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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拦住我:“小李,来来来,我和你说件事。”
我停住脚步:“啥事?”
谢老说:“送你去延长的‘完小’上学去,好不好?”
我一声不吭,心里一阵阵发紧,只是看着谢老。
谢老继续说:“我们中国革命,有个二三十年还成功不了?到那个时候,你没有文化怎么得了呀!”
我望着谢老,仿佛祖父的影子又在眼前晃动。我央求他:“老爷爷,就让我就跟着首长吧,我不去上学。”
谢老说:“孩子啊,你不懂啊,没有文化做不了大事啊!”
我说:“我就想回四川家乡,放牛去!”
谢老叹口气:“你真是个老实的孩子呀,革命要闹多少年哪……”他摇着头走开了。
谢老先生猜不透我的心思呀,有了四方面军张国焘搞极左做法的经历,我始终认为,上学有被砍头的危险!我不敢去呀!
初识毛主席的一幕
我在火炕上睡了一夜,清晨起床时,浑身上下的关节咔咔作响,没有虱子跳蚤的叮咬,全身感觉别扭。
黄祖炎首长临出家门时,叮嘱我把长征时穿的“行头”统统处理掉。我找到“中央政府”的大灶,对烧火的陕北老汉说:“把你的‘茅铁’借我用一用。”
老汉听不懂,反问我:“你讲啥?”我又重复一遍,他还是一脸茫然。我拾起灶口前的柴草,反复比划,他明白了,领我走到院子里的槐树下,抬脚就踹槐树,枯枝落了下来。我从大灶引来火种,在院子中间拢燃一堆篝火,将一团穿了两年没离身的烂衣服,扔到火堆上。火堆里冒起黑烟,虱子被火烧得像炒芝麻一样——噼啪噼啪地响。和我一同留在苏维埃政府的两个伙伴也凑到火堆前,呆呆地出神儿。
一位瘦瘦的高个子首长走进后院,他经过火堆,连声说:“好臭,好臭!”我扭头看他走进谢老的房间。
一会儿,谢老陪着这位首长走来,谢老说:“小李呀,毛主席来看你们来啦!”在四川时,许多人谈论“朱毛红军”,在长征途中见到过朱德总司令,到陕北后又听许多人讲毛主席怎么怎么样,这时才明白“朱毛”原是两个人。
我抬头望着毛主席,迟疑地问:“你是毛主席?”
高个子首长认同了:“我是毛主席!”
谢老说:“这就是和四方面军会师后调来的小鬼……跟着老黄的小李。”
毛主席弯下腰:“你们谁是‘背时锤子’呀?谁是老表呀?还是老板娘那个塔塔的?”我不知道“老表”“老板娘”是什么东西,不晓得回答。
谢老替我回答:“他不是老板娘那个塔塔,也不是老表……是锤子那个塔塔的。”
毛主席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噢……又是一个锤子娃儿。这一年来,你可受苦啦!欢迎你到中央政府来工作……你们一起长征有多少‘小鬼’呀?”
“我们一块的有一百多个。”
“他们都到那里去了?”
“在河连湾调走了一大半,后来一路走,一路调走,只剩下我们几个到这里来了。”
毛主席又问我:“小李呀,念过书没有哇?”
我假装听不懂他的话,反问他:“什么叫念书?”
毛主席解释说:“上学堂……写字认字呀。”
我不敢承认在红四方面军中识过字,很干脆地否认:“我没念过书!”
“你在家干些啥子呀?”
“在家放牛。”
毛主席是明知故问:“噢 !你家还有牛?”
我说:“我家没有牛,给地主放牛。”
毛主席表现出不相信的神气:“小伢子,你多大呀?能给地主放牛?”
我说:“我七岁就给地主放牛。”
后来,毛主席对我们几个说了一句:“你们好好工作,好好学习,将来的天下是你们的。”
说话之间,毛主席慢慢踏上首长门前的石台阶,走进房里,我和谢老随其身后,警卫员站在了门外。
毛主席对谢老说:“像他这样的‘红小鬼’,来到我们政府是越多越好哇!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接着,毛主席又问:“你七岁就放牛,现在怎么在红军里呀?”
