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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了使我大明的国策更加长久的符合中庸之道!”
瞻基发自内心地点头。
“朕还说,尔与夏元吉身份不同。便是因为尔是储君,将来要继承朕之志,故朕当将此理与尔说明白,以免尔治国有失!但夏元吉不同,他是外臣。如果当时朕把这些话当众说了,那炽儿在外臣面前的威信将荡然无存!炽儿将来还是要当皇帝的,虽然朕不指望他将能将开拓大业发扬光大,但至少也应做到守成。如果因为朕的冲动,给将来埋下君臣失和的隐患,那对大明,对天下都无好处!”
当永乐解释完,瞻基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而祖孙间的这一次畅谈,不仅化解了瞻基一直以来对皇爷爷施政的些许误解,更使这位皇太孙对治国之道的认识有了本质的提升!而在回味永乐之言的过程中,瞻基忽然发现一个情况:皇爷爷似乎并不反感夏元吉!这让他心念一动。
“皇爷爷!”瞻基抱着一丝希望道,“夏元吉虽放肆狂妄,但亦是一片忠心!虽不可纳其言,但也无必要一罚到底!”
“谁说朕不纳其言了?”永乐反问一句,又道,“朕只是不纳其罢废北征之议罢了!至于其所言之财力不支、民力不敷云云,俱是实情,朕岂能无动于衷?”
“那皇爷爷的意思是……”
“明日朕便下旨,郑和此次回朝后,便中止下西洋之举;大报恩寺中宝塔亦暂停修建,挪出钱粮供应北征。至于夏元吉……”永乐稍作犹豫,道,“他虽是出于公心,但目无君上,不可轻纵。不过就不用再关在北镇抚司了,那里不是人待的地方!命狗儿在内官监监狱里收拾个干净的窝,让他在里头歇几年吧!”
前两样举措是为保证北征所必须做的变通,对此瞻基并不意外,但关于夏元吉的处置,却着实出乎瞻基预料。虽然从诏狱到内官监监狱,只是挪了个地方,但永乐明言让夏元吉歇几年,这就是说,他不仅不会遭到真正的处罚,过几年还有可能起复!联想到当日夏元吉的“悖逆狂妄”,和永乐越来越暴躁的脾气,瞻基对救夏元吉几乎都已不存幻想,只不过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想碰碰运气。孰料自己刚一开口,永乐就答应网开一面!
似乎感觉到了瞻基的诧异,永乐对他一笑,道:“这也是为尔着想!夏元吉毕竟是难得的干才,且其也是支持开拓之道的,只是见识稍浅了些而已。人才难得,杀之可惜。虽朕不能再用之,但却可留与尔用!”
“孙儿谢皇爷爷!”瞻基大喜过望,立刻致谢。
此时永乐的内心十分舒畅。这两年,他逐渐感觉到,瞻基在对待开拓国策上出现了些许犹疑,尤其方宾的死和夏元吉下狱的双重影响,使瞻基隐约透露出对自己连兴大举的质疑。这让永乐十分着急。如果连被当做衣钵传人的瞻基也转变立场,那自己多年的苦心经营必将毁于一旦!经过反复斟酌,他精心设计了这次祖孙间的这次谈话,一方面确认了瞻基对开拓国策的认同,另一方面又通过推心置腹的解释,在教诲瞻基的同时,也打消了他内心的犹疑。现在,所有目的都已达到,永乐也长出了口气,终于觉得有些累了,他挺身而起,拍去身上的尘土,精神抖索地道:“走!下山回宫!”
“阿!”瞻基干净利落地一应,随即上前搀扶住永乐的右臂……
当晚,永乐睡得十分安详。这位老皇帝,已经用二十年的帝王人生,为大明的开拓大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铺好了宽阔的大路。接下来,他只剩下一件事情,就是日落西山之前,为自己的千秋基业扫清最后一个绊脚石。这个最后的对手,就是鞑靼!
