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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高煦自信满满地道,“只要城中再去二卫,那仅凭剩下四卫,绝无可能与我汉府亲军争锋!到时候大哥想不死都难!”
“只是这样一来,兵变的事又要拖上一阵,臣就怕这期间漠北告捷,王师凯旋归朝。一旦御驾返回北京,王爷再想发动兵变,可就来不及了!”
“应该没这么快!”高煦笃定地道,“马哈木没那么不经打!再说了,鞑子来去如风,就算父皇打赢一次,也无可能聚歼全敌,接下来肯定还会和上次打阿鲁台时一样率兵追击,最后还要扫荡漠北。现在尚无漠北接战的军报传回,那离父皇凯旋班师就更久了,你大可以放心!”
史复想想,终于点头表示同意:“也罢!就依殿下之言!”
……
数日后的一个夜晚,朱高炽在文华殿处理完政事,乘辇返回春和殿。沐浴毕,他回到暖阁,太子妃张氏早已在里相候。夫妻二人闲叙一阵,高炽觉得兴起,遂拉着张氏的手来到榻前。二人褪衣除衫,在床上颠龙倒凤好一阵,一股热流从胯下射出,高炽顿如泄了气的皮囊般死死趴在张氏身上。待歇了一会,张氏将高炽推开,找帕子将下身擦了,方取笑高炽道:“殿下难得来一次兴致,却也似银样镴枪头般,这么快就没了!”
高炽擦了擦头上热汗,尴尬一笑道:“没办法!父皇出塞,朝中大小事务都要我一人担着,一天下来累得跟骨子散了架似的,能撑这么久已经不错了!”说着,他又捏了下张氏的脸颊,笑道:“待父皇回銮,我身上担子轻了,再和你好好计较!”
张氏捂嘴咯咯笑道:“那臣妾静候殿下佳音!”
两口子卿卿我我了半会,正欲入眠,忽然窗外射进一阵亮光。高炽觉得奇怪,遂穿好衣服上前推开窗户向外一瞧,只见西北方向远处似有隐隐火光。
“怎么回事!城中失火了么?”高炽隔窗向外喊道。窗外侍候着的小内官们也一脸茫然,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过了一会,火光越来越亮,高炽顿有些发急,正欲叫人去打探究竟,王三儿匆匆跑过来,道:“殿下,好像是太平门外烧起来了!”
“太平门外!”高炽一惊。太平门外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衙署所在,俗称贯城,那里着火,对三法司衙门威胁不小。高炽立即叫道:“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招呼人出城救火!”
“遵旨!”王三儿应了个诺,随即一溜烟儿跑了出去。高炽又隔窗看了一阵,觉得火势未再扩大,心中才稍微安定了些。他关上窗户,回到榻上,张氏赶紧一阵安慰。高炽躺在床上等了一会儿,仍无消息传来,遂迷迷糊糊睡着了。
“殿下!殿下!”不知睡了多久,窗外又传来王三儿急促的呼喊声,“刚才传来消息,是刑部大牢起火!”
“刑部大牢!”高炽一个激灵,赶紧重新坐了起来,焦急地问道,“火势如何?可有囚徒越狱?”
“刑部刘尚书正带人在扑救!具体情况尚不清楚!”
高炽的心一沉。刑部大牢关押的都是朝廷重犯,万一有个闪失,那麻烦可就大了!想到这里,高炽赶紧叫道:“出宫再探,有什么消息即刻报来!”
王三儿答应一声,旋又离去。此时的高炽再也睡不着了。他穿好衣服,心神不宁地在房中打转。待到拂晓时,王三儿总算又回来,不过这次却带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殿下,方才刘尚书来报,火已扑灭!不过大牢里少了一个人!思州宣慰使田琛不见了!”
“什么!”高炽的脸倏时变得一片惨白。田琛是父皇特地交待要严加看管的要犯,只待北征结束,就要拿他和思南宣慰使田宗鼎开刀,在思州、思南推行改土归流。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田琛居然不见了!
