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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路并进
倭兵盘踞朝鲜南部沿海已近七年。釜山之外,共分为三窟:
东路加藤清正据蔚山,自年初击退明军后,增筑西生、机张巢穴,处处屯兵,而恃釜山为根本;
西路小西行长据粟林、曳桥,建筑坚砦数重,凭顺天城,与南海营相望,负山襟水,最据地利;
中路岛津义弘据泗川,北恃晋江,南通大海,为东、西二路声援。
三路巢穴都阻海为固,进可长驱,退可固守,筑寨坚完,旁置仓库。寨左右都有羽翼蔽护,而重兵屯扎必在险阻近地。寨后倭船往来不绝,停泊海岸,以为水路应援,不可不谓其深晓军机。
“先攻湥д显糇蟊邸钡募苹炔怀晒Γ衷诠俦欢细霸α拷デ浚腥吮闾岢隽恕耙虻亓苛Γ秩卧鸪伞辈呗浴K蛐汐d献计道:“朝鲜地理隔越,山水险阻。兵聚一处,难以成功。不如令诸将因地量力,分任责成,使各人自为战守。则利害各自承担,无所推托,定能全胜。”
邢玠颇以为然,于是也将明军分为三路,以攻倭军三窟。每路置大将一名,东路为我,中路李如梅,西路刘綎。又惩于岛山之失,特于三路外另置水兵一路,由陈璘统领,在海上策应,遂成水陆四路。诸路各守汛地,相机行剿。
不久,李如松在辽东阵亡的消息传来,朝廷诏李如梅回国代其兄任辽东总兵。中路主将无人,便以左都督董一元接任。其时杨镐既去,万世德尚未到任,邢玠便亲自承担起前线总指挥的责任。
八月,邢玠择日号集诸将,俱在汉城歃血誓神,约日并进。誓曰:
嗟我东征将士,明听我诰。蠢兹倭奴,当灭亡之期。阻命称乱,自絶于天。无故兴兵,残我属藩。藏凶积悖,志不在小。曩者朝廷,治以不治。贷罪许贡,丐其死命。开其归道,恩至渥也。而乃忘我大德,罔惩其侮。长蛇封豕,再肆猖獗。毒害生灵,殆无噍类;戕杀官兵,不复顾忌。皇帝以存亡兴灭,王政当先。罪盈极恶,理难终赦。而海外之民亦吾赤子,断自宸衷。爰命六师,赫然一怒。天下颠倒,群臣震慑,奔走率职。猛士贾勇,谋夫竭智。铁马云屯,神炮雷响。以至辽燕川浙河朔闽,罔不褰旗请缨,效技争先。骑步协势,水陆并臻。天子之威,一何壮哉。肆予以尔有众,钦承威命。杖钺东来,驱驰出塞。夙夜筹度,焦心殚虑,恒惧才薄不称付任。凡我将士,尙桓桓如熊如虎于东土,淬乃戈矛,敽乃甲冑。申明号令,整束行伍。一乃心力,懋建乃勋。呜呼!念尔等其亦苦矣,暴路万里。羁旅异乡,深历险阻。载经寒暑,岭海霜雪,铁衣如氷。跋涉之艰,饥渴之瘁,尔等何以堪之?每一思之,尽然伤心。驱而赴难,予诚不忍。而天讨有罪,不顺惟均。底天之罚,曷敢有越。况恤难仁也,殄暴义也,死敌勇也,徇国忠也,立名烈也。故志士临危而着节,壮夫冒险而出奇。功名富贵,正在今日。将相侯王,人皆可取。惟彼送死,残孼特是。喘息须臾,天威已压。穴蚁何逃?长驱马岛,痛饮釜山,立石鲸海,镌勋麟阁,在此一举。夫子勖哉,功多有厚赏。不迪有显戮。用命不用命,惟宪章存。明命在耳,予不敢私。其尙迪果毅,以既厥事。以生东民,夫子勖哉。
随后宣布各路兵马布置如下:
东路提督麻贵,统副总兵解生、吴惟忠,参将杨登山、王国栋,游击颇贵、陈寅、陈蚕、叶思忠,都司薛虎臣等,领明军二万四千、朝鲜军五千进攻蔚山,当加藤清正;
中路提督董一元,统副总兵张榜、祖承训,参将李宁(大同),游击茅国器、卢得功、涂宽、彭信古、叶邦荣、郝三聘、马呈文、师道立、柴登科、蓝方威、安本立等,领明军一万三千五百、朝鲜军二千进攻泗川,当岛津义弘;
