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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机而动,循序渐进,此乃中庸正道!”瞻基说完,永乐立即点头表示赞同,但又提出了自己的担心:“可土司中亦有明事者,他们要是看穿朝廷用意,鼓动生乱可怎么办?”
“所以还要以力摄之!”瞻基气度从容地道,“交趾战乱已平,南征王师亦有部分行将班师。皇爷爷可传旨张辅,命其抽调一部赴黔,以增贵州军力,震慑土司!”说到这里,瞻基顿了一顿,解释道:“土司中固有明事者、但亦有不明之人。就算明事者想反,但无不明之人相助,其力也会大打折扣。而且改土归流,讲究的是循循善诱、水到渠成。纵然土司洞察建省深意,但毕竟朝廷的刀还没架到他们脖子上。既然如此,他们中必有不少人会心存侥幸。何况此时朝廷又增兵贵阳。土司们既惧朝廷兵威、又存侥幸之心,有此二节,其至多也就心生戒备,想造反是决然不会的!”
“言之有理!”听了瞻基的解释,永乐内心忧虑全解,当即拍板道,“就依尔之言!只待兵马入黔,朕便明下诏旨,设贵州布政、按察使司!”
与册封黄教相比,贵州建省的意义更加深远。从此以后,改土归流就成为明朝化夷入夏的一项固定之法,在西南地区轰轰烈烈的推行开来,并为后来的清朝沿用。经过明清两代历时五百年的不懈努力,原先被视为蛮夷的西南各族终于成功融入华夏,成为中华民族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只是到那时,亲手启动这个重大历史进程的永乐皇帝,早已作古!
朱高燧用惊诧的目光注视着瞻基。他与东宫的关系稀松平常,加之又常年镇守北京,所以对自己这个大侄儿其实并不了解。对于瞻基年纪轻轻便获封太孙,高燧虽不像他的二哥高煦那样,将其完全归咎于瞻基的讨巧奉迎,但也多多少少地认为父皇对瞻基的赏识有些言过其实。但今天这一顿饭,使高燧的认识发生了颠覆性的逆转,瞻基在册封黄教和改土归流二事上表现出来的非凡才具和见识,让高燧不得不服的同时,也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父皇封他做太孙,其实是有道理的!”高燧心中暗暗想到。只是,在洞悉这一切后,高燧心中顿时生出深深的失落,甚至还有一丝恐慌。
“看来朕的基儿真的长大了!”这时,永乐发出一阵感叹,接着又笑道,“尔今所言,为朕解开了两大难题,也为我大明的千秋基业立下大功!说吧,要朕如何赏尔?”
“孙儿身为皇太孙,为国筹谋,本乃分內之事,岂敢邀功请赏!”瞻基谦逊一句,旋话锋一转,又道,“其实孙儿能有此见识,除蒙皇爷爷教诲外,亦是几位师傅教导有方。这次来见父皇之前,孙儿专门去见了杨士奇、黄宗豫两位师傅,这贵州建省之议,其实就是他二人参详出来的!”说到这里,瞻基站起身子,紧接着又跪倒于地,神情恳切地道:“两位师傅和金问虽有过失,但绝非奸邪之辈。请皇爷爷看在彼等忠心谋国的份上,饶他们一次吧!”说完,他又“怦怦怦”连磕了三个响头。
见瞻基突然为杨士奇他们求情,永乐先是一愣,继而面露犹豫。瞻基见状,又从袖中拿出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笺纸,奉到永乐面前,道:“上月,郑和四下西洋途中遣船送榜葛拉使臣入朝纳贡,并献麒麟至京。当时父皇传旨南京,命杨士奇咏诗以贺。杨士奇尚未来得及动笔,便被锁拿下狱。今日孙儿去见杨师傅,他便拿出此纸,说是奉皇命所制,托孙儿转呈陛下!”
永乐接过笺纸打开,见是一首《西夷贡麒麟早朝应制诗》:
天香袖引玉炉薰,日照龙墀彩仗分。
阊阖九重通御气,蓬莱五色护祥云。
班联文武齐鹓鹭,庆合华夷致凤麟。
圣主临轩万年寿,敬陈明德赞尧勋。
永乐阅过,将纸重新折好,放到桌上,叹口气道:“难为杨士奇,身陷囹圄还不忘此事!”