第六章 塞外悲歌
一
永乐二十一年的整个夏天,赵王朱高燧都处在深深的焦灼不安中。去年,永乐率军三征漠北,鞑靼不敢应战,部族分裂,阿鲁台率余众逃遁。王师未逮获鞑靼主力,遂掉头南返,大破与鞑靼勾结的朵颜三卫,奏凯班师。回朝后,永乐厉兵秣马,准备今年再次出征。可是,多年的戎马生涯,已经在永乐的体内埋下了诸多隐疾,三征途中的风餐露宿,更进一步地侵蚀了他已日渐衰老的躯体。大军返回北京后不久,这位已六十四岁高龄的老皇帝再也经受不住疾病的折磨,终于卧床不起。今年开春后,永乐便再也没有上过朝,大小朝政全部由太子朱高炽主持,军务则交给了皇太孙朱瞻基。而由于皇帝的病情,原定于三月开始的四次北征,一直拖到六月,仍没有动静。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高燧也愈发寝室难安。
其实高燧的忧虑并不是永乐患病后才产生的,自打朝廷迁都北京以来,这位赵王就一直生活在紧张和彷徨当中。
作为皇三子,高燧和他的二哥汉王朱高煦一样,一直存着野心,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君临天下!而与高煦的明火执仗不同,高燧选择了暗度陈仓的路子。经过二十年的苦心经营,高燧已经有了不俗的实力,只待时机一到,他就要直入青云!在朝廷迁都北京后,高燧一度觉得机会来了。凭自己在后宫内官和北京京卫中的庞大势力,只要父皇一驾崩,他就可以发动兵变,诛杀太子和太孙,夺取那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
可是,高燧的美梦并没有持续太久。这两年里,一个个变故接踵而至,让他始料未及、晕头转向。
首先是宫中势力被剪除。迁都后没多久,永乐偶然察觉内官和都人的“对食”淫风,并由此牵出中外勾结的违禁勾当。一怒之下,永乐创立东厂,缉捕不法宫人。本来,此事与赵府并无直接关系。孰料,在太孙朱瞻基的安排下,东厂竟借着侦缉对食的机会,大肆搜捕暗附赵藩的宫中内官,一时间,大批附赵内官纷纷落网,余下的也都成了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幸亏史复当机立断,叫黄俨指使内官趁雷雨之机焚烧三大殿,使永乐以为这是上天示警,惊恐之下不得不中止了在宫中的缉捕,这才使他们逃过一劫。但犹是如此,赵藩仍元气大伤。经过此事,那些漏网之鱼都噤若寒蝉,再加上东厂的严密监视,他们逐渐与赵藩拉开了距离。到现在,除了黄俨、江保等少数几个死党尚还偶尔通些声息外,赵藩在宫中的影响几乎丧失殆尽!
而除了宫中,军中势力的削弱更为致命。早在永乐决定三征漠北后,瞻基便闻风而动,以在军中立威为名,从永乐手中揽过治兵之权,随即开始了对京卫的清洗。瞻基指使狗儿,将大批东厂番子和锦衣卫缇骑派到与高燧关系密切的原行在老八卫中,侦查将佐与赵藩的关联。两年中,不断有与赵藩暗通款曲的将佐被查出,同时,厂卫鹰犬如水银泻地,专刺其等隐私,凡有任何有违律例的,一概都被揭发出来。瞻基借此名目,将他们统统撤换。在瞻基和东厂的里应外合下,赵藩对京卫的控制力被日益削弱,现在此八卫的指挥使中,已有四人被撤,剩下的地位也都岌岌可危。
瞻基连连出手,把高燧打得是晕头转向。眼瞅着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底被一点点地拔除,高燧的心犹如被针扎一般难受!而通过这几件事,高燧还发现了一个可怕的情况,就是皇太孙朱瞻基把矛头对准了自己!