西路提督刘綎,统副总兵李芳春、吴广,游击牛伯英、曹希彬、王之翰、司懋官、吴宗道等,领明军一万三千六百、朝鲜军一万进攻顺天,当小西行长;
水路提督陈璘,统副总兵邓子龙,参将王元周,游击马文焕、季金、张良相、许国威、沈茂、福日升、梁天胤,千总李天常等,领明水军一万三千二百,李舜臣部朝鲜水军七千。
总计南北兵通十四万二千七百余,号二十万。
八月十九日,四路提督及参政王士琦等各统诸营兵,陆续南下。
次月,丁应泰、徐观澜、陈效等勘会功罪并南下,巡视四路,传檄各营分道并进。
(三)旗鼓相当:第二次蔚山之战
我以解生率六千骑兵为先锋,自率大军二万随后进发。分屯步兵于新宁、义兴之间,薛虎臣领兵一千、朝鲜兵一百留屯左水营;另遣朝鲜别将金应瑞于庆州,约期先攻东莱温井倭军。
其时倭军通书议和于各营,其他将领都接受了。惟独我不肯拆见,一收到来书即付之一炬,并道:“朝廷如欲讲和,用一能言之士就够了,何用我们领十万军来啊?”
此时差官郝云贤来报:“中路附贼朝鲜民出来的很多。”我便招通事道:“右道倭贼有撤军倾向,鲜民被掳者出来者甚多。今攻温井,鲜民必难以幸免。你可持免死帖,往与吴、王二将相议,不必速进。”通事应诺而去。
加藤清正自岛山之战后已深知明军之厉害,再也不敢倡言无忌,惟多筑工事,凭坚而守,故而蔚山相对来说更加难攻了。
九月十一日夜二更,解生、杨登山领前锋六千骑兵抵达蔚山,王国栋、颇贵率三千兵埋伏于路傍。子夜时分,直向前冲击搏战,斩十七级。战稍歇,仍屯驻山上。
九月二十日,我到庆州部署军务,与加藤清正对垒,于是第二次蔚山之战发生了。
二十一日,我们进军庆州于朝驿。
四更时分,我先发标兵,大军齐集岛山。解生、杨登山、王国栋、颇贵四将率马兵布阵于岛山相望山上,我下营于富平驿旧址,步兵屯于兵营旧址,挑选精骑邀战。
加藤清正倭军先是乍出乍进。不多时大举出动,哇哇怪叫,冲上前来,要与骑兵决一死战。千总麻云等领二百精骑由箭滩到岛山,横行冲锋。倭军猝不及防,大骇奔溃,溺水死者甚众。我军乘势夺据外栅,尽烧房屋粮草。
加藤清正退入岛山城固守,我军无法靠近。我先令诸营各自修葺草房为屯守计,并令部分将士据险抢割粮稻。倭军在城内,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抢割他们辛辛苦苦种下的稻禾。
太阳出来了,游兵往来挑战。而倭军坚守不出。我军一近城下,他们就故伎重施,放丸如雨。我军无法遮拦,只得暂时退兵。
这日,朝鲜将官金应瑞也在温井攻袭倭军,取得胜利,斩获数十级。
如此相持了几天,我看不是办法。二十六日,我令诸将变阵佯装退兵,诱倭军出城来追。不想那加藤清正狡猾得要命,根本不肯中计。
二十九日,管拨军杨汝德报称釜山倭贼援军数日内当到。
第二天拂晓,我先运粮饷、大炮等于三十里外,抄骑兵伏于兵营西谷。黎明时分,诸军尽皆退屯。我又遣骑兵千余,驰骋于白莲岩下诸倭船下碇之处。然而倭军还是不动。
我无计可施,便招解、杨、王、颇四将及朝鲜将官道:“我不可空坐度日。金总兵须抄朝鲜军及官兵,早趋东坪。一面剿贼,一面招出鲜民。”金应瑞应命而去。
这时,自釜山来援的立花宗茂先以千人夜袭明军,伪退诱我。我率部追逐,不防直入其空垒。伏兵忽起,旗帜蔽空。加藤清正乘机出城夹击,我军溃败。
清正也不乘胜进击,而是仍旧退回城内。此后我每日出游兵挑战,而他们总是坚守不出。
