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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贤就是靠着这股势,先后害死两位对他有提拔之恩的老领导,爬上了明末大太监的宝座。
二
黄尊素到北京后才知道:邹元标早在上一年十月就已辞职罢归,代替其职的是原工部右侍郎赵南星。
左都御史邹元标、左副都御史冯从吾被起用后,一同在京师建首善书院,御史周宗建主持院事,首辅叶向高为之题写建院记。众人朝暇则与高攀龙等讲学其中,声望日重,三党官员对此很为忌恨。
黄尊素初到京师受考察时,往谒邹元标时,书院方建,他便规劝邹元标道:“都门不是讲学之地,徐文贞①已丛议于前呵。”不想邹元标等人并没有听从。到此果然不出他的意料。
不久,因明年为京察之年,给事中朱童蒙、郭允厚、郭兴治,怕邹元标严厉,为其所黜。于是,童蒙率先弹劾“元标等以讲学为门户”。邹元标上疏自辨,并求去,天启帝对他表示慰留。郭允厚继起弹劾他,发语更是荒诞无理。当时传旨云:“宋室之亡,由于讲学。”冯从吾上疏驳道:“宋之不振,以禁讲学故;而非以讲学故。”叶向高也极力辩解,而且乞同去,天启帝这才将谕旨语气说得温和些。但给事中郭兴治又上疏力攻,甚至将邹元标比拟为迷惑人的山东妖贼徐鸿儒②。邹元标、冯从吾于是一同引归。
听魏大中如此介绍,黄尊素不禁默然,他初次意识到了朝廷形势的严峻。
这一天,黄尊素正在家指导宗羲写作八股制艺。
宗羲由父亲亲自指点“时文”,而他不愿琐守章句,对小说家言及稗官野乘却颇感兴趣。每夜秉烛观书,不及经艺,常常是在完课之余,窃买演义如《三国演义》、《残唐五代史演义传》之类小说数十册,藏之帐中,俟父母睡熟,则点火阅读。但有一次被其母姚氏夫人发觉,便将此事告诉了父亲。尊素虽不主张强制他学习,并说“亦足以开启其智慧”。但是他心里还是要他多学些时文,以便博个科举出身,为国出力。
正在解说间,忽有家人前来禀报:“左副都御史杨大人、佥都御史左大人和礼科左给事中魏大人来访。”
尊素慌忙迎出门外。早见杨、左、魏三人有说有笑地进来,尊素笑道:“什么风将三位大人吹到吾家?”
左光斗早道:“妇寺擅政,京国不宁,邪气歪风吹吾等遁入君子之门。”诸人哈哈大笑,携手入内。
尊素吩咐看茶。诸人坐定。
杨涟首先启口道:“邹、冯二老走了,张尚书致仕,刘子也走了,朝廷无人了。”
黄尊素惊问道:“张德允、刘起东也遭斥了吗?”德允为吏部尚书张问达的字。起东为刘宗周的字,宗周于天启元年起用为礼部仪制司添注主事,三年升尚宝司少卿,随即辞职。
魏大中接口道:“是啊。张德允三朝元老,三案皆经其手,独为邪党所不容,不得不以年老乞休。而起东兄早在前年十月,就已率先上疏劾魏忠贤、客氏,险遭廷杖,后来就屡遭奸党攻击。朝事不可为啊,不走还待何时?”
众人闷闷不乐。
魏大中忽道:“近日闻说李皇亲花园③牡丹花开,争奇斗妍,甚为壮观。诸位何不赴彼处一观?”
