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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3日,李定国从前线赶回昆明,具体主持“移跸”这一庞大工程的实施。
撤退前,如何处理昆明这一带的大量存粮,成为李定国同志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
按惯例,这些存粮能带走的要带走,带不走要烧掉,以免资敌。
李定国、白文选商量后,也决定这样做,并将其上报永历帝作“最后的裁可”。
但永历帝却破天荒地裁了个“不可”。
他“不可”的理由是“一旦将粮食烧掉,饥饿的清军马上就会就地征粮。到头来,苦的还是当地百姓,所以,粮食不烧,就地封存”。
为防烧粮,他还紧接着下达了专门的圣旨。
他的这道圣旨,最终,被对云南人民怀有深厚感情的李定国“坚决执行”了。
不但昆明的粮没烧,连宜良等地的粮也没烧。
结果自然是很“不幸”的,因为这些粮食,竟让入滇的清军整整吃了半年。清军吃饱后,便是整日里把永历帝及其手下,追来赶去。
但今天的我们,却真应该从内心深处,为这位生性善良的皇帝喝采,向这位心怀博爱的基督徒致敬。
因为这一点,并不是每一个自诩为“爱民如子”的领导人能做到的。
即便是“苦孩子”出身的李自成,在撤出西安前,对农民伯伯“粒粒皆辛苦”的粮食,也是企图一烧了之(但被田见秀执行时“打了折”)!
仅凭此,我们就可以谅解这位皇帝曾经有过的犹豫不决、碌碌无为、胆小懦弱……因为,从本质上来说,他是一个好人。
斯大林说:“胜利者不受谴责!”,但这褒奖的,是一种“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今天,平凡无奇的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说:“好人不受谴责!”。
因为这褒奖的,是我们做人的起点和归宿。
12月15日,永历帝率领文武百官撤离昆明,开始了他最后一次流浪(专业名词叫“狩猎”)。
“东风无力百花残”,随他一起流浪的,还有在这个政权下,沐浴了十年和平阳光的昆明百姓。
于是,城里城外、哭声鼎沸、生离死别、扶老携幼的人间惨象,永历帝又一次耳闻目睹,又一次柔肠寸断,却又一次无能为力!
这支逶迤北行的队伍,共分前锋、主力、后卫三部队组成。
前锋由庆阳王冯双礼、广平伯陈建、武功伯王会、延安王艾能奇长子艾承业带队,其主要任务是逢山开道、遇水搭桥、剿匪安民,为主力和后卫在荆棘中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主力则像蚂蚁保护“蚁后”一样,簇拥着永历帝及其政府官员,经安宁、武楚、赵州,缓缓北上。
在12月21日撒出了昆明的李定国,则率军担任后卫。
现在,大家只有一个共同的方向——尽快到建昌去,开辟新的家园。
但这一目标,在李定国撤出昆明后,却发坐了根本性的改变。
促使这一目标改变的,却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马吉翔。
让马吉翔改变目标的原动力,既不是来自于运筹帷幄的思考,也不是科学严密的论证,却仅仅是一个端不台面的“心理障碍”——他本人与建昌的文安之大学士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想当年,在广西梧州,他为了实现“签字一枝笔”的梦想,机关算尽,手腕使足,终于把这位东阁大学士逼得“离朝出走”,跑到四川“另谋出路”。
而如今,还没过了三十年呢,河东河西的地位,骤然倒置,自已则得跑到人家的地界上混口饭吃,这不仅让他颜面耗尽,而且权力丢光!
遥望四川,马吉翔心事浩渺,愁肠百结!
小人物考虑问题的出发点就是“一已私利”,因此,如何说服“当家人”李定国同志把去四川建昌变成去云南永昌,成为他新的奋斗目标。
为了实现目标,他马上想到一个同盟者,李定国的重要幕僚——金维新。
之所以要“定位”在金维新的身上,是因为该同志和他一样,对北上四川也存在严重的“心理障碍”。
金维新曾经和现任建昌总兵王偏头,为争夺一位美女的“所有权”,而结下了至今难以消解的“梁子”。此去建昌,可谓生死未卜。
因为事关自已的“生死存亡”,金维新很快被拉下水,并成为说服李定国西撒的主力军。
对李定国,金维新太明白了,讲困难是吓不住这个“铁人”北上建昌步伐的。
但他己明显地感觉到,自从打败孙可望后,李定国己经深深患上了“揽权症”,任何企图挑战他地位的人和事,都会引起其高度的警觉和不安。
就像马吉翔说服他一样,他也迅速找到了李定国的“心理障碍”。
他对李定国“推心置腹”地讲:“我等新败,若去四川,袁宗第、郝永忠这些大顺军将领必轻视而不肯听命,皇帝也会厚彼薄我;东下荆襄后,如果这些人再立一些战劢,则也会和您一样被封为一字王。届时,在朝堂上的地位,您就会一落千丈!……”
“不如我等还是到永昌,仍可自成一体,静待天下之变!”
