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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穿过台风,因为眼前已没有危机,而且因为他们非常希望是这样,所以他们就相信了。他们不厌其烦地重复这样的话:“这是一艘走运的军舰,你是弄不沉这个老的生了锈的狗杂种的。”
威利的心情和大家的心情完全一样。一杯热咖啡下肚之后他开始感到处身在过于狭小的空间时的振奋的,因而无所畏惧的心情。他已恢复了足够的理智,可以将他从《美国实用航海家》一书中学到的一些知识用于这场风暴了,于是他计算出台风的中心大约在正东100海里处,正以每小时20海里的速度向他们逼近。他甚至以略微愉快的心情盼望着台风的平静的风眼可能从“凯恩号”的上方通过。他很想知道那时是否能在黑暗的天空中见到一圈蓝天。
“我听说是你而不是佩因特将接替我值班。”当威利面朝着风进行计算时,哈丁已不知不觉地走到他跟前。
“是那么回事,我现在就接班吗?”
“像你这个样子?”
威利低头瞧了瞧自己,除了一条湿透了的裤子什么也没穿,于是咧嘴笑了笑。“有点军容不整,嗯?”
“我不认为这种情况还需要穿蓝制服并戴上佩剑,”哈丁说,“不过你穿上衣服可能舒服点。”
“我马上回来。”威利往下走,从舱盖上的小舱口钻了过去,注意到水兵们已离开主甲板的过道。他发现惠特克和他手下的勤务兵都在军官起居舱里,全都穿着救生衣,正在铺白色的桌布,把椅子扶起来,把散落在甲板上的杂志捡起来。惠特克悲哀地对他说:“长官,我不知道怎么开早饭,除非我找到些白铁盘子,什么都乱七八糟的,陶瓷餐具也不够了,也许够两位军官用,长官——”
“真见鬼,惠特克,我看你别张罗在底下这儿开早饭了。去问问马里克先生。我看把三明治和咖啡送到顶层甲板去是每个人所期待的。”
“谢谢你,长官!”有色人种勤务兵的脸上都露出了喜色。惠特克说:“你,拉塞拉斯,别在那张桌子上摆餐具了。你去问问像基思先生这样的长官,看他说——”
当威利在动荡不已的房间里费力地穿衣服的时候,一想到今天早上的事已经快速地从生与死的危机缩小为在起居舱开早饭的问题,觉得很有乐趣。看见勤务兵认真地坚持干着日常事务,看见自己的房间依旧亮着同样安详的黄色灯光,威利感到很振奋。在船舱下面的这个地方,他是威利·基思,那个老资格的不朽的、不可摧毁的威利,他给梅·温姑娘写信,解译电报并审计洗衣室的账目报表。只要他能记住保持头脑清醒,顶层甲板的台风只不过是电影中的历险经历,虽激动人心但有惊无险,而且充满了乐趣和教育意义。他想,将来有一天他可以写出一篇关于台风的短篇小说,并采用勤务兵为早餐担忧的情节作为润色。他穿着干衣服精神抖擞地来到舰桥上,接替了甲板上的值班任务。他站在飞溅的水花打不着的驾驶室里,用胳膊肘钩住舰长的椅子,迎着台风咧嘴笑了,尽管台风的呼啸声比以前更大了,“呜呜呜呜!伊伊伊伊伊!”
