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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代,虽然汉民族被胡人当作下等民族,可胡人骨子里面还掩饰不住对汉民族文化的崇仰。各个胡人小国,在朝堂上的正式礼节还是汉人的礼节。即便是文昭与高卉这样的王族,都以加入汉人家为荣。
自觉地嫁给汉人,已正式成为汉人中的一员的两位公主,现在谈起其余国度,都是满口“胡”呀“胡”的,连王祥不懂婚典礼节,也被归罪于“久居胡地”。
可他们两人不知道,王祥不愿搀和这些礼节问题,一方面是他确实不懂——平民小姓敢研究“王”之婚典采用什么礼节,这时想造反,是诛灭九族的大罪。王祥即使懂,他也不敢说懂,只能装不懂。
至于黄朝宗的回避,想必也出自于此种心理。
“世间没那么多套礼节,汉礼只有一套”,高翼冷笑着,提醒道:“儒礼、墨礼,所说的都是‘周礼’,它远比儒墨历史久远,乃是汉民自古以来的传统礼节。既不属于儒家文化,也不属于墨家文化。
诸人相争礼节,各搞一套,这说明他们都是骗子,谁都不清楚真正的礼节。尤其是那个鲁地的墨者,更是骗子。秦统一天下后,只有楚墨幸存。
鲁地虽是墨者的发源地,但它被破坏得最厉害,汉初已不存在鲁墨。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五百年后,连楚墨都不存在了,鲁墨何存?
这骗子一定是听说我‘匠汉国’崇墨,所以特地来骗吃骗喝的。至于并州的兵家,冀州的杂家,也全是骗子。五百年足以改变许多观念,独尊儒术五百年,儒士们决不会容许其他的学术存在。
现在的人,读了几本幸存的兵家、杂家书也敢冒充兵家、杂家,按汉礼。称‘家’是要有传承了,要行礼拜师入门,你去问问他们,那个骗子有师承?
至于那些儒生嘛,很可能也是骗子。方今天下十三州,晋国占三州,赵国占五州,燕国占两州,代国、凉国加起来占了三州,其余小国所站不过一郡一县之地。
我三山汉国占的什么地盘,带方郡的两个小渔村而已。儒者最善趋炎附势了。如今北地的大儒全投靠了胡人,他若不帮助胡人屠杀同胞,彼此见面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我汉国厌儒尚墨,北地处名。墨者,在他们的眼里是个什么东西,‘匠也’,我们所喜好的东西正好是被他们看不起的。从势力上来说,从学术流派上来说,儒者都不会看得起我三山,他怎会来给你讲解周礼?”
高翼还有一点没说出来,这时代还没有出现汉语拼音,中文的方块字如何读,如何解释,必须有人亲口传授。所以,这时的学问都讲究流派,讲究师承。他虽然没与那些儒学流派接触过,但现在的三山正好有一位大儒,一位名气大得吓人的儒者——孙绰。
如果那些儒士真是有流派渊源的学者,见到孙绰此人,一定不会放过交流的机会。因为这时代,没有报纸,没有电视,信息的交流与学术的研讨只能面对面进行。如今,整个世界战火烽飞,两县相隔鸡犬之声相闻,人们却不敢走出去相互交流。
孙绰这样一位南方大儒,来到北方,这是毕生难遇的幸事,这样交流的机会,真正的儒生哪肯放过?
