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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在于皇长孙自身。皇长孙深得陛下喜爱,又天资聪颖,虽因年幼,学问仍需研习,但从目前的势头看,大成是早晚间事。而且此次北巡,其随驾扈从,北征时又到张辅军中历练,对军务也有所了解。有这么些长处,其已初具国储之资。不过……”金忠话锋一转,道,“皇长孙的履历中尚缺处事理政一项。毕竟一国之君,理事之才乃是必需。皇长孙于此节上头尚无建树,这是他的软肋!”
“世忠大人也太求全责备了吧!”听了金忠的话,一旁的金幼孜不以为然地笑道,“自古当储君的,有几个是在册立之前就办过事理过政的?就是咱们殿下,若不是赶上靖难,那也未必有机会在入主东宫前就崭露头角!”
“话不能这么说!”金忠一本正经地道,“这不是平常的册立皇储,皇长孙若非出类拔萃,又凭甚么于太子尚在之时便复立为太孙?到时候莫说遭人非议,就是汉王也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口实!”
“师傅说得有理!”不待金幼孜再说,高炽便一锤定音,继而问道,“那依师傅之意,是要让基儿熟悉民政喽?”
“不错!”金忠点点头,笑道,“而且眼前就有个好机会。殿下可奏请皇上,命皇长孙赴山东与宋礼等人同治运河。疏浚会通河乃是当下海内第一大事,若皇长孙得以参预其间,待到功成时,其不仅立下事功,对河政民情也就有了了解。到那时,再推立其为太孙,就不怕汉王他们挑刺了!”
高炽会心一笑。疏浚运河,正是由其首倡,而且里间还包含了他借此继续参预朝政的期望,却不料被高煦搅黄。如今自己主持河工无望,但若能让瞻基参与其间,那不仅有利于策立太孙,也算是还了高煦一个脸色。念及于此,高炽十分痛快地点头道:“这事好办,吾明日便去跟父皇说。这第三条难处是什么?”
“欲成大事,半在天意,半在人为。今皇长孙已尽得天意,那剩下的就是咱们如何下好这盘棋了!”金忠坐的有些久了,腰有些发酸,遂轻轻扭了扭,觉得好受了些,方继续道:“眼下咱们要做的,就是联络同道,营造声势。一俟时机成熟,便群起上书,力求一举成功!”
“师傅之言甚是!”高炽连连点头,“咱们这些日子又该如何布局呢?”
“布局?”金忠看着已被说得有些兴奋的高炽,哈哈一笑道,“这个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不劳我费心?”高炽被说糊涂了。
“不错!”金忠镇定自若地道,“依大绅之见,此事不仅不用殿下插手,而且真到要上书请立太孙时,还需请殿下事先告病,卧床不起才好!”
高炽这时才明白过来。立自己的儿子,自己出面的确不太合适。而在关键时刻告病,不仅可以避嫌,还可以借自己的“病情”,反过来为“早立太孙”提供更充分的理由,这是一箭双雕的好办法!想到解缙身陷囹圄、命将不保,却仍如此殚精竭虑地为自己出谋划策,高炽感动之余,也愈发觉得心酸。“将来本宫登基后,一定要为大绅洗刷这不白之冤!”高炽暗地里下定了决心。
定下大略,接着金忠又与几个阁臣详细商议策立之事的具体细节。高炽不能出面,但这几个天子近臣和士林领袖可免不了要出大力气。众人叨叨咕咕了一个多时辰,眼见着金忠已明显露出疲惫之色,大家才止住话题一起告退。高炽将几位重臣直送到春和门外,待大家的身影皆消失不见,他才转过身,对近前侍候的王三儿道:“去,把基儿叫到书房来!”
“是!”王三儿应了个诺,一溜烟儿向内跑去。高炽抬头望着渐黑的天空,心中暗暗想道:“是要和基儿好好谈谈了……”
六
残雪暗随冰笋滴,新春偷向柳梢归。经历了数月的朔风洗礼,齐鲁大地终于迎来了明媚的春光。此时的济宁郊外,冰雪消融,山披绿装,春风和煦,蝶舞花间,好一派人间胜景!
