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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金忠如此从容,高炽一怔,方叫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金忠一笑:“小人于看相略有心得,世子爷气度非凡,我怎会不知?只是当日世子有意不表身份,小人自也不便说破。”
“这是怎么回事?炽儿莫非见过世忠?”朱棣忙在一旁问道。
高炽见父王问话,忙将那日见金忠之事说了,末了方道:“本来准备再找时间去金先生处请教,结果一入京师便是数月,不想今日竟在父王处见着。”
朱棣哈哈一笑,便把金忠之事与高炽说了。原来朱棣见朝廷屡谋削燕,自是暗中防备。入京前,朱棣密令道衍寻访智谋之士,收为己用。金忠在北平数载,与道衍也有往来。道衍屡次与其交谈,发现其学识渊博,不但通晓阴阳,对兵法战阵也是十分精熟,于是暗暗称奇。朱棣既有交待,道衍便将金忠引荐给了他。经过几次长谈,朱棣对金忠也是大为赞叹。朱棣手下有袁忠彻这等大师,倒不稀罕金忠的阴阳之术;真让他看重的,是金忠对兵事的精通。这个相士于三略六韬无一不晓;说起武侯阵法、李卫公阵法也是头头是道,并颇有独到见解。燕府能人不少,却正缺这么一位熟悉兵事的谋士。经过几番试探,金忠也表示愿意效忠燕王,且他又是道衍荐的人,朱棣便将其引为腹心。眼下乃多事之秋,朱棣不便直接将其任为属官,便以国士待之,时常密召其进府议事。高炽留京数月,此时方再见得这位异人。
朱棣说完,方又笑道:“世忠乃饱学之士,尤其熟于兵法;尔素不好兵事,现既与他相识,正可让他多多指点。”
高炽忙道:“父王说的是。以前便想着拜金先生为师,只是进京耽搁了,眼下先生入了燕府,我自当朝夕请教。”说完,便向金忠一揖。
金忠忙还一长揖道:“世子才学俱佳,臣岂敢当您师傅?只是世子平日有什么记不清的,臣查缺补漏勉可效劳。”
高炽与金忠你谦我让,不亦乐乎,旁边的高煦见了却一阵腻歪。他平日最烦的就是这些文士,此刻见这个金忠被父王信任,又与高炽有旧,心中更是不爽。高煦上前一步,正欲说话,忽然山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却见王府承奉内官马和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王爷,出大事了!”马和踉踉跄跄地跑进亭子,把几张薄纸奉到朱棣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王爷,京师邸报,岷藩被削!”
“什么!”马和话一出口,在场众人皆大惊失色,先前的轻松气氛瞬间散尽。朱棣一把夺过邸报,打开一看,双手随即又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原来就藩云南的岷王朱楩与世镇云南的沐家将门向来不和。西平侯沐春死后,其弟沐晟袭爵。沐晟见朝廷削藩日急,便抓住机会,将朱楩平日诸多不法之事收集到一起,扎扎实实地参了他一本。朝廷得报,便将朱楩废为庶人,就地收押。邸报上登载的,正是沐晟参朱楩的诸般罪行,以及建文的削岷诏旨。
“丧心病狂!”看完邸报,朱棣当即狂哮。这已是第五位被削藩王了!尤其这一次,距离湘王自焚尚未满两月!想到建文的霹雳手段,朱棣愤怒的同时,也感受到了沁骨的寒意。
“父王!莫要犹豫了,起兵吧!不然下一个就轮到咱们了!”高煦突然冲上前,大声喊道。
“尔胡说什么?”朱棣一吓,马上出言斥道。
“儿臣没有胡说!”高煦脸涨得通红,急匆匆地把妙锦的密报说了,末了叫道,“皇帝谋我燕藩之心,四姨已说的明明白白!若再不举兵,怕是就来不及了!”
朱棣脸色一片惨白。没什么可犹豫的了!妙锦的密报,已将朱棣内心深处隐藏的最后一丝幻想也击得粉碎。如果说,就在片刻之前,他还在奢望建文能放他一马的话,那眼下,他已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朝廷与燕藩之间,已再无丝毫余地了!