在权力的得与失、利与弊面前,“单纯”的李定国,也变得“不单纯”了,他同意了金维新的“建议”。
大军忽然改道,撤往永昌。
两个小人物的“私心自用”,让南明的历史,由此缩短。
“改道令”一下达,立马产生了两个灾难性的后果。
一是“前锋不听话”。
前锋冯双礼、陈建、王会、艾承业带领的部队,主要是“秦兵”组成,本对李定国已经心存不满,现见李定国朝令夕改,更是失望至极。他们集体拒绝执行改道的命令,继续北上,从此与李定国分道扬镳。
二是“高官大内逃”。
听说要撤到荒凉的边疆去,甚至还可能到落后的外国去。高官们那勤于思考、先知先觉的大脑,立刻便推演出可怕的后果。
思想决定行动,感到“红旗打不了多久”的高官们,选择了不辞而别,到茫茫旳山林中,开始自己新的人生。
先是吏部尚书张佑宸、兵部尚书孙顺、礼部尚书程源、户部侍郎万年策、左佥都御史钱邦芑这些“部级”高官内逃了,后是大学士扶钢这个“总理级”的高官也内逃了。
当然,也有既不留下,还不内逃的高官,如工部尚书——王应龙。
王应龙同志是个“工农干部”出身(陕北制弓箭匠人)的高官,自打张献忠建立大西政权以来,就一直担任工部尚书一职,数十年以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现在,这位尚书己年过花甲、举步维艰……
面对用自己毕生心血建起来的大厦将要崩塌瓦解,他无法患难从君,无法力挽狂澜。
于是,他从容地迭选择了自缢,悄无声息地与自己钟爱的事业永远作别。
他死后,其子也随之而去!
“君臣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此情此景,让永历帝欲哭无泪。
1659年1月4日,刚撤到永昌的永历帝,就听到了一个让他“隐隐作疼”的消息。
他最后的国都——昆明,已于昨日被清军“和平劫收”。
看吧,一年年是国土的沦丧;听吧,满耳是大众的嗟伤!永历帝感到,是他采取措施,担负起天下兴亡的时侯了!
可他现在能采取的唯一的措施,就是像以前所有“犯了错误”的皇帝一样,写一份内容深刻的检讨书(罪己诏),向在冥冥之中,主宰中国帝王命运的“上天”,反省自己的不足。
永历帝写出来的检讨书行文深沉、感谢真挚,从政冶失败、用人失察、行政失误三方面检讨了自己的错误,请求“上天”再给自已一次改正自新的机会。
与别的皇帝有所不同,这位笃信基督教的皇帝,在检讨书之外,还写了一封《告上帝忏文》。
《忏文》中,永历帝无限苦楚地向万能的上帝发问:为什么把当皇帝这个苦差事落在他头上?为什么既然让他当了皇帝,却不给创造好的外部环境?为什么让他吃这么多的苦?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到何时才是个尽头?
他的确只能这样问问了!
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自己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汉人,在这朝代变更面前,完全可以厕身其外、苟且偷安、了此一生。但自已这特殊的身份,却只能让他在这皇帝这个位置上死撑,与国同存,与国同亡。
这不仅是他的悲哀,也是所有末代帝王的悲哀。他们先人向未来借下的巨额债务,需要他们这些后辈用高额的利息,一一补上。
无论是中国的“上天”,还是外国的“上帝”,都没有阻挡住清兵奔驰向前的铁蹄。
“成功劫收”昆明后,清军统帅多尼并不感念永历帝的“赠粮”之恩,马上派出吴三桂、赵布泰向永昌进军,以求将永历君臣赶尽杀绝。
在玉龙关,士气高昂的清军大败士气低落的明军,成功占领该关。
战败后的明军,在白文选率领下,纵火烧断澜沧江上唯一的铁索桥,试图用这道地险挡住西进的清军。
但经过大江大浪考验的清军,已不再惧怕这浪急滩险的澜沧江了。
他们借助夜幕的掩护,成功进行了武装泅渡。
渡过澜沧江后的清军,如过江之龙、出笼之虎,直朝永昌扑来。
李定国只得令平阳侯靳统武领兵护驾,再往西撤,退往腾冲。
这年的闰一月十五日,李定国准备用来安身立命、东山再起的永昌府,也告“沦陷”。
几轮撤退下来,永历朝的疆土,就只剩下滇西的几个小县城了。
磨盘山之战
许多英雄,胜利面前,志得意满,昏昏沉沉;但在失败面前,却能志向坚定,百折不回。
李定国就是这样的一个英雄,在不断失败面前,他胸中的血未冷反热,气未消反长。
他要寻求合适的地点和时间,给尾随而来的清军,予以猛烈的一击!
这合适的地点就是怒江边的磨盘山,时间是1659年的二月底。
这时的清军,已跨过怒江天险,雄赳赳、气昂昂地向西边的磨盘山逼来,准备攻取腾冲。
磨盘山,山高道险、径隘箐深,小路上只能容一人一马通过。
李定国旳“第六感觉”吿诉他,第一,这是一个绝佳的设伏之地;第二,常胜而骄的清军,必然会毫不防范地闯进这个地方。
通过前面的战例我们知道,凭险设伏可是定国兄的拿手好戏,当年在湖南衡阳,顺治的大堂哥尼堪,就稀里糊涂地被他用这一招,免费送上了开往“天堂”的快车。
为确保胜利,这一次设伏,定国兄还将其进行了“升级改造”。埋伏中有初伏、二伏、三伏三道,并且搬来地雷及大炮助阵。
初伏由泰安伯窦名望负责指挥,二伏由广昌侯高文贵负责指挥,三伏由武靖侯王国玺负责指挥。
具体的作战计划是:
清军进入初伏后,初伏不动,让其继续前进,直到三伏地段。
在清军进到三伏后,初伏的明军点燃地雷(非脚踏雷或手拉雷,乃第一代点火式地雷),施放大炮,宣布战斗开始。
二伏、三伏的明军,在听到炮声后,同时出击,将“万恶”的清军,围而歼之。
细节决定成败,定国兄还作出了一个专门的规定:所有的参战部队,必须预先制作干稂,埋伏时不得生火做饭,以免被清军发现。
刚刚部署完毕,不请自来的吴三桂,就大大咧咧地带着清军,走进了磨盘山埋伏区。
细节的确决定成败,但不决定人心。就在胜利已向明军翩翩招手时,叛徒卢桂生出场了。
为能换取自己今后的“富贵荣华”,卢桂生把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