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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才请求后半夜守城。即便如此,刁德章也没有敢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全部的兄弟,他只是告诉了比较可靠的一百人。剩下的一百多人,他是准备让等自己出城之后,再由留下的心腹劝他们离开。突然被周兴臣说破了心事,刁德章心里头是惊怒交集。
拒脖领子被刁德章抓在手里,周兴臣已经知道自己绝对没有看刁德章,他又趴在刁德章耳边说道:“大哥,咱们兄弟就不说两家话。要走的话咱们现在就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刁德章脸上那种愁苦的神色此时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他微微咬着牙再次推开趴在自己耳边的周兴臣。声音也变得平静又坚定。“周兴臣,我带着一部分兄弟先下去,你跟着我下去。然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过我话说头里,你们若是跟我们抢道,你别说我不客气。”
周兴臣连忙点头,“是,是。刁大哥,兄弟我就是觉得你是明白人,才要跟着你。我绝对不会和刁大哥抢,大哥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久之后,几条绳子悄无声息的从城头放了下去。刁德章先排心腹下城探路,由于安徽革命军根本不准备出城作战,城下也没有哨卡。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湖北新军是否在外头有埋伏。刁德章绷着嘴,站在城头的黑暗里紧盯着城外的黑暗。而周兴臣则是忍不住来回走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外头传来了几声鸟叫。过了片刻又是几声。
周兴臣猜到这是暗号,他面带喜色的凑到刁德章身边。没等他开口,就听刁德章低声喝道:“给我闭上嘴。”周兴臣仿佛被扼醉咙一样,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又是几个人下了城,然后就没了动静。也不知过了多久,城下才传来报讯的鸟叫。刁德章这才放了心,他连忙指挥亲信们下城。
“刁大哥,我怎么办?”看着人一个个顺着绳子下城,周兴臣急了。
刁德章冷冷的看了看周兴臣,语气里面满是鄙夷,“慌什么?你现在赶紧带你的人,到这里下城。”说完,刁德章已经跃上城墙,抓住一根绳子开始往下溜。
“刁”周兴臣正想再问,却已经从成头上看不到刁德章,他一拍大腿转头就去招呼他的部下了。
如果此时正在池州的鲁正平看到刁德章的做法,他极有可能会忍不住赞美一句。这种果断与谨慎的确是指挥撤退时必须具备的素质。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北城城头上的会党们已经全部下城,然后在提前出发的探路者带领下离开了安庆城。
周兴臣的双脚踩到安庆城外的土地之后,心里头立时觉得极为轻松。终于自由了!终于摆脱了安庆这个死地。再也不用在炮弹的爆炸声与枪声中感到畏惧了。往前走了没多远,周兴臣就拢住了自己的兄弟,停在原地。这个举动在尽力离开安庆城的人流里头极为扎眼,而且这么几十人停住不动,也挡了后面人的道。
“你怎么不走了?”走在前头刁德章赶回来低声问道。
