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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贤信以为真,便派出使者每日往李实家里诘责,并取其印信本去。
李实不自安,不得不告发黄尊素,说他虽家居讲学,但与高攀龙私交甚密。并派司房孙升向在京的李永贞求情,请他设法通融。李永贞建议由他代李实起草疏章,诬告前应天巡抚右佥都御史周起元勾结前左都御史高攀龙、春坊左谕德缪昌期、御史黄尊素、李应升、周宗建贪污受贿。李实为保身家,满口答应。
于是,一场更大的冤狱清算运动展开了。
三
明熹宗天启皇帝整日里只热衷于木工活,哪里肯把个国家大事放在心上?
自明朝中期之后的皇帝大抵如此:武宗正德皇帝迷于玩乐,刘瑾擅权;世宗嘉靖皇帝崇信道术,严嵩专政;神宗万历皇帝疏于临朝,党争激化;南明安宗耽于酒色,马阮误国……
天启帝的木工技艺可称一绝,刨凿斧锯,样样精通。所制造出来的产品,连当时的能工巧匠也自叹不如。所制小木人,精巧绝妙,活灵活现,内监拿到市场上卖,不一会便被抢购一空。尽管制作这些对于他的江山并无半点用处,但他依然废寝忘食,乐此不疲。
他毕竟不像父亲光宗皇帝那样历尽艰辛方得极位,他出生时父亲的皇储地位已经确定了,所以他自幼就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也难怪,一个二十二岁的青年人就不大懂得如何珍惜祖宗留下的“产业”的。
然而,奸邪却是很容易装空子的,在你的懵然不懂或似睡似醒间。每当他玩得最高兴的时候,魏忠贤就趁机在旁奏事,要他马上裁决。于是他就不耐烦地说:“朕已知悉,尔辈好为之。”
日子一久,魏忠贤渐渐取得了“好为之”的权力,朝内大大小小事情悉由他代为处理。渐渐地,自内阁、六部到各地督抚,无不编置死党。耳目遍及天下,至于下层窑吏百姓如稍有不满者,即惨遭杀害,甚至剥皮刲舌,其残忍程度可谓罄竹难书。
其门下有“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等等名目。“五虎”为文官,分别是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崔呈秀、兵部尚书田吉、工部尚书吴淳夫、左副都御史李夔龙、太常卿倪文焕;“五彪”为武臣,分别是为左都督掌锦衣卫事田尔耕、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东厂理刑官孙云鹤、锦衣卫理刑官杨寰和锦衣卫指挥崔应元。“十狗”为左都御史周应秋、刑部尚书薛贞、兵部右侍郎霍维华、太仆寺少卿曹钦程等十人。“十孩儿”中有给事中李鲁生与御史李蕃、石三畏等。至于“四十孙”则为不入流之爪牙,恐怕连魏贼亦未必能全记得住名字了。
大学士顾秉谦原为昆党首领。投靠魏贼后掌拟旨批答,事事遵徇魏忠贤旨意,时人讥为“门生宰相”。
左都御史周应秋为巴结魏忠贤,以其家厨师善煨猪蹄,每日邀魏贼侄魏良卿至其家品尝,结果如愿以偿,被人称为“煨蹄总宪”。
刑部尚书薛贞在一次京师中府草场失火、魏忠贤率众内侍参加扑救后,及时歌功颂德,大发阿谀之辞。魏忠贤读后十分高兴,不久即提拔他为刑部尚书,时人称为“火逼尚书”。
大学士张瑞图以书法名世,然柔弱无气节,魏氏生祠题字无不出于其手,人称“魏家阁老”。