“世忠,你怎么看!”朱棣阴沉着脸问金忠道。
金忠默然。过了半晌,他方抬起头,冷冷吐出八个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世忠先生也认为本王只剩举兵一途?”朱棣尚未答话,高炽已紧张地问金忠道。
“世子!”金忠淡淡一笑,对高炽一拱手,坚声道,“眼下不可举兵!”
“啊……”金忠话一出口,高炽兄弟俱是一惊。事情都到这份上了,他怎么还说不可举兵?莫不真要让大伙儿束手就擒?高煦性急,当即忿忿道:“人家拉屎都拉到咱头上了,为何不能举兵!”
与三位儿子的惊诧莫名不同,朱棣倒是颇为冷静。他望着金忠足足半晌,方淡淡道:“敢问世忠,为何不能举兵?”
“举兵自是必然,但不是现在!”金忠断然答道。说到这里,他又望了望朱棣,只见朱棣却是面无表情,显得十分镇定。金忠略有些诧异,不过也不暇多想,只是转而问高炽道:“敢问世子,您陛辞出京之时,可曾闻岷藩被削一事?”
“未曾闻得!”高炽略一思索,肯定答道。
“这便是了!”金忠一拍手道,“若以常理论,皇上能放三位小殿下北归,绝无可能是出其本意,必是受物议之迫,不得不为之耳!然则皇上既恪于物议而放诸位小殿下,那又为何你们刚一出京,他紧接着又悍然削除岷藩?虽说燕强岷弱,两者远不能比,但毕竟同为宗藩,皇帝也无道理如此前后不一!”
高炽闻言一怔:金忠说的有道理,父王在朝中的能量自然远远胜过岷王。可如果仅是为了平息朝中对削藩的物议的话,皇上也没道理方一放过自己三人,紧接着又去寻岷藩的晦气。想到这里,高炽抬头问金忠道:“莫非朝廷削岷,其实还另有隐情?”
“不错!”金忠答道,“请世子思之。若我等未得徐小姐密报,仅从三位殿下北归和岷藩被削二事看,您认为我燕藩应有何举动?”
高炽稍一思索,脸忽然变的雪白。过了好久,他方呐呐道:“莫非,莫非皇上是要……逼我等谋反?”
“不错!”金忠冷冷一笑道,“若以常理度之,皇上既放三位殿下,便意味着他眼下还未决议削燕。而朝廷紧接着又削岷,这又意味着皇上并未以湘藩之事为鉴,削藩国策仍是坚定不移!削藩不变,暂未削燕,这两事合在一起,无非是要透出这么一层意思,便是朝廷迟早会削燕,只是眼下时机尚未成熟而已。而三位殿下又平安归来,使燕藩又无后顾之忧。敢问世子,朝廷这一连串举动是何用意?”
“既断我燕藩后路,又留一可乘之机,使燕藩趁着朝廷尚未准备妥当,赶紧谋反!”强捺心中惊慌,高炽哆嗦着给出了答案。不过很快他又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从四姨密报可知,皇上削燕已是箭在弦上,那他为何还要逼我们谋反?燕藩谋反,对削燕岂不是更加不利?”
“自是想把屎盆子扣在本王身上!”金忠尚未答话,朱棣却已忍耐不住,恨恨道,“分明就是他不念亲情,肆戮宗藩,却想让本王担这不仁不义的罪名!”
“王爷说的是!”金忠接口道,“王爷有大功于国,又无过失落于旁人之手,朝廷削燕实是师出无名!既如此,不如索性逼王爷谋反。只要王爷主动谋反,那便是前汉之吴王刘濞的翻版,朝廷便可名正言顺的削除。而如今北平城内七卫皆入张、谢之手,城外更有大军环伺,反观王爷,亲军不过万余,正是寡不敌众!皇上必是看中了这一点,认为即便王爷谋反,也会立刻覆亡,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其谋何其工也,其心何其毒也!”朱棣忿忿骂道。自己一个大明亲王,却生生被朝廷逼至穷途末路。想到这里,朱棣恨不得立刻将建文碎尸万段!