出济宁城东门便是洸河。每年这时,济宁士民便会携亲邀友,出城到河畔踏青,今年也不例外。这一日天刚刚亮,洸水河畔上便可看见好些人影,待到日上三竿,河堤上放眼望去更是人潮涌动,处处可闻欢声笑语。人们在冰雪寒风中好不容易熬过冬日,现在终于可以将这积蓄许久的闷气一吐而光,换上朝气蓬勃的神态,去迎接又一个生机盎然的春天。
踏青的人群中,有两个中年男子显得有些不同寻常。此二人头戴网巾大帽,身穿土灰色直裰袍子,从装束上看与一般士人无二;不过却有四个头戴平顶巾,身着皂色盘领衫的州衙皂隶威风凛凛地站在他们身后守护。如此气派,寻常百姓一见就躲得远远的,倒让他们耳边少了好些聒噪声的滋扰。
不过尽管环境闲适,眼前景色也美不胜收,但二人的脸上却毫无喜悦之色,反而不约而同地眉头紧锁。沉默了好一阵,其中一个年纪稍轻的文士方侧过身,对身旁年约四十开外的男子拱手一揖,道:“宋大人,蔺芳预估有误,看来咱们只能再寻他法了!”
说话的正是刑部司务蔺芳,而那位年长男子则是工部尚书宋礼。二人奉皇命来山东勘察运河河道已有月余。这段时间内,二人将会通河以及周围的河流都探访了个遍,结果却大大出乎所料:按照蔺芳事先的设想,是在疏浚会通河河道的基础上,分汶水一部至寿张与济宁的运河河道中,由此打通位于大清河南面的会通河南段部分。至于大清河至临清的北段,则只需挖开淤泥,拓重修河道即可。
虽然设想不错,但真到现场勘察之时,则发现情况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蔺芳早年曾在临清居住,对会通河北段颇为熟悉,所以他治理北段的方案一经提出,便受到广泛认可。但对于南段,蔺芳的了解就要稍逊几分,而他洪武二十二年被举孝廉入仕,从此就再也未回过山东,此次故地重游,才知道当地地理已与自己在时有了很大的变化。
洪武二十四年,黄河在原武决堤,河水漫过东平境内的安山湖而向东流,于是会通河道被彻底淤塞,许多河段甚至被完全填平。如今再要疏通,费用大大增加不说,而且当初的河道被黄河泥沙填满后,当地百姓又私自在上头排淤垦荒,如今已经成了良田。本来,官府应该过问此事。不过山东人多地少,许多农户本就无地可耕,这才找到这么一块新形成的“膏腴之地”,若强将他们驱走,那这些百姓就会成为流民。无奈之下,当地官府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未将这些“新田”造册,但却比照官田税额征税,百姓对此也已接受,十余年下来已成成例。现在要重新疏通会通河,这些农民立时就没了衣食。而且,按照计划,会通河道也要拓宽,这又要侵占许多良田,这两样加起来,仅会通河道沿线就得多出大几万的农民需要朝廷安排生计。
当然,朝廷完全可以像以前那样,将这些人移往北直隶,充实行在人口。不过经过永乐初年的几次大迁徙,现已有好几十万山西、河南、山东的百姓移往北直隶,现在那里的上好土地都被分尽,再要把这帮山东农户移过去,就只能是到塞上的贫瘠之地了。想当初派分富饶好地,朝廷都耗费巨资,还免了移民三年赋税,这才使他们得以自食其力。要再将这些运河移民迁到鸟不拉屎的塞上,那朝廷得花上多少钱?
