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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军的追杀并未费太大功夫。当追到雄县南面滹沱河上的月漾桥时,随李景隆逃亡的十多万南军为了抢先过桥,正乱哄哄地挤成一团。燕军当即发动进攻,南军再次崩溃。一部分南军被燕军毫不留情地杀死,更多的则跳进滹沱河,随即被淹没在滔滔河水之中。李景隆等人已先渡河,见燕军杀至,李景隆魂飞魄散,竟甩下高巍、盛庸等一众文武僚属,单骑奔命。他一跑,其他将领、幕僚也只得各自亡命。被主帅抛弃的北岸南军无处可退,只得卸甲弃械,俯首归降。
当天夜晚,燕军在雄县临时驻营。回首这惊心动魄的一日,燕军众将均有恍如隔世之感。就在今日清晨,面对这支朝廷大军,燕军上下都有一种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在午后的战斗中,燕军更是一度被逼至全军溃败的险境。而在此刻,一切都已经翻转过来。南军败了,而且败得这么彻底!三十余万大军,一日之间便折损大半!燕军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捷!白沟河一战,足以与长勺、赤壁、淝水相媲美,足以载于史册、流传千古!尽管疲惫已极,但燕军将士毫无睡意,大家谈笑着、雀跃着,庆祝这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巨大胜利!
一向沉稳的朱棣此时也兴奋不已。作为燕藩之主,燕军统帅,朱棣不仅为白沟河一战的胜利感到欢欣鼓舞,更为此战后天下形势的变化而热血沸腾。一直以来,南军虽然屡战屡败,但凭着无与伦比的实力,朝廷仍对燕藩保持着压倒性的优势。在燕藩与朝廷的对抗中,燕军只能龟缩在北平周围方圆数百里的范围内,小心翼翼地抵御着朝廷发起的每一次进攻。稍有不慎,燕藩便有一朝覆没的危险。
但现在,一切都改变了。三十四万大军,即便对于坐拥天下的朝廷来说,也是一个了不得的大数字、大手笔。毫不夸张地说,这些兵马就是朝廷的元气、是朝廷剿灭燕藩的本钱!可是经此一战,这支大军已烟消云散,朝廷自然也就元气大伤!从今以后,朝廷再也没有力量对燕藩大举讨伐了,燕藩也终于从为生存而战的窘境中解脱出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朱棣要率领燕军,真正地为靖难,为夺取天下而战!大明乾坤——易势了!
第三章 兵困济南
一
进入五月后,德州境内一连下了几场小雨,其后数日又是艳阳高照,天气随即热了起来。但虽有烈日炙烤,德州军民的心情却如坠入冰窟窿中一般,寒意透骨入髓。就在上月底,朝廷三十四万大军大败于白沟河畔,平燕总兵官李景隆仓皇逃回德州。自打他蔫头耷脑走进城内的那一刻起,这座鲁北重镇便陷入极度混乱之中。
继李景隆之后,盛庸等人也相继率领败兵退入德州城。三十四万大军虽已不复存在,但这些残兵败将的总数也有七八万之多,加上留守士卒,德州城内仍有十万人马。不过这次的“大军云集”,不但没有给德州丝毫安全感,反而迅速把失败的情绪传递到城中每一个角落,并激起了德州士民的巨大恐慌。所有人都知道,燕军马上就要杀过来了!