如此相持到了十月初六日,我听说中路董一元败于泗川,担忧自己孤军失援,于是留四将伏于毛火村,自领大军回。总之第二次蔚山之战,旗鼓相当,互有伤亡,不算是成功的战役。
(四)先胜后败:泗川之役
董一元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泗川倭酋岛津义弘素称狡悍,绰号“鬼石曼子”。所统萨摩州兵最强,剽悍称劲敌,又未经大败,气焰仍十分嚣张,平时常出兵抢掠于陕川、宜宁、咸阳、高灵之间。
因提督董一元奏回宣府选募家丁未至,在中路与之对峙的是游击茅国器、卢得功等部。茅国器原来准备派守全州,但他以岛津义弘最为狡黠,自告奋勇要与之相抗。经略对此甚为嘉许,便扩增他的部众,令他扼守星州。星州三面受敌,势极孤悬。茅国器和卢得功分别率领浙兵、马兵各三千在此驻守。倭兵每日出来犯抢,明军虽屡有斩获,然而以董一元尚未到来,诸军均不敢深入。
先前福建巡抚将间谍史世用派至邢玠军中,后编入茅国器麾下为参谋。茅国器闻岛津氏与丰臣氏为宿仇,便令其侄茅明时作谕倭檄文,列秀吉之罪,由史世用赍书前往劝谕义弘,以行反间计,但是失败了。
到了八月,董一元终于来到尚州,始议大举,于是诸军进驻高灵、晋州。董一元与诸将会于伽倻山下,侦察敌势,以山东参议兼按察使佥事梁祖龄监军。
晋州前有大江,江之南即为望津,望津之南均为倭军巢穴,势弥天险。自望津至新寨四十余里,联筑望津、东阳、泗川、永春、昆阳、金海、固城、新寨八垒,步步为营,势甚猖獗。其中望津寨东有永春,西有昆阳,三寨鼎立为犄角,尤为险峻。
明军与倭军隔江相峙,如此月余,茅国器对董一元道:“细看倭营,自望津以至新寨,势如长蛇。望津为蛇首。将蛇首击碎,其它便势如破竹了。但晋江不能飞渡,当以计取之。”董一元深以为是,但想不出好的法子渡江。
一日,茅国器部军士出哨,忽见有一名朝鲜妇女从倭营中出来。问她缘由,妇人随从贴身处取出一张纸。
明军接过一看,但见内书:“此妇将度异域矣。吾甚怜之,捐资以赎放还故土。天朝兵将当怜其穷困,勿加杀害。则救蚁之德也。”书尾则云:“知吾姓者,令公之后,埋儿之父。问吾名者,有或之口,无才之按,理心书。”
明军便引着妇人前来见茅国器。茅国器见来书之尾,百思不得其解。赞画诸葛铸在旁道:“令公之后、埋儿之父当为郭,有或之口为国,无才之按为安。赎妇人者,姓名必为郭国安。”茅国器点头称是。
姓名是知道了,但此人又是何人?茅国器不由默然,想起史世用曾为日本间谍,对该国事甚为熟悉。便入内将此事向他告知。
史世用一听,即跃然道:“郭国安先前在日本时,与在下有旧,相约报效中国。今在倭营,即可得间矣。”
于是另遣丽倭三麃前往刺探,方知岛津义弘尚在泗川老营,惟郭国安在望津寨。茅国器便再命令三麃赍史世用书混入倭营,往见郭国安,约以九月二十日伏火于倭营屯粮处,待我兵将渡,即发火焚粮草,举火为信,期为内应。郭国安慨然应允。三麃回报,茅国器大喜,便将此事向董一元汇报。
九月二十日黎明,茅国器整所部兵将南渡晋江,倭兵也出寨临江堵截。忽然望津寨中火起,一时烈焰腾空,满天皆红。倭兵大惊,慌忙回顾奔救,阵势大乱。明兵乘机成功抢渡,追杀斩获,立陷望津。
这把火,只烧得倭军输心丧胆,大寨二座、楼房及倭房二千余间尽行烧毁。岛津义弘之子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