众人一听,齐皆赞成。于是尊素带了宗羲,随着杨、左、魏一齐出门。
此李皇亲花园为万历李太后之父武清侯李伟所建,题匾曰清华园,俗称李皇亲花园,为京国第一名园。其园广十里。规模宏伟,富丽精美,风景佳丽。园中厅堂、楼阁、台榭、亭、廊桥各擅其胜,形式多样,均有富丽精美的装修、雕饰及彩绘。
清华园前后重湖,中以以岛、堤分隔。立湖边,一望漾渺。湖中金鱼往来嬉戏。西北水中起高楼五楹,楼上复起一台,登楼上台阁俯瞰可以观赏西山玉泉山。
园中牡丹多异种,以绿蝴蝶最知名,至于魏黄姚紫更不足说。品种多殊,争奇斗艳。
众人看得如痴似醉。
正在此时,忽听到一阵喝彩声。众人好奇心起,于是一齐循声而去。却见一大群人围在花园一空地中。
众人挤进去一看,却是二人在比试射箭。一老者皓首银须,脸色红润,年约七八十岁;一汉子身材长大,约三十出头。
老者弯弓搭箭,一箭射中数十步外杨树。老者回头道:“养由基百步穿杨,不过如此尔尔。朱公,这下如何?”言罢洋洋自得,递箭给汉子。
汉子也不言语,接过弓箭,对老者道:“此箭要射中右往上第三条杨枝。”
“嗖”地一箭。众人看时,正中那第三条杨枝。围观众人再次齐声阵喝彩,连杨左诸人也不禁叫好。
那人呵呵大笑,回转头来。宗羲一见那人,却生得黑脸虬髯,突眼暴睛,甚为剽悍。
魏大中一见早叫声:“延之兄,射得好箭法!”
那人闻声,见是魏大中,慌忙打个招呼道:“孔时兄,你也在此处?”
当下众人忙过来见面。
那人道:“杨、左二大人认识的,这位是?”
魏大中忙介绍道:“这位是新任山东道御史黄真长黄大人,吾浙余姚人。”
又为尊素介绍道:“这位为兵科给事中朱大典大人,亦吾浙金华人。”
朱大典一听,忙拱手道:“久仰黄御史大名,今见得见,甚为荣幸。”
尊素也拱手连道久仰。
原来,此人姓朱名大典,字延之,号未孩,浙江金华县白沙乡长山村人。万历四十四年(1616)进士,初授山东章邱知县。天启二年擢兵科给事中。太监王体乾、魏忠贤等十二人及熹宗乳媪客氏假保护功,荫锦衣卫世袭,朱大典曾抗疏力谏。少贫贱,世代务农,为人豪迈而暴横。
当下朱大典回头对老者道声:“不比了”,丢掉手中弓箭,与众人一同到亭子中坐下。
不多时,话题渐转到时务上来,不禁各自叹息。大典道:“魏阉擅政,圣上不临朝视事,奈何?”
杨涟道:“今年正月,又有阉党顾秉谦、魏广微入阁拜相,内阁已有八人④,直房几不容坐,与数年前方中涵⑤一人独相可谓天渊之别。”
魏大中道:“魏忠贤结连魏广微、顾秉谦为爪牙,一时霍维华、孙杰之流从而附和,其势益张。魏广微、顾秉谦二人谄事魏阉,形如奴役,真是儒林耻辱。”
朱大典摇头道:“魏忠贤以赌徒自宫起家,今竟跃居你我之上。在下甚为不平,恨不得生啖其肉,可叹圣上年弱昏黯……唉。”
众人见他如此说,更觉黯然,当下不再多谈,俱各辞别回府。
一路无言,将一大早来观花时的兴致此时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三
邹元标、冯从吾虽然已去,但东林党在朝廷中仍然拥有压到性的势力。当时叶向高、韩韩爌官拜阁臣;赵南星、高攀龙、杨涟、左光斗掌管都察院;魏大中、袁化中等为各科道给事中、御史;王之寀、郑三俊等位居各寺卿。然而东林势方盛,凡与东林政见唱反调者,都被目为邪党,加以废斥。过激生变,被目为邪党者争附魏忠贤,谋为报复。