高燧自认为行事极为隐秘,从未露出任何马脚,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被瞻基盯上!但不管原因如何,出现这种情况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如果被东宫怀疑蓄谋夺储,那一旦父皇驾崩,自己很有可能就大祸临头!每思及此,高燧都夜不能寐。
而现在,危机已经逐渐逼近。这几天高燧每天一早就入宫请安,但都被挡在乾清宫外,无法见到永乐本人。问其他人,也都说不知情。按照以前的谋划,如果父皇驾崩,那他就要立刻发动兵变,否则良机一失,自己就再无希望。可问题是,永乐是死是活还很难说。要是他没死,自己贸然行动,无异于自寻死路。何况在瞻基的打击下,赵藩的实力已大不如前,现在发动兵变,成功的可能性要比以前估算的小许多。但如果按兵不动,一旦父皇驾崩,太子继位,自己别说黄粱梦碎,就连亲王爵位都极有可能不保。如今的高燧可以说是进退失据,左右为难,眼下他最希望的,就是宫里能透出个消息,让他知道父皇的病情到底如何。
“王爷!”就当高燧急得发疯之时,王府承奉杨庆推门而入道,“王爷,黄俨公公来了!”
“啊!”高燧惊喜一叫,道,“赶紧让他进来!”说完,他想了想,又道,“把史先生也叫过来!”
一转眼功夫,黄俨便溜了进来。他刚行完礼,史复也进入屋中。待二人坐下,高燧连珠炮似的问黄俨道:“黄伴伴,宫中到底是怎么了?父皇病情究竟如何?本王去请安,他老人家为什么不见?”
“王爷问的,其实奴婢也不太清楚!”黄俨苦笑一声,道,“前几日皇爷病情加重,然后乾清宫就突然戒严,周围都是东厂和内官监的人守着,除了太子、太孙、内阁三位学士还有太医外,其他人都不许出入,就是三位学士和太医,也都不许出宫,去茅厕都有人跟着。奴婢私下里问尹庆,他只说是奉皇爷的旨意,其他的就不肯说了。奴婢进不了乾清宫,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那江保呢?他是乾清宫管事牌子,他不会不知道内情!”
黄俨摇摇头道:“江保出不来!乾清宫里的下人一个都出不来!”说完这些,黄俨随即起身,紧张地道:“王爷,奴婢是悄悄溜出来的,现在得赶紧走了!要是被人知道奴婢来赵王府就糟了!”
“恩!”高燧点点头,对杨庆道,“送黄伴伴出府。记得从后门走,不要被人发现!”
“是!”杨庆答应一声,随即领着黄俨出去。
黄俨他们走后,屋内便只剩下高燧和史复两个。高燧心神不宁地来回踱了几圈,终猛地止住脚步,问史复道:“你怎么看?”
“怎么看?”史复冷冷一笑,道,“皇上要驾崩了!”
“什么?”高燧打了个寒噤,有些不相信地道,“你怎么就这么肯定?”
“事情一目了然!”史复阴沉着脸道,“皇上若仅是卧病,为何要阻止外臣探视?就算阻止外臣,可您是皇子,为何连您也一道拦了?若臣所料不差,必是皇上病情加重,恐将不治;东宫假传圣旨,将中外隔绝起来!”
“假传圣旨?”高燧疑惑地道,“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为了您!”史复冷冷道,“东宫早就怀疑您心存反意。现在皇上命悬一线,一旦驾崩,您极有可能会趁乱谋反!为以防万一,他们便假借皇上之名封锁乾清宫,使您无法窥得实情,故而无所适从!而太子和太孙十有八九正在暗中调兵遣将,控制局面!”
史复一番话,说得高燧是心惊胆颤。尽管时值盛夏,屋内闷热异常,可他心中却是一片冰凉,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往上冒。
“使长!使长!”正在这时,房门外又传来一阵叫唤声,紧接着,常山中护卫指挥使王贤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进门便焦急地道:“不好了!方才传来消息,北镇抚司大发缇骑,把孟旭、高镇、陈凯三个都抓了起来!”
“什么!”高燧大惊失色。孟旭是羽林左卫指挥使、高振和陈凯分别是大兴左卫和通州卫的指挥佥事,他们都是当年高燧一手提拔起来的!高燧急得大叫道:“他们犯了什么罪,怎么会同时被捕?”
“王爷还用问吗?”史复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