阁臣来宗道无所事事,为崔呈秀父请恤典,中有“在天之灵”语;后来编修倪元璐屡疏争时事,来宗道笑他:“他何事多言,翰林院官员在任,无非品品香茶而已”,时人呼为“清客宰相”。
武臣左都督田尔耕与魏良卿缔姻,掌锦衣卫事,助纣为虐,残害忠良。小人希望升官晋爵者,大多通过他这个关口,时人号为“大儿田尔耕”。
最好笑的是,御史李蕃、给事中李鲁生由知县分擢现职。他们先投“外魏公”魏广微;魏广微失宠后,改投阁臣冯铨;冯铨失宠,又投靠崔呈秀,时人讥为“四姓奴”……如此等等。
御史卢承钦则仿《东林点将录》故事,进《东林党人榜》。该榜以自东林顾宪成、李三才、赵南星而外,王图、高攀龙等称为副帅,曹于汴、汤兆京、史记事、魏大中、袁化中称为“先锋”,丁元荐、沈正宗、李朴、贺烺称为“敢死军人”,孙丕扬、邹元标称为“土木魔神”等等,共计三百零九人。魏忠贤令四处张贴,昭示天下。
阉党还借翻三案之风倡修《三朝要典》,企图篡改历史,让自己能够“流芳百世”。
阉党给事中霍维华上疏追论三案道:“梃击、红丸、移宫三案,迄无定论。臣以为选侍之请封也,请封妃也。妃尚未封,而况于后?请之不得,况于自后?不妃不后,而况于垂帘?此前官不难移也。王安等故难之也。难之者,所以重选侍之罪而张翊戴之功也。神祖册立东官稍迟,而笃爱先帝,始终不渝。果有废立之谋,则九阍邃密,乃藉一疯颠之张差乎?神祖升遐,先帝哀毁,遽发夙疾;而悠悠之口,致疑官掖,岂臣子所忍言!孙慎行借题红丸,诬先帝为受鸠,加从哲以弑逆;邹元标、钟羽正从而和之。两人立名非真,晚节不振,委身门户,败坏平生。伏乞严谕篡修诸臣以存信史。”
给事中杨所修也上疏请集梃击、红丸、移宫三案章疏,要求仿《明伦大典》①例,编辑为书,颁示天下。
于是,根据二人建议,开馆修史,以顾秉谦、黄立极、冯铨为总裁,施凤来、杨景辰、孟绍虞、曾楚卿为副总裁。极意诋毁东林党人,以王之寀、孙慎行、杨涟为三案罪魁祸首。当时正在修《光宗实录》,凡有关三案,均以此《要典》改正。
在做好这些事后,魏忠贤决定再度兴起大狱。天启六年(1626)二月二十五日,在得到李实的奏疏后,魏忠贤便矫旨着锦衣卫捕捉东林领袖高攀龙、周起元、周顺昌、黄尊素、缪昌期、李应升、周宗建七人。一时缇骑四出,搜捕党人。
高攀龙自去年革职还乡后,便一心以著书讲学为业。闻缇骑来捕,自知难免一死,便整理衣冠,写下遗书,投池自尽。远近闻其死,无不嗟叹感伤。
周顺昌原与此案无关,只因痛恨魏忠贤肆虐。周起元以应天巡抚被罢归,他为文送他,大骂魏贼;魏大中被捕途经苏州时,他激于义愤,请他饮酒,并以其女许配其孙,又大骂魏忠贤,这才遭到逮捕。
三月十七日,锦衣卫缇骑到苏州捉拿周顺昌。开读之时,市民不期而至,多达数万,手持香火为他请命。诸生文震孟、杨廷枢、王节、刘羽翰等向苏州巡抚毛一鹭及巡按御史徐吉等请愿。一时民情沸腾,哭声震天。
旗蔚见此,厉声骂道:“东厂逮人,鼠辈竟敢如此?”回头大呼:“罪犯何在?”将银手拷掷于地上,琅然有声。
民众大怒道:“我等还以为是天子下了命令,原来却是东厂魏太监呢!”于是在市民颜佩韦、杨念如、周文元、马杰、沈扬等带领下,蜂拥而上,围殴旗尉,登时势如山崩。
旗蔚抱头鼠窜,众人纵横殴打,当场打死一人,其余都负重伤逾墙而走。
苏州巡抚毛一鹭吓得面如土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见民情汹汹,竟抛下苏州知府寇慎、吴县知县陈文瑞等不顾,逃到毛厕里躲了起来。最后,还是寇慎、陈文瑞素得民心,竭力劝解,民众这才陆续解散。这就是天启朝著名的“开读之变”。