然而,无论是孙绰还是那些儒生,都不曾谈起过对方。这种现象只有一个解释——二者之间必有一方是假货,故而才不敢交流。
孙绰不是假货,成语“掷地有声”说的就是孙绰的文章。所以,肯定是那些“儒生”欺负这两个胡女不懂周礼,故意忽悠他们。
文昭个性虽然坚强,但她这几年眼看着高翼一点点地将两个小渔村发展成一个兴旺之地,她对高翼的本领心悦诚服。
加上这时代,对女人的教育都是“夫为妻天”、“天字出头便是夫”,对于高翼的论断,她一点质疑的念头都没有,只微一颦眉便确认自己确实上了一群骗子的当。
她羞愧难当,面红耳赤的一声脆骂:“待我杀了他,看他们敢哄骗于我。”
“别介”,高翼连忙劝止:“人才啊,杀了多浪费。敢忽悠一个国母,这水平当个外交官绰绰有余……就罚他们今生都为我三山忽悠别国领导。忽悠得越厉害,我们越占便宜。”
对了,送达燕国的外交文书正缺少几位伶牙俐齿的骗子,慕容隽若是气愤不过两万精锐的丧失,要杀人立威,那就让他杀去,高翼不心疼。
“别让他们管婚典了,封官,全封作礼部侍郎,每人拿一封国书,分赴各国搞外交。嗯,让他们每人带一个商队过去,由商队护卫保护他们,连递国书带做生意。商队赚多少,跟他们对半分,当作他们第一年的俸禄。
这事让宇文久安排,商队规模不要太大。从童子军校找个毕业生主持商队,沿途打探当地风土人情,测量地形,描绘地图。商队的护卫就雇请附近的部族契丹、库莫奚,甚至燕国人。”
高翼到这个时代,感受最深的是信息传递的迟缓,这也正是他亲自前往南方,在建康以及宁波一带布设商务处的原因。有了这两个商务处,他对南方的朝野动态,甚至比原在深宫中的皇帝还清楚。
但北方,自从慕容隽大举攻入幽州之后,它与汉国一日复一日的紧张关系,让商队只敢通过海路,在海边的渔村进行一些小规模交易。
交流少,必然伴随着信息的缺乏。
眼前正好有个机会,打着传递国书的幌子,用小规模商队在北方布设一张蜘蛛网。沟通商路的同时,兼职搞些间谍活动。
商人的职业特性,决定了他可以明目张胆的打听消息——商人不了解供求信息,他怎么做生意?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纪,间谍最佳的掩护职业也是商人。
而自古以来商人都不受当权者重视,所以他们的打探行为,压根无人在意。当初,清朝正是在英国商人的打探下,失去对西藏的控制力的。
借传递国书为名,行开拓市场之实,这种手段,在另一个时空里日本人常用。那些来中原朝贡的日本人,其行为难以确定他到底是商人假冒贡使,还是贡使假冒商人。
高翼也打算对北方诸侯小国玩这一套把戏,也算是废物利用吧。
文昭听到那群骗子骗了她后,不仅不受惩罚,反而因此得到了官衔,很是不甘心,她张了几次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高卉感激她的援手,此刻,见场面陷入尴尬,连忙把话题继续往这方面引:“国主大婚,也不可草率。要不,我们问问孙绰,看看他有什么主意?”
孙绰倒是很精通周礼,可是,周礼太繁琐了。一时之间,高翼真想把现代婚礼的习俗搬上去……可是不行。
当然,完全照搬古礼也不行,因为他不懂。于是,他打着马虎眼说:“此国由我而创,我用什么礼节,什么礼节就是国礼。
其实,很多礼节大致的程序都是一样,我想那些人争论的无非是各种礼节的先后顺序,以及祭祀牺牲的数目差别。比如:诸侯之礼用几只猪牛祭告天地,普通百姓用几只猪牛祭告天地等等。
两位,国事艰难,我个人认为用两只猪祭告天地,和用一只猪腿祭告天地没什么区别,在这等小事上也争执不下,难怪那群人把那么大的晋国搞灭亡了。我三山不搞这些忌讳。
你们两个人随便决定个数目。今后,若百姓无力进行这样的婚礼,可把牺牲(用于祭祀的牲畜)数目减半。有能力的人,则直接比照此数目举行婚礼,我不算他们僭越,三山也不设‘僭越’之罪。”
文昭眼睛一亮:“也对,‘三山由我而建,我行便是国礼’,郎君这话说得实在霸气。“
此刻,高卉的眼睛里全是小星星:“瞧,这就是我的郎君,天下可有比他好的汉子。”
高翼一阵恶寒:“你是不是还认为,我该踩着五彩祥云,身披黄金战甲出场。”
高卉头点的像小鸡叨米:“好啊好啊。”
这下子,连文昭都受不了了。“正经点!”她厉声提醒。
高翼一哆嗦,连忙转移话题:“赵玉呢,我返回南岭关后没见到他,听说他在鼓捣玻黎。搞得怎样了?”