“皇上之计是否阴毒且不论,只是王爷既已明白,自不能落入其圈套!”金忠言道。
“世忠觉得本王该如何做?”朱棣继续问道。
“回王爷!”金忠一拱手,朗朗道,“皇上想逼燕藩主动谋反,我等却不能上当。我燕藩起兵,必须是在朝廷有旨削燕之后,如此才能彰显朝廷之无情,昭示我燕藩起事乃是迫于无奈!”
朱棣重重点了点头。道义对他来说太重要了。藩王起兵对抗朝廷,这本身就是谋逆!若无充足理由,很容易就被扣上一顶“犯上作乱”的帽子。建文为了名正言顺地削燕而处心积虑,他朱棣更要为理直气壮的起兵费尽心机!占据大义,他不仅能在与建文的口水仗中游刃有余,在将来招抚旧部的过程中也会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
想到道义,朱棣不能不深深感谢妙锦。若没她的密报,自己很可能在惶恐之下匆忙起兵,这可就正中了建文的下怀。
“父王!”高煦的话打断了朱棣的沉思,“现在该怎么办?难不成就坐等朝廷下旨削燕?”
朱棣略一思忖,冷冷道:“岂能坐以待毙?马上令李让、袁容再次出城,加紧联络各地旧部。一旦举事,他们便是本王最大的助力!”
“是!”
“城中诸卫也要悉心招抚,切记不可让朝廷耳目侦知!”
“是!”
“传令朱能,将八百死士调入王府,隐为奇兵!”
“父王英明!”
交待完事情,朱棣转对金忠微微一笑道:“世忠心思缜密,果是王佐之才!今日本王总算见识了!”
“谢王爷!”金忠一躬身,毕恭毕敬地答道。他明白朱棣这寥寥数语意味着什么。如果说以前朱棣信任他,多半还是因为道衍的大力推荐的话,而今天,他已用自己的表现,获得了朱棣的认可!忽然间,金忠想到:方才自己言眼下不能举兵,高炽他们都惊讶不已,连道衍都有些诧异,可燕王却镇定自若。莫非他早已算到其中利害,只是有意借此机会考校自己?念及于此,金忠又抬头望向朱棣,希望从他的脸上窥得些倪端。
不过朱棣却没有给金忠猜测的机会。此刻他正手扶栏杆,面无表情地望着山下的一池碧波默然不语。过了好久,他方深吸口气,一脸阴沉地狠狠言道:“尔既不仁,莫怪我这皇叔无义!尔想削我,我却偏要看看,尔有无这番能耐!”
六
就在燕藩暗中蓄力的同时,形势继续急转直下:在谢贵的引诱下,燕山左护卫百户倪琼投靠朝廷,并将其上司于琼、周铎平日挑拨下属,预谋造反的种种劣行悉数抖搂出来。张昺、谢贵立即驰奏朝廷。建文得报大喜,当即下旨将这二人诛杀,并下旨严斥燕王。朱棣接过谕旨大惊失色,竟当着一干文武属官的面晕了过去。第二天,燕王府传出个惊人消息:燕王疯了!
往后几日里,北平府内出现了一副百年难遇的奇景:燕王朱棣竟成天披头散发,口中大呼小叫,跑到市集里撒野撒泼。这位昔日威风凛凛的北军统帅如今神色失常,在街上逮着谁就一阵傻笑,饿了拿起货摊上的食物便往嘴里塞,渴了便找到水缸将头伸进去一阵猛吸。北平府里的官吏市民见此情景,都是一阵目瞪口呆。大家开始均是不信,后又半信半疑;但当他们见到高炽兄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朱棣面前,求父王回府,却被他张牙舞爪的一阵乱抓时,众人不信也得信了。
张昺也被朱棣的突然失常搞得很是疑惑:燕王的疯病到底是真是假?他冷眼旁观了数日,却是越看越糊涂。想来想去,张昺觉得不能再这样坐视下去。这一日,他将谢贵拉上,二人一起进了燕王府,明为请安,实则是要亲探燕王疯疾之真伪。
张昺在端礼门外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