高炽感到事态严重:这一场大火绝对不是偶然,很有可能是田琛猜到了朝廷对其羁押不问的真实用意,故串通同党,放火将其救走。而果真如此的话,田琛一旦遣回思州,立刻就会兴兵作乱。眼下朝廷正在漠北用兵;交趾方面,贼王陈季扩虽已被张辅俘获,但简定仍然在负隅顽抗。要是这关键点儿上贵州再生出乱子,那朝廷可真就是疲于应付了!想到这里,高炽急火攻心,当即吼道:“把刑部尚书刘观给我叫来!”
“是!”王三儿应了一声,又小心翼翼瞅了一眼高炽,颤着声儿道:“太子爷,传刘尚书到哪?来春和殿,还是去文华殿?”
“让他直接来东宫!”
“太子爷!”王三儿顿了顿,道,“马上就要上朝了!您在这里召见刘尚书,那文华殿的朝会怎么办?”
高炽这才反应过来。他想了想,才恨恨道:“也罢,待会儿朝参时再找他算账!”
卯时,高炽出现在文华殿内。待百官行过礼,高炽将目光对准刘观,阴着脸道:“尔说,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观面色灰白地出列,失魂落魄地道:“回殿下!昨晚三更刚过,刑部大牢就起了火。当时臣带着皂隶和狱卒们在外头救火,一时没顾得上里头囚犯。待火扑灭,臣清点牢房,才发现田琛已经不在了!”说着,刘观一骨碌跪倒于地,道:“臣该死!请殿下责罚!”
高炽咬牙切齿地骂道:“尔的确该死!尔可知惹出了多大的祸么?”
刘观不敢吭声,只连连磕头。百官见一向和善的高炽竟然会震怒如此,俱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高炽骂了一阵,将胸中怒气抒发尽了,正准备再说话,司礼监监丞李旦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叫道:“殿下!刚才鸿胪寺急报!思南宣慰使田宗鼎府上人去楼空,田宗鼎不知去向!”
“啊!”高炽犹如挨了一闷棍,差点晕厥过去。田琛和田宗鼎虽是宿敌,但他们一旦得知朝廷改土归流的意图,那极有可能捐弃前嫌,携手反叛。而二人同日失踪,更使得这种可能性大大增加。更可怕的是,一旦二田返回贵州,将改土归流的事大肆宣扬,那不光是思州和思南,就是整个贵州的土司,兔死狐悲之下都有可能群起作乱!想到此事的严重后果,高炽顿时不寒而栗!
惊慌过后,高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现在父皇尚在漠北征战,这件事只能由他这个监国太子来解决。此时的他已顾不得再惩罚刘观。深吸口气,高炽问群臣道:“二田远遁,贵州情事危殆,众卿家有何应对之策,速速道来!”
短暂的沉默后,蹇义出班道:“二田方遁未久,当务之急,是命有司火速缉拿。若能将他们抓回,那形势或还可以挽回!”
“不错!”高炽立刻醒悟过来,赶紧吩咐兵部左侍郎徐铭道:“立刻传令水军左、右二卫,严查江上客船!并命京畿诸卫封锁出京道路!”接着,又叫出应天府尹刘弘道:“马上在城内搜捕田宗鼎踪迹!”想了想,高炽又对黄淮道:“请黄师傅代本宫拟旨,发往江西、湖广,命各地官府在通往贵州的道路上设卡检查,堵住二田归途!”
“遵旨!”三位大臣一齐应诺,随即退出大殿。
高炽靠在宽敞舒适的座椅上,轻轻舒了口气。若果能抓回二田,那自然是最好不过。高炽在心中暗暗祈祷。
“启禀殿下!”就在这时,杨士奇沉声道,“二田已然脱逃,虽然朝廷严加缉拿,但犹如大海捞针,能否拿获尚未可知。”
高炽心中一凛,旋又坐直身子,道:“杨师傅有何见解?”
“朝廷还当未雨绸缪!”杨士奇满脸严肃地道,“万一二田潜回贵州,顷刻间便会掀起动乱!朝廷应迅速往贵州增兵,以备不测!此外,镇远侯上月薨逝,贵州无将镇守,还需速调一大将赴贵阳坐镇,以免到时候群龙无首!”