气压计的指针指着29。05。
29
凯恩舰哗变V 哗变
30 哗变
汽轮不像帆船那样是风的奴隶,它能战胜风暴的一般性的困难。战舰是特殊的汽轮,建造战舰不是为了宽敞和省钱,而是为了增强威力。“凯恩号”扫雷舰甚至能抵抗风力达到三万马力的大风:这种能量足以将50万吨的重物在一分钟内移动一英尺。“凯恩号”本身的重量为1000吨多一点。它像一个头发灰白,上了年纪但充满应急爆发力的最轻量级拳击运动员。
但是当大自然举办像台风这样的畸形动物展览,而台风的风速已达到或超过每小时150海里时,令人惊奇的事情便发生了。例如,船舵不起作用了。船舵是通过阻挡从它所穿过的水而起作用的。但是如果风是从船尾向前刮,而且刮得很厉害,那么水就可能开始以船舵同样的行进速度向前涌,结果就毫无阻力了。这时船会偏荡或者甚至突然横转。另一种情况是海水从一个方向推着船体,风从另一个方向推着船体,而船舵又从第三个方向推着船体,于是这三者的合力便会使船对舵的作用做出极不稳定的反应,分钟与分钟之间或秒钟与秒钟之间都会发生变化。
从理论上讲出现下述情况也是可能的:船长要自己的船朝一个方向转,而风却向另一个方向猛烈地推着船,即使所有的轮机开足马力也无法让船头掉转过来。在这种情况下就会颠簸摇摆,横向行驶,这时情况就非常糟了。但是实际上不太可能发生这样的事。运转正常,操作技能高超的现代化战舰能突破任何台风。
风暴毁灭船只的最有效的手段就是老生常谈的鬼怪恐怖。风暴会发出恐怖的声音,显出骇人的面孔,吓破船长的胆,使他在危急时刻无法理智地行事。如果大风能把船横向地抛出去很远,它就可能损坏轮机或把它们彻底毁了——那时风暴就获胜了。因为首先船必须在人的控制下不停地行驶。与过去的木帆船相比,作为漂浮的船体,轮船有一大弱点:钢铁不能浮在水面上。在台风中轮机失去作用的驱逐舰肯定会倾覆,或者灌满水下沉。
情况不妙时,书上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掉转船头顶着风浪冲出去,但是即使在这一点上权威们的看法也不是完全一致的。没有一个权威人士经历过最厉害的台风,所以无法做出无懈可击的结论。另外也没有一个权威人士渴望得到这样的经历。
船间通话被静电干扰和风浪声压抑得听不清,威利不得不把耳朵贴在喇叭上:“阳光号”的各子舰。停止加油。立即跟上。舰队新航向180。小舰艇重新定向护航。
“什么?讲的什么?”站在威利胳膊肘旁边的奎格问道。
“停止加油,长官,转向南方。立即跟上。”
“终于冲出去了,嗯?正是时候。”
穿着救生衣显得又矮又臃肿的马里克说:“长官,船尾顶着风,我不知道船会怎么行驶。来自船后侧方向的海浪总是要命的——”
“能让我们冲出这儿的航向就是正确的航向。”奎格说。他仔细地观察着船外像船桅那么高的惊涛骇浪,飞溅的水花有如大暴雨倾盆而下。离船数百码开外的海面上,一座座海水形成的灰色的高山逐渐褪色成一道白色的雾墙。水花开始击打着船窗,响声更像冰雹而不是水的敲击声。“唉,威利。叫一下佩因特,告诉他守在轮机旁边,准备快速采取行动。史蒂夫,我将从雷达室进行指挥。你留在这儿。”
船间通话用无线电对讲机发出摩擦声和呜咽声。声音汩汩地传出来,扬声器似乎在水里一样:“‘阳光号’的各子舰。立即重新定航向。全速前进。”
“所有轮机全速运转。右标准舵。稳定航向180。”奎格讲完后跑出了操舵室。“凯恩号”一头栽进了冒着泡的波谷。斯蒂尔威尔转着舵轮,说:“天哪,舵轮感觉松了。”
“舵很可能露出水面了。”马里克说。船头切入海里后又慢慢地升起来,散落下一条粗实的水流,操舵室在颤抖。
“舵在右标准位置,长官,”斯蒂尔威尔说,“天哪,船在强行快速转向。艏向010,长官——020——”像迎着风的风筝,这艘扫雷舰倾侧过来,剧烈地向右倾侧。威利被摔出去撞到了湿淋淋的窗户上,吓得手脚发抖。“艏向035,长官——040——”
“凯恩号”越来越向右舷倾斜,不停地在海浪上时起时落,风从侧面刮来,更像遇难船只的漂浮残骸,而不像一艘控制得很好的军舰。成团的水花向舰艏楼扑过来。威利本能地朝马里克看去,看见副舰长用双手悬吊在头顶上方的一根梁上,背紧贴着舱壁,镇静地观察着舰艏楼,在海面上迅速地改变航向,心里便如释重负地轻松多了。
“嘿,威利!”舰长那愤怒而尖厉的声音从通话管传了出来。“让你那个该死的无线电技师到上面这儿来,好吗?在这个该死的雷达上我什么也看不见。”
威利向通话管里吼叫道:“明白明白,长官。”并通过广播系统呼叫那名技师。他开始从“凯恩号”令人昏眩的侧向倾斜和倾斜的甲板怪异的起落过程中感到恶心了。
“马里克先生,”操舵手改变了语气说,“船已经停止转向——”
“你的艏向是多少?”