周兴臣皮笑肉不笑的拿出一个钱袋,“刁大哥,这次你可是帮了我大忙。这点小小的意思只是兄弟我的一点心意。咱们就此别过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下次刁大哥有什么吩咐,小弟我一定鞍前马后的效力。”
“你傻么?湖北新军就在外头,我们已经探好了路,你们赶紧跟着我们走。”刁德章低声说道。
见到自己的兄弟已经拢在了一起,周兴臣不仅没有丝毫被恐吓住的模样,连声音也大了起来,“那是不用了,刁大哥。方才跟着刁大哥一起下城,兄弟我是十分承情的。咱们不辞而别,方才动静也不小,只怕岳王会已经知道了,兄弟我来给大哥殿后,岳王会的人追来,我们挡住。”
周兴臣等人所在的地方距离城门不算太远,刁德章看了看城门,又看了看已经完全聚拢起来的周兴臣和他的部众。刁德章笑道:“那就麻烦周兄弟了。咱们以后见。”说完,他带着自己的部下就消失在黑夜里。
走出去了好一阵,刁德章突然让那些心腹们停下,其他人继续往前走,他带着这批人后悄无声息的转了回来。但是远远的就看见周兴臣等人还是聚在一起,根本没有动事的意思。两拨人就隔着黑夜静静的伫立,直到天边有了一丝光亮,刁德章知道自己再也躲不下去,方不甘心的领着亲信们静静的撤走了。
天色又亮了几丝,周兴臣极目四望,见周围果然没有人,又派了几个兄弟在前面探路,这才开始撤退。
“什么?北城现在空无一人?”常恒芳的声音里头充满了疑惑与震惊。
回话的是一个新军的小军官,他有些着急的说道,“常统领,北城上的人不知道啥时候全部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湖北新军抓走了。”
“我”听了这话,常恒芳恨不得上去抽这个小军官两耳光。这明摆着是会党私自逃窜了,这小军官怎么能想到是湖北新军半夜上城抓人呢?要是湖北新军能干到这个地步,他们又何必撤退,从北城直接杀下来更省事,立马就能夺取安庆。
但是此时也不是再训斥自己人的时候,常恒芳喝道:“现在守城的部队都上了城么?”
“是的。徐应鑫统领已经带了兄弟们上了北城。”
常恒芳吼道:“你现在告诉徐统领,绝对不许任何人出入城门。若还有会党要上城,立马给我赶下来。现在就去”
军官快步离开后,常恒芳觉得满腔的郁闷无处发泄,他突然拽住身边的一把椅子,把椅子高高举起,然后奋力向桌子上砸去。常恒芳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仿佛面前的不是桌子而是刁德章的脑袋一样。硬木的椅子砸在桌面上,先是发出一声巨响,接着就是咔啦啦的一连串碎响。桌面被砸出了一个大洞,而椅子的四条腿折断了三条。常恒芳还是不解气,他挥起残破的椅子,继续不停的砸向桌面。
外头的勤务兵见到常恒芳如此愤怒,连忙冲进来拉住常恒芳的手臂,“常统领,不必这样啊。不必这样。”
常恒芳在勤务兵的阻挡之下又砸了几下,这才喘着粗气扔下散了架的椅子。“这群背信弃义的混蛋。我绝对饶不了他们。”常恒芳吼道。但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再过不了多久,湖北新军新一天的进攻就要开始,能应对湖北新军的进攻就已经即为吃力,哪里有兵力去追赶逃出城外的会党?而且就是追上又能如何?劝他们回来?还是干脆把刁德章他们都给杀了?
仿佛在证明常恒芳的判断,外面突然传来了炮声,这不是城南江面上的炮声,而是城西方向传来的。湖北新军开始正式攻城战了。