尽管与北平省近在咫尺,但作为征虏大将军行辕所在,德州一直十分安全。可是现在一切都已改变。这几日,德州士民扶老携幼,冒着酷暑出城逃难,就连退进城的官军也有不少开起了小差。李景隆连日下令,整顿军纪,但毫无效果。
城西税客司衙门内,李增枝也是惶惶不可终日。白沟河的惨败,他李增枝可以说是负有最大的责任。全军溃败时,他也被败兵裹挟着,仓皇逃回德州。这几日在德州,李增枝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生怕哥哥一怒之下跟他算总账。不过不知道是李景隆不忍心拿他开刀,还是眼下局势糜烂,李景隆顾不到他这头的缘故,总之这几天来,不仅李景隆并未寻他的晦气,连其他将领也都没来找他。李增枝所住的税客司衙门,竟如被世人遗忘一般,在这惊涛骇浪中出人意料的平静。李增枝在为自己暂时无恙感到庆幸的同时,也为这种反常的安宁心慌不已。不管怎么说,自己这次犯下了大错,这笔账迟早是要算的,就算李景隆顾念手足之情,将来朝廷追查下来,也必饶不了自己!想到这里,李增枝心中便直哆嗦。他好几次想前往李景隆的行辕,想向这位大哥请罪的同时,也请他帮自己拿个主意,看如何可以逃过朝廷的问责。可每当走到行辕门口时,李增枝又迟疑着不敢进去。要想让哥哥原谅自己又谈何容易?何况现在李景隆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他又有什么办法为自己在皇帝面前开脱?
这一日,李增枝草草用完晚饭,便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呆。之前几个月,这里一直被是用来软禁徐妙锦。可白沟河兵败的消息传回德州后,一群武艺高强的蒙面死士趁城中慌乱,一举杀进衙门内,成功将其救出。毫无疑问,这必是燕藩所为。想到燕藩细作进出自己居所犹入无人之境,李增枝便一阵胆寒——别说将来回金陵后如何被朝廷问罪,就是眼下,这德州城能不能守住都还两说。德州真要被破,凭着囚禁妙锦的“罪过”,自己这条小命恐怕顷刻间就将不保。
“李都督别来无恙乎?”忽然,一阵阴冷的声音在窗外响起,李增枝当即打了个寒噤。一抬头,一个黑衣人已经不声不响地推开窗门,翻入屋内。李增枝借着昏暗的烛光瞧了好一阵方认出——来人正是燕王府承奉内官马和。
“是你……”李增枝心中一惊,正出声欲喊,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马和已欺至身前,一柄锋利的短刀抵住了他的喉咙。
“李都督!”马和冷冷一笑道,“此刻我二人近在咫尺,你若敢叫,我便一刀划破你的喉咙!”
李增枝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忙挤出笑容道:“好说!好说!马公公莫要如此,我不喊便是!”
见李增枝这么说,马和才嘻嘻一笑,将刀收好,又寻了椅子坐下,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自个儿饮起来。
见马和如此,李增枝也稍稍安心。脱离险境,他脑子也迅速飞转起来:此刻喊人来救是肯定不行的;自己动手反抗,也决计不是马和的对手。不过由刚才的情形看,马和此来,并不是要自己性命,应是另有所图。想到这里,李增枝心头一宽,遂一脸谄笑道:“马公公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马和呷了口茶,淡淡一笑道:“都督客气了。奴婢一个下人,又岂敢指教您这朝廷一品大员?实不相瞒,我此番前来,是奉我家王爷之命,为大人指一条生路?”
燕庶人?李增枝心中一震,半晌方呐呐问道:“不知燕庶人……啊不,是燕王殿下有何指教?”
马和将茶杯放回桌上,似不经意地道:“不妨先告知都督,我军现已整肃完毕,明日便要挥师南进,五日之内,便抵德州城下!”
“啊!”李增枝失声一叫。眼下德州是风声鹤唳,将无死战之心,兵有逃亡之意。此次燕军携大捷之势,气势汹汹的杀来,这德州如何能守得住?想到这里,李增枝一脸惊恐地向马和一望,见这个内官一副悠然自得的派头,他心中不由冒出一份侥幸:该不会是这厮故意恐吓我,以为接下来的要挟增加筹码吧?不过转念一想,李增枝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愚不可及:燕军如今大获全胜,正是一鼓作气,乘胜追击的大好时机,眼下德州人心惶惶,以燕庶人之精明,又岂会放过这个良机!思及于此,李增枝的额头顿时冒出一片冷汗。
李增枝的惊惶,马和一丝不漏全瞄在眼里。见这位堂堂前军左都督如此脓包,马和心中不由闪过一丝鄙夷。不过他旋即敛了心思,正容道:“王爷之意,是希望与李都督做笔交易!”