入京数月来,黄尊素兢兢业业,尽心尽职。他先后上《请用讲学名贤疏》,请召还余懋衡、曹于汴、刘宗周、周嘉谟、王纪、邹元标、冯从吾;上《明职掌疏》,弹劾礼部尚书赵秉忠、刑部侍郎牛应元、通政使丁启睿顽钝。赵秉忠、牛应元二人都辞职乞归。天启帝在位已有三年零六个月,竟不曾一次召见大臣。尊素上《请复召对疏》,请恢复在便殿召见大臣面议重要政事旧制,否则讲筵之暇,令大臣面商可否,然而天启帝又没有听从……
天启二年在山东曾爆发了以徐鸿儒为首的白莲教大起义。据说,万历年间,蓟州人王森曾经救过一条狐狸精性命,狐为报恩,特自断尾巴散出异香,要他藏之招人,人闻香多归附,于是倡立组织白莲教,自称“闻香教主”。其徒有大小传头及会主诸号,扰乱山东近二十年,徒党不下二百万。王森死后,其党徐鸿儒于天启二年四月举行起义,自号中兴福烈帝,称大成兴胜元年。以红巾为号,攻陷郓城,曹州、濮州震动。十月,为官军镇压,徐鸿儒被俘押送京师处死。但白莲教余部转明为暗,继续坚持斗争,官府防不胜防,巡抚王惟俭也不能抚驭。于是,黄尊素疏论任命巡抚应当京官和地方官并用,内云:“巡抚本内外兼用,今尽用京卿,不若扬历外服者之练习。”
阉党之势越来越嚣张了,东林党人感到时局日蹙。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人常常是夜过邸寓,议论时政。有时遇重大事情,为防走漏风声,黄尊素则屏退家人,只留宗羲在旁。
吏科给事中魏大中,字孔时,号廓园,为浙江嘉兴府嘉善县迁北乡南早滨人。与黄尊素有同年之谊,又为浙籍同乡,因此二人关系最为密切。魏大中也因黄尊素多智虑,很为佩服他,凡事爱与他商量。
魏大中这天夜里,又到他家议论大事。魏大中的府邸就在黄尊素对门,他孤身在外,家内仅一对老仆人,往来甚为方便。
二人对饮浮酒多时,魏大中道:“今年二月以来,一连十日大风扬沙,天昏地暗,天鼓鸣。此象以往不曾见到,甚为怪异。本月初一,帝辇又连发三次地震,乾清宫撼动尤甚。恰近日又遇圣上龙体不豫,朝廷内外人心惶惶。这些是否天降灾异示警啊?”
黄尊素叹道:“圣上重用阉人,贤臣受斥,致有此象。长此以往,社稷不幸呵。”
魏大中道:“似此怎生奈何?”
黄尊素道:“小弟正欲起疏陈时政十失,谏圣上进贤退不肖,孔时兄愿否一观?”
魏大中大喜道:“愿一睹受教。”
于是,黄尊素取出疏稿。
魏大中展开细看,不禁念道:“市井无赖好语兵革,而入幕山野饱占炎凉,一切中外衙门尽属此辈藏头缩尾”,当即拍案叫好。
再继续往下看,当他读到“陛下厌薄言官,人怀忌讳,遂有剽窃皮毛,莫犯中扃者”时,不禁越读越高兴。于是他继续往下念:“今阿保重于赵娆,禁旅近于唐末,萧墙之忧惨于敌国。廷无谋幄,边无折冲。当国者昧安危之机,误国者护耻败之局。不于此进贤退不肖,而疾刚方正直之士如仇雠,陛下独不为社稷计乎?”
读罢,魏大中嘴里尚喃喃自语:“不于此进贤退不肖,而疾刚方正直之士如仇雠,陛下独不为社稷计乎。”
他醒悟过来,不禁忘形,一拍大腿道:“好文章,此疏真是道出吾辈心声呵。”
于是转身问:“真长兄,吾观此文无暇可击,不知何时上奏啊?”
黄尊素肃然道:“明日即要上递。”
魏大中大喜道:“此疏如蒙上达天听,魏忠贤辈死无葬身之地啊。”
想了想,他又问:“今论人者都以三案为鉴,黄兄为何独无说于此?”
尊素摇摇头答道:“三案已为陈年旧事。今日官府所急,似不在此。”
魏大中仔细想想,也觉有理。过了一会,又道:“朝廷内外,吾最恨魏广微小人,现也正在起草奏疏,意欲弹劾之。”
尊素一听,劝道:“魏广微不过是小人之包羞者而已。攻得他走投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