我说:“听地主儿子说,我爸爸入了‘红棒佬儿’一伙,我去找他,后来我就留在红军,又跟着红军跑到这里来了。”
毛主席好高兴:“你好命大!过雪山没有冻死、过草地没有饿死、大江大河没有淹死!人小命大呀……到了保安你想干些啥子嘛?”
我说:“想去前线打仗!”当时心里有个想法:上前线能找到父亲。
毛主席抬起右手,按一下我的头顶,说:“你这么小矮矮,还没有枪高,打什么仗呀!就在后方,跟着首长学学识字,等长大了再说吧!”他在屋子里慢慢踱步,拿起首长用的大毛笔和字帖看了看,又摸一摸床上的棉被,临走时又对我说:“这里的小米可难吃呀!不过比过草地时没有吃的好多啦……中午你告诉你首长,我来过啦。”
回到院子里,毛主席最后对我们几个小红军说:“你们要学认字学念书啊!不学不得了,学了了不得。”
黄祖炎首长回来后,我报告了上午的事。黄祖炎赞叹:“好不简单呢!毛主席还来慰问你。”
传来西安事变的消息
1936年冬天,西安事变的消息传到保安,城里各机关和老百姓放起了鞭炮。我问黄祖炎:“首长啊!怎么放鞭炮呢?要是过年呢,大灶怎么也让我们吃一顿细粮吧!”
黄祖炎说:“不是过年,是蒋介石被活捉了!大家放鞭炮祝贺呢!”
我问:“蒋介石被我们红军活捉啦?”
“不是红军捉的,是张学良、杨虎城两位将军在西安临潼捉的。”
“张学良、杨虎城不是国民党军队的司令吗?他们怎么抓蒋介石呢?”
“这是我们党抗日统一战线的一个大胜利,张学良、杨虎城赞成抗日,不赞成‘围剿’红军,主张联合红军,共同抗日。蒋介石不听他们的劝阻,宁可再丢掉华北,也要‘剿灭’我们红军!”
“这回可要杀了蒋介石这个坏蛋!”
“还没有决定呢……”
正说话的时候,有人来喊黄祖炎去开会。保安的中央领导们喜气洋洋,许多人主张要杀了蒋介石。在苏维埃政府的院子里,听黄祖炎首长跟几个人说,我们应该学曹操……我在四川家乡看川剧,知道曹操是坏蛋,搞不懂首长为什么这么说,所以把他的话记得很清楚。
西安事变的第二天,保安城里军民都出动了,抢修飞机场。毛主席也参加了。大石碾子在黄土坪上轧来轧去。张学良派来的飞机在保安的上空转悠儿。飞机场太小,它降不下来,只好飞回去了。
第三天一大早,周恩来和叶剑英、博古、李克农等二十多人,骑马从保安出发,去延安乘坐飞机赴西安。毛主席、林伯渠、谢觉哉还有我的首长黄祖炎都出来送行,边说边走,一直到了保安城外。
西安事变后,张学良的军队从延安撤走,红军接管了延安。我和黄祖炎首长的夫人朝玉英先行一步,从保安去延安。
西安事变的深远意义是许多许多年以后我才领悟的。当时,红军西路军在河西走廊陷入绝境,中共中央和红军向新疆转移的计划失败;西、北、东三方面是黄河天堑,南面有国民党百万大军封锁,中国共产党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口。此刻,东北军统帅张学良和西北军领袖杨虎城发动“兵谏”劝蒋介石“联共抗日”,因此,张杨两将军确为民族英雄。
西安事变平息之后,东北军和西北军被改编,蒋介石调动中央军将陕北紧紧包围,准备重现江西“围剿”的胜利,在陕北将中国共产党和中国红军彻底消灭。
1937年7月7日,芦沟桥事变爆发,蒋介石只好暂时放下消灭共产党的计划。
毛主席来给丁玲拜年
大约这年的春节前,首长的西屋搬进了一个中年妇女。
首长跟我说:“谢老说了,现在人手不够,让你顺便给丁玲打水打饭,好不好?”