除了耗费外,还有一个大问题,就是水源。元代会通河河窄水浅,年运粮不过三十万石,现在朝廷要将运河的运力提高到二百万石以上,这不光是要拓河道,清淤泥,更重要的是还要寻找到足够的水源以资运河!水从何来?无非是周边河流而已。而综合水量、地势以及距离等多种因素,蔺芳认为唯一合适的水源便是汶河。
汶河分大汶河和小汶河两条。其中大汶河出自泰安的仙台岭南,小汶河则出于济南府新泰县境内的宫山下,两河在济南府与兖州府交界的徂徕山西合流,经宁阳县北堽城,在这里再一分为二,其中干流汶水又再往西南一百余里,抵达汶上;而其支流则是洸河,另向罡城西南向流三十余里,在济宁城外与泗水汇合。元朝初年曾在堽城筑坝,再分汶水主干之一部分流入洸河,以资济宁与徐州之间的南截河道。到至元年间,因北截水量不足,又重新在堽城分流,将一部分河水北调,流入济水,再至临清通漳、运二河流入大海。这才保证了元代会通河的贯通。
蔺芳一开始也想采用此法,但问题是,汶河毕竟不是大河,水量有限,会通河四百五十多里河道大部仰仗于它,贯通倒是可以做到,但想水量充足可就难了!尤其是东平境内的开河口至大清河这百余里河道,由于地势绵延起伏,想找到合适的通道建引水渠颇不容易。
纸上谈兵易,临阵破军难。直到亲自参预其间,蔺芳才明白为什么像郭守敬这样不世出的河工大家,修出来的运河也如此中看不中用。不过他已在永乐面前打了保票,现在想反悔也不可能,何况蔺芳也不是那种遇难即退的人,现在他最想的,就是抛开元代引汶济漕的旧道,另辟他途,使汶河水得以流经会通河全线,并尽量将这花费减下来。
不过要再寻路径,能否成功且不说,勘察的时间肯定会有所延长,这需要重新奏请朝廷。蔺芳不过是个九品司务,并无上书之权,只能由宋礼上奏,故蔺芳必须先取得宋礼的谅解。
宋礼也是心事重重。本来,对于疏浚会通河,他也是极力倡言,并希望以此作为自己的一大政绩。只是没料到,自己一向视为水利奇才的蔺芳,却在这关键之处出了岔子。宋礼本是个急躁刚烈的性子,若在平时,下属出这么大娄子,他必然勃然大怒。不过今日他反而未有发作。在宋礼看来,事到如今,想抽身也不可能了,与其训斥蔺芳,倒不如多加抚慰,反过来促使他把事情做好。而且蔺芳看上去仍信心十足,这也让宋礼稍觉安心。想了想,他道:“事已至此,也只能另寻通途。至于时限,仲文不必担心。仆回头给朝廷上奏,请再宽限一两个月,想来陛下不会不允。”
“多谢大人体谅!”蔺芳感激地回道。
“仲文,关于这引汶济漕,若前元旧道不可用,那你觉得应从哪里过比较好!”
“下官准备这两天再到开河口和寿张转转……”蔺芳正回答着宋礼的话,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二人转身一看,一个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穿穿皂色盤领衫的州衙典吏正跑上堤来。待到近前,来人来不及抹汗,便急声道:“二位大人,潘大人派小人前来,请您二位速回州衙!”
“哦?”宋礼有些意外,“潘知州找本官所为何事?”
“只说是有贵客造访,具体小的也不知!”典吏老老实实地答道。
听典吏这么说,蔺芳有些迷惑,宋礼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遂也不多言,对蔺芳一打手势,道:“赶紧回城!”说着便急匆匆地走下河堤。蔺芳一愣,旋也赶紧跟上。
回到州衙,济宁知州潘叔正便迎了上来,宋礼翻身下马,将一旁从人摒开,压低声音问潘叔正道:“是小殿下来了吗?”
潘叔正抿嘴一笑,道:“里头那位不让声张,大人进去便知!”说着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宋礼遂不再说话,只赶紧整了整衣冠,直接向后院走去。蔺芳不知内情,此时又没听着二人说话。但瞅着宋礼神态,便知他要见的人来头不小。不过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