“和我做交易?”李增枝愕然道,“如今我无兵无势,有什么值得王爷惦记的?”
“其实也不是光和都督!”马和道,“我家王爷是想通过都督,和曹国公做笔交易,希望都督在此间帮着说项。当然,大事若成,将来论功行赏时自也少不得都督那份!”
当听到大功告成四字时,李增枝心中一惊,忽然意识道什么,当即吓得面如土色,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这时候要我去劝哥哥献城投降,他非杀了我不可!我已经被你家王爷害惨了,你们莫要把我往死路上逼!”
见李增枝一副如遇蛇蝎般的样子,马和忍不住要笑,不过他马上忍住了,道:“都督想左了,我家王爷可没这想法!”说到这里,他又不无挪揄地道,“何况就算曹国公想降,下面的人也未必会俯首听命吧!”
李增枝脸一红。马和说得没错。连战连败之下,李景隆早已是威风扫地,现在德州军中对他忿恨的将士数不胜数。果真这时候下令降燕,城中必将大乱。南军中虽不乏暗中同情燕藩者,但也有不少是真正效忠朝廷,一心戡乱护国的。要他们卸甲投降,他们必然挺身反抗,到时候李景隆别说控制全局,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得两说!
虽然听出了马和话中的讽刺,但李增枝也从中知道,燕藩并未有要哥哥投降的意思。念及于此,李增枝心中稍安,当即堆出一脸笑容道:“还请公公明示,使长到底要我做什么?但凡能做到的,在下必然从命!”
“既然来找都督,自然不会要你做力不能及之事!”马和嘿嘿笑道,“不过这必然从命,未免答应得太爽快了些吧!我在这里,您自然慨然应允。可待我一走,谁知您又是何种光景?”
“岂敢!今公公既放我一马,我必竭力效忠。皇天在上,我李增枝在此立誓,若有违反,必不得好死!”李增枝当即把胸脯拍的山响,慷慨发誓。
马和摇摇头,微笑道:“都督犯不着立誓。只是在下有一言相告,都督听了,愿帮王爷便帮,若不愿相助,我家王爷也不强求!”
“公公请讲!”李增枝恭恭敬敬地道。
马和轻咳一声,理了理思绪,侃侃道:“白沟河一战,朝廷精锐折损大半。若再德州失守,王师尽没,曹国公纵能亡命回京,也必会面临滔天责难。届时天子震怒,百官汹汹,曹国公前途至此尽毁,罢官夺爵也是难免,下狱、谪戌乃至杀头,亦不是不可能事!至于都督您,更难逃追责,其下场恐比曹国公还要惨些。以曹国公与都督之心高气傲,难道就真愿从此沦落?就真愿在世人鄙夷与唾骂中,浑浑噩噩渡过余生?”
李增枝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不得不承认,马和讲的是有道理的。白沟河大败,实乃大明开国以来所未有,且其对朝廷之影响更是难以估量!现在德州大营已经乱成一锅粥,燕军一至,保不准会就此崩溃。到那时,自己和李景隆就真的彻底完了。即便德州勉强不失,仅白沟河和之前的北平之败,自己兄弟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父亲征战一生,为李家拼得的万世荣耀,到现在已宣告终结!
见李增枝满脸沮丧和恐慌,马和心中暗喜,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道:“不过我家王爷心存慈悲,不欲岐阳王之泽二世而斩!故特派我来,给你兄弟二人指点迷津。都督与曹国公若能遵从,不仅荣华不失,还能立下大功,将来之显赫,甚至在当年岐阳王之上!”
“啊!”犹如一个将死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李增枝眼中冒出希冀的光芒,但其中也蕴含着一丝迷惑——能免遭大厄已是万幸,这更加显赫又从何谈起?
似乎瞧出了李增枝的迷惑,马和从容又道:“白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