见永乐口气松动,瞻基正喜出望外,一旁的高燧却插口道:“几位师傅都是忠义之臣,将他们下狱是有些严苛。不过二田脱逃,东宫确有过失,此事天下皆知,若不施惩戒,父皇难免会落下徇私枉法的嫌疑,对大哥的名声同样不利。从这一节上说,问罪东宫属臣,也是不得不为!”
高燧说完,瞻基的心便就一沉,正欲再言,永乐已点头道:“燧儿说的有理!太子有错,惩其僚属,这是历代通用之法。要是朕就这么把他们放了,外人还不知怎么议论朕和炽儿!”
“可是……”瞻基急道。
“尔不必再劝……”永乐伸出一只巴掌,打断了瞻基,道,“便折中处置。杨士奇姑宥之,命官复原职,黄淮与那个什么金问则不能免!”
瞻基本想把这三人都捞出来,结果被高燧一搅和,只单单救出一个杨士奇,不由有些失望。不过观永乐态度,他心知不可再争,只得叩首道:“孙儿代杨师傅谢皇爷爷!”
由于议事的缘故,这一顿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永乐一瞧角落处的沙漏,见已时近未初,遂起身对瞻基和高燧笑道:“朕年纪大了,午后须睡得一阵,否则下午便打不起精神,尔等道乏吧!”
“阿!”瞻基和高燧赶紧告退。
三
待儿孙出宫,永乐再回到暖阁,美美地睡了小半个时辰,然后重新起身。听到房内有了动静,马云才轻轻推门进来,禀道:“皇爷,夏元吉、杨荣、金幼孜三位大人求见!”说着又递了块热毛巾过来。
永乐接过毛巾擦了把脸,道:“他们现在何处?”
“都在奉天门外耳房内候着!”
“叫他们到书房来吧!”
“阿!”马云答应一声,随即转身出去。永乐在几个都人的侍候下整理好衣冠,便出暖阁,向御书房而去。
待进书房,永乐刚到御案后头坐下,三位朝臣便走了进来。待他们行完礼,永乐问道:“尔等此来所为何事?”
“回陛下!”夏元吉欠身道,“臣等是为回銮之事,特来向陛下请旨。眼下已到九月,回銮日期当须早定,下面的人好去准备。要拖得久了,到启程时已经入冬,天寒地冻,路上多有不便。”
永乐却摇头道:“北京乃朕潜邸,今难得来一次,何必急着回金陵?”
“咦?”三位朝臣有些意外。征讨瓦剌的路上,永乐还曾经跟他们提到,现北京正大建宫室,甚为嘈杂,待北征结束,稍作休息,便就返回南京。所以夏元吉他们来请示回銮日期,本以为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不料永乐已改了主意!
“皇爷!”正在这时,马云又走进房来,凑到永乐耳边,小声禀道:“王彦公公回来了!”
“狗儿回来了?”永乐精神一振,随即道,“叫他进来!”
“阿!”马云答应一声,旋即出门。夏元吉他们见永乐和马云颇有些神秘,遂互视一眼,一起作揖道:“臣等告退!”
“无妨!”永乐大手一挥,道,“狗儿奉旨密查沈文度下落,此次回来想是有了消息。走私精铁之事,尔等也知道一些,无需回避!”
三位朝臣一听,不约而同的有些诧异——之前他们只知道太子在南京明发海捕文书,却没想到还有个狗儿在暗地追查。几人一时不明白永乐多此一举的用意,但又不敢多问,便只静静等候。
大家等了一会儿,狗儿进来,向永乐行完礼,小声道:“皇爷,沈文度抓到了!”
永乐心中一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何时抓到的?可有泄漏行踪?”
“七月里就抓到他了!全程除奴婢和手下的十来个伙计,就只有太子一人知道!”
“七月?”永乐皱了皱眉头,“那为何过了这么久才回来?”
