规矩与其他地方的百姓截然不同。黄兴一面不耐烦的等,一面问宋教仁,“难道这凤台县的民风与其他地方不一样?”
此时有从里头出来的百姓想找办事员说话,排在后头的百姓们立刻聒噪起来,“排队排队!”
那些想插队的百姓本来还想装作没听见,办事员也沉下脸,对着试图插队的百姓说道:“请到后头排队。”
“我就再说一件事。”试图插队的百姓哀求道。
“你先去后头排队。”办事员根本不给通融。百姓无奈,讪讪的到了后头排队去了。
看完这些,宋教仁低声答道:“黄兄,排队总是有规矩吧。”
黄兴正想说话,却听旁边一直不说话的向导用不太友好的口气说道:“排队不是为了讲规矩,排队效率最高。也最公平,先来后到。干完一件事后,再开始新的一件事。一窝蜂的挤在一起,什么都干不成。”
这话语气不客气,但是颇为在理。黄兴和宋教仁扭头看向向导,却见向导有些轻蔑的转过头,无精打采的看着队伍前头的办事员。
“兄台,你这话未免太武断。干什么都要讲规矩”黄兴有些不忿。
向导也很累了,身体疲惫,心情自然也不会多好,他继续没好气的说道:“制定规矩的目的是为了更快更有效的解决问题,所以守规矩不是为了规矩本身,而是为了把事办好。大家愿意排队,就是觉得排队虽然等的心焦,却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若是一哄而上能把事情办好,你看大家肯定都会一哄而上。”
被抢白了一顿,黄兴自然是不服。宋教仁连忙拦住了黄兴,他心里头很赞成向导的话,却也不能帮着向导说话。所以拦住黄兴不让冲突继续下去,是宋教仁唯一的选择了。
又等了一阵,终于轮到了黄兴他们。接待他们的是接待处最年轻的那个女孩子,她已经注意了黄兴他们好一阵了。女孩子抬起头问:“请问诸位有什么需要帮助?”
向导说道:“这两位是外面来的同志,想见陈主席。请问该找谁负责接待?”
女孩子听完站起身,“几位同志,请跟我来。”
进了右手边的走廊,在最里头的房间门上写着“对外工作办公室”。几人进了房间,女孩子笑着说道:“我是凤台县县委办公室主任任启莹。我负责接待工作。”
向导知道县委办公室主任的地位,能做到这个位置上基本上都是县党委常委,和常务副县长,在根据地,特别是凤台县这样的老根据地,这已经是高级干部。向导立刻立正敬礼,“任启莹同志,我是安庆市市委办公室的向导马宏盛。这两位是同盟会的黄兴与宋教仁先生。章瑜市长命令我带两人见陈克主席。报告完毕。”
虽然向导马宏盛嘴里说着“报告”,但是他的态度如此自信与自然,倒像是尊贵的大人物向贵客介绍自己的来宾一样。
任启莹听完之后向马宏盛伸出手,“马宏盛同志,你辛苦了。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没有了。”马宏盛一面回答,一面与任启莹握手。
“那我现在就给你写证明。”任启莹说完,就坐到左边开始写文件。
宋教仁看着两人交接任务,心里头很是讶异。这两人看来是上下级关系,但是偏偏一丝尊卑贵贱的感觉都没有。除了工作的级别不同之外,两个人看来是完全平等的样子。没有地位压人,也没有居功自傲。这份态度在这个时代里头有着完全不合理的荒诞感觉。
宋教仁当然不知道,马宏盛这等“向导”都是工农革命军侦察部队出来的,任启莹则是陈克相当欣赏的年轻干部。两人在根据地里头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才与部门中的骨干人员。他倒是以为人民党的干部们都有如此素质与修养。这可把宋教仁唬的不轻。
马宏盛拿了证明仔细读了一遍,这才把证明装进信封。向众人告别之后,他一身轻松的离开了接待办公室。
任启莹起身请黄兴与宋教仁坐下,然后给两人倒上水。根据地办公室用的是玻璃杯,倒不是为了炫富,而是现在根据地玻璃器皿价格便宜,还能回收利用。宋教仁不知道这个情况,看着办公室的玻璃窗,盛水的玻璃水壶与玻璃杯,人民党的“豪富”让这位同盟会的高级干部吃惊不小。
“我听说过二位,黄兴先生管军事,宋教仁先生管政务。你们是同盟会孙先生的左膀右臂。”任启莹说话很是客气。这些都是陈克信里头的内容,陈克在简单介绍了同盟会情况之后,毫不客气的继续写到,若是同盟会派人来,根本不用太在意,直接把人给陈克送去就行。
心里头对黄兴与宋教仁不在意,但是任启莹也不会失礼,主人捧一捧客人,这也是接人待物的礼貌。
果然,黄兴不爽的神色高兴了不少。他笑道:“任小姐,我们奉同盟会会长孙中山先生所托,前来拜见人民党主席陈克先生。请问陈克先生在凤台县么?”