文昭小心地看了高翼一眼,说:“赵玉啊,他这几天围着赵女官转,也不知在搞什么?”
文昭不是呆子,高翼与赵婉的暧昧关系她早有耳闻,只不过,她一直不知该用何种身份劝说高翼,所以她回答得很小心。
赵婉……高翼叹了口气,是该有个说法了。
第二卷 艰辛时代 第1095章
玻璃烧制技术诞生于史前时代,它几乎与陶器技术同时诞生。大约在公元前五千年前,叙拉古地区就成了玻璃制作中心。
资深驴客都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在野外生火作饭后,如果炊事灶挖在盐碱地上,灶底会留下一层硬壳,这就是玻璃。传说中,在公元前7000年(距今9000年)的时候,就有一位这样的旅客发现了玻璃,从此,玻璃器与陶器成为古人两大日常使用的器皿。
普通玻璃的制作没多大难点,而其难点只在于透明玻璃、无色玻璃的制取。当东方在陶器技术上发展出瓷器时,西方则在早期的玻璃技术上,发展出了透明玻璃。
中国在晋代,已有了完整的玻璃制作技术,后世考古曾挖掘出这时代各种各样的装饰玻璃。这说明:在晋代,烧制玻璃的化学配方已不是难点,难点在于烧制出透明玻璃来。
就如同青瓷的发明扼杀了西方瓷器的发展一样,西方发明的透明玻璃技术,扼杀了当时中国的玻璃产业。廉价的、批量生产的西方透明玻璃涌入中国,让正处于突破阶段的中国玻璃的研究,成了一项无利可图的事业(当时,中国缺乏天然碱的开发,使得玻璃配料昂贵)。于是,自晋以后中国本土的玻璃制作业彻底消失。
得到高翼的提醒,赵玉一下子突破了玻璃研制的瓶颈。三山靠海,有大量廉价的沙石可以利用;亚洲两大天然烧碱矿,一个在蒙古,一个在桐柏山,三山与拓跋代国的商业来往密切后,高翼指点拓跋族开发了烧碱矿,令烧碱原料从此也不愁供应。也就保证了玻璃成本的降低。
当高翼走进赵婉的小院时,赵玉正拿着他最新的研究成果——透明玻璃向赵婉炫耀。多年来,他在父亲的羽翼下,花费了巨额的财产进行研究,曾被认为是败家子被父亲赶出海外。现在,他终于研制出来透明玻璃,首先想到的是将这项伟大成果与心爱的人分享。
高翼走近他们两人时,赵玉仍沉浸在兴奋中,他正向赵婉分析玻璃的成本:“我发财了,发大财了。即使按现在价格的一半出售玻璃,我将来也会成为一代富豪。婉儿,我要买最贵的珠宝打扮你,买最美的花园让你嬉戏……”
赵玉正说着,赵婉见到高翼的身影,连忙离席行了个福礼。
赵玉见高翼走来,颇觉尴尬。老实地行了个礼,悄悄将自己的身子向后边靠一靠,试图躲过高翼的目光。
赵玉不知道眼前这女人与高翼关系暧昧,他的躲避只是出于不好意思。
按常规,赵玉获得突破性进展后,应首先向高翼报告,尤其是,这进展的取得离不开高翼指点。但他却首先向高翼属下一个女官献宝,这就是“僭越”,搁在东晋,这样的罪行足以诛灭九族。
“先说好,你的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