在满清的诸多新军中,排首位的自然是北洋新军。但是湖北新军也有自己的诸多长处,例如湖北的兵工厂就能自造枪械弹药。而且张之洞组建湖北新军的时候颇为注重教育,新军将领多来自近代军事学堂,文化素质相对士兵较高。张之洞组建湖北新军的初期,明文规定,“专选二十岁以下兼能识字者方准收入”。又把“入营之兵必须有一半识字”列为“湖北练兵要义”第一条。同时,张之洞也很重视士兵入营后的教育。张之洞在新军各旗、营分设大、小“讲堂”,辟设“阅报室”,这无疑有利于提高士兵的文化素质。特别是张之洞别出心裁,创设湖北陆军特别小学堂,于士兵中考选“文理通顺”者,令其“昼则来堂讲求学科,夜则归营”,“更番毕业,更番入营”,从而“于练兵之中寓普及教育之意”。所以在1905年的河间秋操中,北洋新军“以勇气胜”,湖北新军“以学问胜”。
能自造军备,又有比较高的文化素养,湖北新军中最有技术含量的炮兵部队水平在诸新军中算是出类拔萃的。黎元洪一声令下,已经准备好的炮兵部队就开始轰击安庆西城墙。经过几轮试射后,湖北新军的炮兵不断调整射击诸元。炮弹开始准确的落在城头。
安庆革命军一开始的想法就是重点依托城墙防守,这点子基本的想法黎元洪心知肚明。他举着望远镜看向城头,只见每一发落在城头的炮弹爆炸后,都有麻袋,砂土以及被炸碎的人类肢体在空中飞舞,甚至有整个人被炸飞在半空中的景象出现。黎元洪满意的放下望远镜,现在在城头的应该都是乱党的精锐,这么一轮炮击,定然能够让乱党们伤亡惨重。
“协统大人,我们是否要攻城?”参谋们同样看到了城头的模样,他们一个个喜形于色的问道。
黎元洪挥了挥手,“急什么?等水军打下迎江寺的炮台再说。”
“现在一鼓作气,定然能攻下城墙。”参谋们进谏道。
黎元洪冷笑一声,“乱党们只有城墙作为依托,定然是不肯放弃的。咱们现在攻城,只是会让平白的损耗兵力。不着急,再打一会儿之后,咱们就停下来,让乱党们有时间登城。等他们稳住了城头的阵脚,咱们再用炮轰。这不比硬拼强的多么?”
“协同大人高见。”参谋们连忙开始拍马溜须。
“你们赶紧联系水军,让他们务必今天打下迎江寺的炮兵阵地。没有了炮兵阵地,我看乱党们拿什么守住这安庆。”黎元洪说完,稳稳当当的坐在行军椅上。虽然身为湖北新军二十一协的协统,但是黎元洪却不是陆军学堂出身。他是北洋水师学堂的毕业生,也是严复的学生。黎元洪参加过甲午海战,战后投靠了张之洞,得到器重,于是在湖北新军中一路高升。从内心来说,黎元洪对于水军的信赖程度更高。只要水军拿下迎江寺炮兵阵地,进而夺下安庆的水门。在南边和西边的两面夹击下,黎元洪坚信安庆乱党们坚持不了多久的。
参谋们有些不解,“大人,两面夹击固然好,但是乱党们把守的迎江寺炮台到现在还在负隅顽抗。”
黎元洪出身水军学堂,有参加了甲午海战,有一件事他的关注度与敏感度远超过湖北新军的其他人,“乱党们就算能坚守迎江寺阵地,但是他们没有那么多炮弹。顶多今天下午,他们就无炮弹可用。到时候水军的战舰贴近射击,无论那些乱党多冥顽不灵,但是总是挡不住炮弹的。”
“高见,高见!”参谋们又是一阵吹捧。
这次黎元洪也不再搭理参谋,他稳稳当当的端起茶杯开始啜饮起来。
一切与黎元洪预计的相差无几。城头上的守军都是岳王会的核心部队,这一场密集的炮击让城头上的守军伤亡惨重。见到湖北新军的这股子架势,安庆革命军又担心湖北新军准备趁势夺取西城城墙。于是不得不急匆匆的增派部队上城墙,一来二去之间,伤亡人数就超过了三百多人。部队的军官再命令增援,下头的人已经出现了抗命的事情。
这些消息传到了岳王会设在安徽巡抚衙门的总部时,正在向陈独秀和柏文蔚的请罪的常恒芳怒不可遏的冲着通讯兵吼道:“先是会党们逃走,现在轮到新军了么?”
“常统领,不能这么说。”柏文蔚立刻阻止了常恒芳的失态。到了此时,大家只有同舟共济才行,常恒芳的话明显是在激化矛盾。
然而屋漏偏逢连阴雨,没多久,迎江寺炮兵阵地上的指挥官熊成基也来告急,迎江寺的炮弹已经寥寥无几。希望常恒芳能够派人来帮助守炮台。迎江寺炮台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