我问:“谁是丁玲啊,我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呀?”
黄祖炎用手指一指:“就是我们对面屋子里的女同志。”
丁玲很瘦,满脸的皱纹,只是一双大眼睛有点神气,整天不声不响地闷在屋里看书。我每天顺便给她打洗脸水,送三餐饭。丁玲那时就不简单,和黄祖炎一样,都在中央政府的灶上吃中灶。
有时,丁玲和黄祖炎在院子里聊天。说起西安事变,她恨恨地说:“应该杀了蒋介石这个刽子手。”
那天清晨,我从教堂后院的大灶打来一壶热水,刚刚走进首长夫妇住的院子,毛主席的警卫员急匆匆跟进来,他问我:“你的首长在家吗?毛主席来啦!”
说话间,毛主席站在院门口高喊:“老黄在这里么?丁玲在么?”我扭头望了一眼院子里的毛主席,转身推开东屋的门扇。首长夫妇正在炕上穿衣,我一边倒洗脸水,一边告诉首长,毛主席来了。随后去给丁玲送洗脸水。
毛主席不停地喊着丁玲的名字,迈步跨进堂屋的门坎,迎面看见我,正要与我打招呼,丁玲从西屋迎了出来:“丁玲在呀!”
毛主席说:“过年了,秀才们好吧!丁玲同志还好吧?”
丁玲的脸色红了:“哎呀!你还来看我,我还打算去看你呢!”
毛主席说:“行啦,我来看你,你就莫去喽。”说着,他走进丁玲的西屋。
丁玲的房间里,一架单人木床,一张白茬木桌,一对白茬木椅。墙角下堆着两只破旧的皮箱,一些书籍散放在窗台和皮箱上。我一边往洗脸水里倒热水,一边听他们的谈话。
毛主席坐床铺上,丁玲坐在对面的白碴木椅上。毛主席说:“你到延安这下好了吧,精神上、语言上不受压迫了吧,自由了吧!”丁玲只是点头,只是笑。
毛主席见我站在门口:“嗬,你这个小娃子,又到这里来了!过年好啊!”
丁玲问:“主席,你怎么认识他呢?”
“我认识他,比你还在前呢!那次在保安,我专门看过他们几个娃娃。”
丁玲:“哟,那是一个‘红小鬼’呀!”
毛主席转过来问丁玲:“你现在写点什么文章?”
丁玲瞟了我一眼:“啥子文章也没写,只是看书。”
毛主席说:“有啥好书呀,也让我看一看!”
丁玲:“没有啥好书,乱七八糟的随便看看。”
毛主席要求丁玲:“你应该多写些‘馍馍’出来。”
丁玲怔了一下,又笑了:“没有问题,早晚得有馍馍。”
我站在一旁,听得纳闷:“白面馍馍也能用笔和纸写出来?那不神了?”丁玲和毛主席一齐望着我,沉默了一会,毛主席说:“好啦,我去给老黄拜年去!”他走到堂屋里喊首长的名字。
首长在东屋里说:“老毛请进,老毛请进,我正在洗脸呐!”
毛主席哈哈大笑:“啊呀,你们真是一个懒汉,一个懒婆。”朝玉英拖着滚圆的大肚子,倚在炕沿上,垂头不语。
毛主席又问:“玉英几时生娃娃呀?在我们中央医院里生娃娃?还是另有打算呢?”
黄祖炎说:“准备送她回延长,他的母亲家,让妈妈照顾她吧。那里条件还比我们医院好一点吧!”
毛主席说:“那可够危险呢!”
首长说:“这两天,我就让他俩走。”
毛主席:“这小娃娃,又做勤务,又做警卫,还要作保姆!好啦,你可要尽心尽力哟,一定照顾好她,给我们抱一个‘小红军’来,有你一份功劳。”
毛主席走后,我去问丁玲:“毛主席说写出‘馍馍’来?这是真事吗?”
丁玲轻轻地笑:“毛主席说的‘馍馍’就是精神食粮呀,精神食粮就是书报呀,戏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