“陈主席现在去凤台县附近的农村视察地方选举去了,现在不在县城。几位是坐拖船过来的吧?”
“是。”
任启莹爽朗的说道:“那一定累了,这样,我安排两位先休息一下。等明天看陈主席是不是已经回来了。那时候咱们再谈好么?”
宋教仁听完这话,正色说道:“任小姐,就我们所知,满清极有可能一个月内就出兵攻打人民党的根据地,你们就不着急?”
“着急?着急有用么?”任启莹态度友好的反问道。
宋教仁想了一路,除了指出人民党的“危机局面”之外,他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说服人民党加入同盟会的方法。一路之上他见到人民党的地盘庞大,部队数量虽然没有能够看到,但是已经依附人民党的安徽百姓数量可真的不少。
自家人知自家事,宋教仁知道同盟会现在的实力根本帮不上人民党,如果人民党在接下来的的战争中再次获胜,同盟会再也不可能让人民党有丝毫的兴趣。他其实已经放弃了让人民党加入同盟会的想法,宋教仁希望的是“合作”,只要人民党能够通过同盟会宣布哪怕一条号召,譬如对日本的中国留学生进行号召。宋教仁就有信心能最大的利用这个机会。
任启莹的回答让宋教仁感到了一种紧张,但是他还没有放弃。他觉得任启莹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对于军事并不了解。虽然任启莹说“着急没用”,那也只是一种错误的观点。
“任小姐,满清大军压境,形势不可谓不危急。”宋教仁不得不继续唬下去。
任启莹站起身,指着墙上的中国地图,她微笑着问道:“既然宋先生这么说,那我想问宋先生,满清大兵压境,他们的行军路线是怎么样的?他们的部队都囤积在什么地方?部队的番号是什么?数量有多少?指挥官是谁?宋先生可以对着地图给我讲讲么。”
宋教仁只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在抽搐,他见到任启莹的时候,觉得任启莹年轻,还很和善。身上完全没有秋瑾那种女革命者们那种“冲动激昂”的气质。于是忍不住觉得任启莹是个柔弱的女孩子。被任启莹态度温和满脸笑容的这么一顿抢白,宋教仁觉得自己真的看走了眼。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子根本不柔弱,而是一头真正的笑面虎。
六十四 革命先行者们(六)()
任启莹按照去年水灾时候在“劳动营地”学到的那些管理方法,又加上一些从宇文拔都那里学来的关于后勤的知识,从敌人兵力、行军这些基本方面随便一问,立刻就戳穿了宋教仁的话。宋教仁的脸登时就红了起来。
黄兴一看形势不对,连忙给宋教仁解围。他板着脸说道:“这等大事怎么能和你一个女孩子说!”
任启莹也没有趁势追击,她本来就只是想给宋教仁一个下马威,对于那些满嘴大话的人,给他们“立立规矩”也是不得已的事情。既然黄兴开始理屈词穷,此事也该做出些表态。任启莹爽朗的笑道:“我只是个文官,不是军人。军事指挥上的事情,我的确不能插手。”
话虽然客气,但是任启莹却明明白白的指出,自己只是因为制度上的原因“不能插手军事指挥”,这可不等于任启莹不能参与军事行动。但是这话含义过于精妙,如果是陈克的话自然是能够听懂的,黄兴与宋教仁能不能听懂任启莹就不知道了。
话说到这里再继续下去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任启莹建议两人休息,黄兴与宋教仁却急着见陈克。任启莹见两人态度很是坚决,也只好派县里头的通讯员带两人去岳张集。陈克正在岳张集视察选举的事情。
岳张集曾经是人民党第一个军事行动的目标,现在已经是人民党最早的农村根据地。通往岳张集的大路已经基本修建完毕,与码头附近以货物装卸存储为核心的热闹地区不同,凤台县通往岳张集的路边是人民党的科技精华地区。包括学校,科研,工厂在内的单位一个连着一个。按照这个时代的角度看,这些单位各自都圈了好大的一片自留地。
因为心里头不高兴,黄兴与宋教仁也不吭声,就算是看着一个个大大的单位园区,两人也不问走在身边的通讯员。但是走了一阵,两人还是被路边的风景吸引了。其实这风景也没什么特别的,如果是21世纪的人绝对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路边的风景很单调。
人民党实行的是“大政府”,整个农业也算是初步规划过。路边整齐种植的小树且不说,在区域规划上也是如此,广袤的田野上,树木、竹林、农作物都是整整齐齐的大片种植。连收割之后的空旷田野也是成片成片的连绵不绝。整齐的田垄只有遇到沟渠与水塘的时候才会有一定的弯曲度,否则的话就是笔直的延伸开去。其间有着很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