此时,南下往浙江逮捕黄尊素的锦衣卫旗校恰好泊舟苏州胥门外,义士戴镛、杨芳、季卯孙、许尔成、邹家桢等知城内有变,率愤怒的民众焚船。缇骑惊惶失措,泅水逃走,所乘船只被击沉在河,驾帖丢失不见。缇骑心有余悸,既失驾帖,更不敢往浙江捕人。
浙江巡抚潘汝桢闻讯,疏奏此事。于是魏忠贤从中宫传出谕旨道:“黄尊素着抚按差官解京”。于是自省城移檄绍兴府,命当地官吏协助捕拿黄尊素。
苏州“开读之变”后,锦衣卫旗蔚既逃窜,周顺昌便自投入案。
有人劝黄尊素道:“捕人驾帖已经遗失,锦衣卫也不敢露面,这正是亡命出逃的绝好机会。”然而黄尊素也自忖圣命难违,竟自穿上朝服,在父亲黄曰中和长子宗羲的相送下,出门抄小路投狱去了。
余姚县令祁逢吉怀疑黄尊素逃走,亲自率兵到黄竹浦抓捕。
黄尊素在途中闻讯,当即修书一封给祁逢吉道:“抱头鼠窜,岂免一死?昂首伸眉,落得骨头香耳。君何视海内男子也。”
到了绍兴,削夺家居的原太仆寺添注少卿刘宗周在萧寺为他饯行。
席间,危言深论,涕泣流连。
黄尊素望着爱子,谆谆告诫道:“你近日心粗,不必看时文,先将家内架上《献征录》涉猎即可。”
宗羲问道:“学者经史孰重?”
黄尊素答道:“学者不可不通晓史事,可先读《献征录》。”
刘宗周在旁点头道:“令尊所言甚是,宗羲可从之。”
黄宗羲含泪受教。
尊素又向刘宗周施了一礼道:“起东兄,犬子学业,全仗吾兄,望勿推却。”
刘宗周毅然道:“敢不从命。”
尊素当即命黄宗羲跪下行拜师礼。
刘宗周一把扶起,细细审视,感叹道:“虎父无犬子,此子日后定有成就。”
一切交待完毕,黄尊素双目噙泪,仰天长叹道:“吾无济国是,抱愧而已。”
黄宗羲闻言,不禁失声痛哭。黄曰中、刘宗周也都泣不成声,齐皆泪下。
黄宗羲陪送父亲登途,一直送到常州,寻到缇骑,父子方才挥泪而别。
此一离别,竟成永诀。
四
黄曰中一直尾随赴狱的黄尊素至京城。他住在京郊一家客栈内,一大早就偷偷地去寻找黄尊素的门生——工部主事徐石麒。
不料京城街巷复杂,他竟迷了路,于是遇人就问某处怎么走。
刚刚走入一条小巷,突然一班锦衣卫迎面走来,将他一把拿下。
黄曰中大叫:“何故抓人?”
为首一个道:“此老儿到处探询,形迹可疑,且随我等到厂卫走一遭再说。”于是将他绑了,塞进马车内而去。
黄曰中暗道:“这下完了。”
行不多时,到了一座大庙外,马车停下。
一名锦衣卫武士上前,将他拉下推进门内。然后将他捆在庙柱上,逼问道:“你是何人?敢打听徐石麒居所?
黄曰中不答,只是大叫自己是来京投亲的。锦衣卫挥棍就打,却被另一个头目模样的人挥手止住。
那头儿手持着皮鞭,嘿嘿冷笑着踱到黄曰中跟前,站定逼视良久,这才开口道:“在下锦衣卫崔应元,你是何人?敢尾随黄尊素入京并打听徐石麒?”
黄曰中听得“崔应元”三字,忙抬头一看,见此人满脸横肉,一副凶相。知道此人为许显纯得力助手,原系市井无赖出身,充校尉,以冒缉捕之功升至锦衣卫指挥。与许显纯残害忠良,无恶不作,在京畿一带臭名远扬。当下答道:“小老名叫王小二,浙江杭州府人氏,来京寻亲。从不知道有什么黄花树。”
崔应元道:“黄花树?少跟老子装蒜!近得厂卫耳目报称黄尊素之父在京奔走,是否就是你?”
黄曰中大惊,忙道:“不是。你认错人了。”
崔应元又道:“我且不管你是何人。快说,平日与黄尊素往来之人都为谁?”
黄曰中道:“不知道。”
崔应元大怒,取皮鞭来,一边抽一边问:“说不说?”
黄曰中忍痛不语。崔应元抽得更凶了。
黄曰中暗自思忖:如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