“沈文度去福建采办珍珠,奴婢一路追过仙霞岭才将他擒获,当时朝廷的海捕文书还没发到那里哩!只是这厮口风紧,撬开他的嘴巴就用了七八天的功夫。审完后,奴婢本想把他押回京城,又怕动静太大,被锦衣卫发现,一路专挑小路走,上月才把他押回南京宫中,然后再渡江来燕。这一番折腾,就把日程耽搁了!”
听永乐和狗儿一问一答,三个朝臣愈发云山雾绕。永乐瞧得他们神色,遂示意狗儿将前后经过跟他们细说。
经过狗儿的叙说,三位朝臣才知道了事情的概貌——原来击败瓦剌后的第二日,狗儿便和报捷的信使一起返回南京。不过当到浦子口时,他便遵照永乐的嘱咐将信使留住,自己孤身过江。进南京城后,狗儿与高炽接上头,旋准备密捕沈文度,孰料探得沈文度已经出京。狗儿遂趁沈府管家老奴外出的机会将其擒拿,从他口中得知了沈文度的去向,一路追捕到福建。而信使则在狗儿南下后又过了三天,才将露布送进南京。
听完狗儿的叙说,三位朝臣不仅没有释然,反而更加疑惑:既然皇上已命狗儿密捕沈文度,为何又要在明知其外出之后还查抄沈家?而且后来明明已打听清楚了沈文度的去向,那太子又为何大张旗鼓地发出海捕文书,追查其之下落?这其间种种矛盾之处,让夏元吉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永乐却没有给他们解释。他此时将目光对准狗儿,沉声道:“沈文度招了些什么?”
“据沈文度所言,其走私精铁,皆是受纪纲指使,而且都是拿着锦衣卫的牌面骗过塞上守关戌卒!而且……”言及于此,狗儿显得有些犹豫,但见永乐面容紧绷,他只得继续道,“沈文度还说,走私精铁,二殿下可能也有参与。起初他和纪纲只是打算走私海盐,后来纪纲去了趟汉王府,回来后就命他直接贩铁!不过这只是他私下揣测,汉王那边从来没和他打过交道,所以当不得准!”说完,狗儿从怀中掏出一份供词,递到永乐手上。
永乐将供词粗粗浏览一遍,随即将它们揉作一团,奋力投掷于地,脸颊剧烈地抽搐着,显是愤怒已极。
夏元吉他们同样震惊不已。杨荣上前,将纸团拣起展开,三人凑到一起看了一遍。这时,永乐将目光对准他们三个,恶狠狠地道:“尔等说说,这纪纲打的是什么主意?”
夏元吉方一脸忧色地道:“若沈文度之言不虚,那纪纲为谋私利,以军国利器资敌,此乃夷族之罪!”
“仅就于此?”
夏元吉有些迷惑,不知道永乐所指。杨荣一向对永乐心意把握得准,此时听其话音,心中隐隐猜到其意。稍一思忖,他当即出列,坚声道:“倘只是贪财,倒也罢了,怕就怕他不仅是为了财,而且还别有用心!”
“何等居心?”
“不臣之心!”话已出口,杨荣也不再忌讳,“据沈文度供词,其走私精铁自永乐九年末始,自去年末方止。此二年间,瓦剌叛逆之心日甚,陛下北伐之意亦与日俱增!纪纲身为缇帅,于此二节皆了然于心,但其仍肆无忌惮地指使沈文度走私精铁,以纪纲为人,不至于如此利欲熏心!而且这些精铁,全部被瓦剌锻造成铁甲,装备铁骑。但在之前与鞑靼的征战中,却又从未使用,直到这次忽兰忽失温之战,铁骑才被用作奇兵杀出,而目标又直指陛下!马哈木能做如此安排,背后必有高人指点!而从纪纲不顾灭族风险向他大肆卖铁一事看,这位高人保不准就和他有关!”
听杨荣侃侃道来,狗儿和两位阁臣皆面如土色,永乐却是满脸狰狞。待杨荣说完,永乐皮笑肉不笑地又道:“尔之言不无道理!但纪纲不过是个锦衣缇帅,就算害死了朕,难不成他还能抢过龙椅来座?”
杨荣浑身一震。他知道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