“不错!”高炽点点头,道,“将军好说!可命广西行营总兵韩观即赴贵州!可这军马……”说到这里时,高炽面上露出一丝难色。
眼下西南驻军大都已调到交趾平叛,这支人马不能动;京卫和湖广、浙江卫所也有一多半去了漠北,剩下的还要守卫地方、防御倭寇,大明王朝在南方的军力已经捉襟见肘。这时候增兵贵州,兵从何来,就成了摆到高炽面前的一个大问题!
高炽将目光投向兵部右侍郎程新。现在兵部四位堂官中,金忠已经病入膏肓,方宾随驾北征,刚才左侍郎徐铭又被打发去抓捕二田,剩下的就只剩下程新一个人了。程新想了想,出班道:“启禀殿下,可再就近命楚、蜀二藩各抽一卫护军赴黔。另从京中急调两卫前往。有此四卫,再加上朝廷原在贵州的六万驻军,应该足以震慑不臣!”
高炽想了想,道:“两位叔王那里,本宫自可去信!但京中现在仅剩十二卫,其中水军不可能赴黔,其余京畿卫所正在搜捕二田,一时来不及抽调。要从京中调兵,就只能抽调城中六卫了!”
杨士奇脑子一转,道:“殿下退朝后可宣汉王进宫,请他调两卫护军赴黔!”
“调汉藩护卫?”高炽想了想,苦笑道,“还是算了!二弟他……”
“此乃军国大事!汉王身为皇族,自当为国分忧!”
高炽仍摇了摇头。虽然作为监国,他有权抽调汉府亲军,但他却并不想这么做,唯恐此举会让高煦觉得他是在斩其羽翼。现在他们兄弟俩关系已经十分紧张,高炽不想再触怒高煦。
“传本宫令旨!调飞熊、神策二卫立赴贵州!”高炽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杨士奇的脸色有些发白。他看了看高炽,忧心忡忡地道:“殿下,这么一来,城中就只剩四卫了,万一……”
高炽心中一动。他知道杨士奇担心的是什么,不过他觉得高煦应不止于此!遂道:“天子脚下,岂会有宵小作乱?何况京畿还有六卫。十卫兵马,足以保京师太平!”
……
朝会结束后不久,汉王府便得到消息。高煦一脸得意地对史复道:“不出本王所料,大哥果然抽京卫赴黔!”
“王爷,田琛和田宗鼎怎么样了?”
“这你放心!”高煦大大咧咧地一挥手道,“都被严加看管!绝无可能逃脱!”
“如此便好!”史复点点头,又道,“以眼下形势,飞熊、神策二卫三日之内便会出京!王爷现在可以派人去舟山,让那帮子倭寇潜来南京。待他们赶到,咱们的好戏就可以开场了!”
“哎呀!”高煦忽然想起什么,当即一跺脚道,“眼下大哥在京畿大肆搜捕二田!他这么一搅,要把倭人们带到方山可不容易!”
“这有何难!”史复笑笑道,“倭人抵京,怎么着也还要过二十日。那时风头早过去了!”
“可万一大哥不罢手呢?”高煦急急问道。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算计出现漏洞,顿时懊悔不已。
“这一节臣早替王爷想好了!”史复气定神闲地道,“到时候把二田放出来不就得了?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是王爷下的手!”
“可只要他们落网,飞熊、神策二卫肯定会被大哥召回!”
史复望着高煦,认真地道:“从太子发出旨意再到二卫返回京城,少说也要十来日,这么长时间,还不够王爷动手的吗?”
高煦这才转过弯来,仔细思考过后,他重重点了点头。
八
盛夏的漠北草原,翠色欲流、一碧千里。这日上午,土剌河南岸出现了一股铁甲洪流。经过近三个月的艰苦跋涉,明军将士终于再次抵达漠北草原的核心地带——忽兰忽失温(后世乌兰巴托东郊),从这里再往东百里,就是饮马河了。忽兰忽失温以前一直是鞑靼的草场,不过永乐八年明军一征漠北,鞑靼大败亏输,实力大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