“093。”
“我们侧面顶风。风顶着船。船会慢慢转过来的。”
“仍旧是093,长官。”经过一分钟剧烈的颠簸后斯蒂尔威尔说道,这次颠簸是大浪慢慢竖直往上升,然后令人恶心地急速向右舷下降。很难说“凯恩号”是在穿过海浪前行呢或者只是被海浪左右摇晃着向前涌。移动的感觉完全来自风浪。然而全部轮机正按20节的速度在运转。
“将舵转至右满舵位置。”马里克说。
“右满舵,长官——天哪,长官,这该死的舵轮感觉就像舵轮索断了似的!只是太松了——”看见水兵们惊恐的神色威利的头发都竖了起来。他感到自己的脸上显出了同样的表情。
“闭上你的臭嘴,斯蒂尔威尔,舵轮索是完好无损的。”马里克说,“不要像个婴儿那样无知。你以前在海上操过舵吗——”
“真该死,史蒂夫,”传来了奎格的尖叫声,“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为什么掉不过头来?”
马里克向通话管里吼叫道:“长官,风浪控制了一切。我已经操至右满舵——”
“那么,利用轮机。把船掉过头来。天哪!这儿的每一件事都必须由我来做吗?那个技师在哪儿?这雷达上除了一片乱草般的干扰之外什么也没有——”
马里克着手操纵轮机。将左舷的标准速度结合右舷慢慢开倒车果然使船头慢慢地转向南方。“稳定航向180,长官。”斯蒂尔威尔终于说道,同时转过身面对马里克,眼里闪着轻松的光芒。
军舰上下颠簸左右摇摆着。只要两侧的摇摆是均匀的,再深度的摇摆也不再令人惊恐了。威利渐渐习惯于将三根生锈的烟筒看作是与大海完全平行的,所以在三根烟筒之间他只看见冒着泡沫的海水。烟筒像巨大的挡风玻璃刮水器那样来回摆动也就不再是吓人的事情而是令人感到愉快的事情了。使他感到害怕的是只向一侧慢慢地倾斜过去。
奎格用手绢擦着眼睛走了进来,“该死的浪花扎人真疼。噢,你终于把船掉过头来了,嗯?我想现在好了。”
“我们在正确位置上吗,长官?”
“嗯,很靠近了,我想。我说不准。技师说海上飞过来的浪花使我们的观察仪器布满了水雾。我想如果我们偏离航线太远,‘阳光号’会向我们大发雷霆的——”
“长官,我想也许我们应该压舱,”副舰长说,“我们的重量太轻,长官。燃油只剩百分之三十五了,我们转向不灵的一个原因就是吃水太浅——”
“行了,别担心,我们没有倾覆嘛。”
“压舱会大大地增加我们的灵活性,长官——”
“不错,而且大量的海水会搀杂进油舱里,结果是再加油的时候每次都少吸入15分钟的油。‘阳光号’有我们的油料报表。如果它认为有危险了,它会发出压舱命令的。”
“我还认为我们应该使深水炸弹处于保险状态,长官。”
“怎么回事,史蒂夫,一点恶劣的天气你就惊慌失措了?”
“我没有惊慌失措,长官——”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