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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五。”只是一小会儿,周义英的额头上就渗出了汗水。她也不去拆,继续在田里头奋力劳作着。
乡下的女子一般是不干锄地这等农活的。倒不是她们的家人不愿意,而是因为女孩子用不了沉重的农具。这年头的铁农具本来就贵,而且质量也颇不怎样。跟周义英这样可劲用的话很容易损坏,修农具花钱不少,而且铁匠数量也很有限,一旦农具损坏后往往不能及时修理,反倒耽误了农活。所以农民使用沉重木质农具的原因并不是他们不知道铁农具好用,而是有着非常现实的经济考虑。但是木农具本身对于体力要求很高,女子们的天然身体素质并不能有效的使用,所以壮劳力里头是素来不考虑女子的。
今年开春之后人民党新发下来的铁农具却极为好用,不仅仅是轻,硬度和锋利程度都是周义英从所未见的。连周义英这样的女子都可以很好的使用,她已经可劲用了好几天,锄头依旧锋利的如同刚拿到的时候一样。
锄完了两垄地,周义英这才停下来擦了擦汗。根据这几天耕地的经验,她的体力每次只能支持两垄。然后需要休息大概一炷香的功夫。而且还不能坐下休息,周义英发觉自己只要一坐下,再想站起来就十分困难。光和自己做心理上的斗争就得好一阵,所以她干脆就和平素见过的田里头耕种的那些庄稼把式一样,拄着锄头站着休息。
放眼四望,周围的土地上都有着耕种的身影。开春之后,人民党开始大规模的组织群众开始耕种。先不管地是谁家的,按照每人三亩地的标准一分地,就开始号召大家开始干活。水灾之后土地其实也不缺,加上人民党也有了足够的权威,心里头不满的人大有人在,但是敢直接反对的人却没几个。于是不少坚定支持人民党的百姓就开始在分到的土地上劳动起来。
刘家铺这里本来就临近淮河,虽然也经常闹灾,但是土地本身却是湿润肥沃,平素里大家种麦子,一般都会在进入夏天的汛期前收获。由于每年只种植一次,所以只要有点天灾,这日子立马就过不下去。去年发大水,周义英家家破人亡,全家死的只剩了她和三弟周义正。如果不是人民党的队伍带这五弟周义生赶到刘家铺,给大家吃的,还有随军的大夫给生病的人治病,周义英肯定会在病中被活活饿死。不仅如此,人民党的队伍更是破了围子,开仓放粮,救下了刘家铺附近的数千百姓。
因为自家的三弟和五弟都加入了人民党的部队,周义英本人也非常配合人民党的工作,她被任命为刘家铺的妇联主任。因为两个弟弟都参了军,周义英家只分到了三亩地。地虽然不多,但是好好耕种的话,产出来的粮食也足够周义英自己吃一年的。
每次回想起自己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日子,周义英都觉得很是后怕。如果不是那时候她心里头始终有一丝求生的**,始终坚持着想活下去。或者人民党的队伍再晚来哪怕一天,周义英就绝对活不到现在。
一想到这些,周义英就觉得背后一阵发冷,然后整个人都振奋起来。原本的疲惫感被恐惧驱逐的一干二净,她轮起锄头继续开始干活。
“周主任,周主任。”当周义英刚干了计划里头一半的农活,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停下锄头一看,喊话的却是县里的通讯员。小伙子中等个头,身材很是健壮,因为走了很远的路,圆脸上红通通的,额头上满是汗水。他大步流星的就到了周义英面前,“周主任,吴书记要你现在就去县里头一趟。”
“怎么回事?”周义英觉得很不解。
“这个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你去了县里头吴书记应该会告诉你的。”通讯员口风很紧,根本不透露具体的情况。
周义英看问不出什么东西,也不再多问。但是她看了看垦了一半的农田,忍不住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
“周主任,我来之前吴书记已经交代了,耽误了你的农活我来干。”说完通讯员就接过了周义英手里的锄头。
周义英连忙拦住了通讯员,“让你干也不合适啊,再说你跑这么久,可是累坏了。”
通讯员爽朗的笑了笑,“周主任,你看我每天跑来跑去的,也不见我干活,你是不是信不过我。我们部队上可是都有自己的地,你别看我在外头跑,种地的时候疑点活都不少干。再说了,周主任你也在部队里头专门学过干农活。你还信不过我们啊。”
听通讯员这么说,周义英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她自己原本也没有垦地的经验,现在学到的这些能耐都是在干部培训的时候集体训练的。该怎么握锄头,该怎么用力,锄多深,怎么合理分配体力,怎么和自己的惰性作斗争。俗话说“杀猪杀头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如同人民党这种培训耕地的方法就显得很奇怪。
但是负责培训的干部反对这种想法,周义英还记得那位看上去十分年轻的干部说道:“所谓各有方法,最大的区别之一就是肯不肯用了自己的全力。若是心里头其实根本不想劳动,自然就有各种说法。若是心里头只想着把活干好,别的什么都不想。那么我教给大家的这些方法是经过总结提炼的,是最好的办法。如果有什么不同,那是因为大家的身高,体重,体力,这些实际存在的差距导致的力度,用劲次数的不同。这才是所谓的各有不同。但是我们教给大家的这个方法是没有错的。”
周义英原本还不信,但是她亲自试了几天之后发现,一切果然如同培训干部所说,只要自己脑子里头有别的想法,无论是想偷懒也好,或者是希望干得更快也好。反正只要脑子里头有了完全按部就班工作之外的任何想法,这农活就干的很累。而且总是会遇到些别的问题打乱了原先的计划。当自己完全按照培训干部所说,什么都不想,只是按部就班的去一点点完成。该用多大力气就用多大力气,该什么时候休息就什么时候休息,这农活反倒能够按时按点保质保量的完成。身体虽然累,心里头却一点都不累。反而吃得好睡的香。
为此,周义英还专门询问了培训干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培训干部自豪的说道:“这就是咱们人民党的陈主席说的科学。”
“科学”是啥,周义英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但是她确信了两件事,第一就是要跟着人民党走,第二就是要听人民党和陈主席的话。到现在为止,她只要做到这两条,还没有吃过亏。
“那你把我剩下的地给垦完吧。”周义英边说边领着通讯员确定了她家地的范围。
“这锄头用完了送去哪里?”通讯员问。
“送去村里头的农会那里,我这锄头上有编号,你说明情况之后,他们就会把锄头给收好。”
问完了问题通讯员也不多话,只简单说了句“好嘞!”,就抡起锄头开始干活。周义英看得出,这小伙子果然是完全按照人民党培训的方法来干活的。动作不快不慢,完全是符合了自己的节拍。男生就是有劲,周义英需要五锄头才能垦到20厘米的深度,小伙子只用了三锄头就做到了。通讯员就这样心无旁焉的专心劳动,那舒展自然而且生气勃勃的动作怎么看着都喜人。周义英一时竟然无法把视线从通讯员身上挪开。
也不知怎么的,看着通讯员的矫健身影,周义英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烧,心里头一阵说不出的慌乱和紧张,就好像有只小兔子在胸口里乱跳一样。她强忍住这种心情,转身向着县城方向去了。
周义英赶到县里头的党委办公室的时候,见到里头除了县委书记还有县长之外,另外坐了几个不认识的人。县委书记也好,县长也好,还是那几位不认识的人也好,他们都穿着军装,特别是那几位不认识的人,不仅仅四个兜的干部军服。而且腰里头不是布制腰带而是皮带,皮带上还挎着手枪。看着就是威风凛凛。这几个人脸上都没什么笑容,也不怎么说话。听别人说话的时候,眼神始终是冷冷的。只是和这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周义英就觉得背后有点发冷。
“这位是我们刘家铺区的妇联主任周义英同志。”县委书记吴辽给双方引荐,“周义英同志,这几位是呃”县委书记吴辽突然停顿下来。
那几个陌生人中为首的那位平静的插话进来,“我们是人民内务委员会调查科的,这次过来是了解一下刚发生的那起武装冲突事件。听说周义英同志在里面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我们请你过来说说情况。”
周义英这几月来大概了解了人民党和新政府的大概职能部门,有党委,军委,各级政府机关,还有公安、检察院和法院等部门。还有武工队、农会等组织。却从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人民内务委员会”这么一个部门。看着县委书记那稍带尴尬的神色,周义英也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到现在为止,这几个人给她形成的最初印象里头,他们绝非易与之辈。
“大家那坐吧。”为首那人说道。等众人落座之后,他拿出纸和笔平静的说道:“周义英同志,请你说出你的姓名,性别,年龄。”
“啊?”周义英并不知道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问自己的年龄,这个倒可以理解。但是双方面对面的坐着,对方一面叫着自己的名字,却还问自己的姓名和性别。这些人看不出自己是女生么?
人民内务委员的那位同志看着周义英迷惑的神态,也不着急,而是用平静到几乎可以称为冷漠的声音又说了一次:“周义英同志,请你说出你的姓名,性别,年龄。”
面对这等刁难,周义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她用一种求助的目光看着县委书记吴辽。而县委书记吴辽也没有往日里的开朗,他用一种不得已的语气说道:“周义英同志,你就如实回答么。这有什么回答不上来的。”
既然吴辽书记已经这么说了,周义英硬着头皮看向了人民内务委员的同志,“我叫周义英,女,今年23岁。”回答完了这三个简单的问题,周义英觉得浑身不自在,特别是向男人直截了当的承认自己的女性性别,周义英觉得羞臊的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
人民内务委员的同志平静的记录下来这些内容,这才继续发问:“介绍一下你的家庭情况。”
听到这个问题,县委书记吴辽的脸上突然抽搐了一下。他站起身,“这几位同志,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和县长一起先去办公了。”
“好的,吴书记你们先去忙。”内务委员会的同志答道。
“周义英同志,问你的问题你要说实话。只用说实话就行了。”吴辽又交代了一下,就带着县长离开了会议室。
看着眼前的几位冷静的慎人的人民内务委员的同志,又听着大门关上是发出的碰撞声,周义英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或许是看出了周义英的不安,对面的同志脸上的神色稍微放松了些,他的声音里头第一次有了一种稍稍安慰的声调。“周义英同志,请你不要有什么担心,我们调查只是为了搞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有刁难你的意思,这是我们工作的流程。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知道了。”周义英答道,她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