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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妹立刻将琵琶交到身旁宫女手中,叩拜道:“皇上圣安。”
汉献帝走近芙蓉妹,说道:“抬起脸来,让朕鉴赏一下。”芙蓉妹跪在那里直起上半身,汉献帝打量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果然娇嫩艳丽。”黄福一直紧张地跟在汉献帝身后,这时见汉献帝首肯,有些兴奋地搓着手,想陪话又未敢。汉献帝伸中指挑起芙蓉妹下巴,在她脸上描摸着:“皮肤很光润,大户人家富贵生养出来的吧,头一面怎么就知我是皇上?”黄福在汉献帝身后阿谀道:“皇上身穿龙袍,这还能不知道?”汉献帝瞪眼了:“我在问她,用你多话!”依旧描摸着芙蓉妹的眉眼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皇上?”
芙蓉妹垂着眼小心答道:“天子自有天子气。”
汉献帝一听仰身大笑了:“这话还有几分味道。”黄福又在汉献帝身后兴奋地搓手。汉献帝用身体贴近芙蓉妹:“不要躲,就贴近闻闻,能闻出什么味道?”芙蓉妹小心答道:“自然是真龙天子的味道。”汉献帝又仰身笑了,指着芙蓉妹两旁侍立的宫女说:“她的回答就比你们聪明。”而后又挑着芙蓉妹下巴说:“还不到位,还闻见什么味儿?”芙蓉妹不知如何回答了。汉献帝宽大为怀地放手了,笑道:“闻出来,谅你也不敢说,是男人的味儿,知道吗?真龙天子什么味儿,就是天下第一男人味儿。好了,朕命你先弹唱一曲,让朕这个天下第一男人赏心悦目一回。”说着背手在殿里踱起步来。黄福挥手示意,芙蓉妹慢慢起身坐下,宫女将琵琶递到她手中。芙蓉妹转轴拨弦三两声,就低眉信手弹开了。弹了一阵,又在琵琶相伴下唱起来。
汉献帝一边来回踱着,一边细听,时而点点头。
黄福又紧张又兴奋地看着汉献帝的反应。
汉献帝挥手道:“停!”他又走到芙蓉妹面前,问:“方才闻到了朕的味道,愿不愿以后每日闻朕的味道?”芙蓉妹低着眼。黄福在汉献帝身后着急地对芙蓉妹挤眉弄眼做手势。芙蓉妹微微点点头。汉献帝又说:“朕今日就留你侍夜,再仔细品鉴你内外品相,若合朕意,或许择日封你为妃,如何?”黄福在汉献帝身后着急地对芙蓉妹示意,怕不明确干脆跟话了:“还不快叩谢皇上隆恩。”芙蓉妹要放琵琶起身下拜,汉献帝止住她:“先不拜谢,再弹一曲,只弹不唱,尽性情弹,朕再听听。”
芙蓉妹想想又弹开了。汉献帝背着手一边来回踱一边凝神听着。芙蓉妹这次弹得情绪投入,时而激昂,时而忧伤,错落起伏,婉转跌宕,有时凌然如秋霜,有时呜咽如冬寒。汉献帝听着神色越来越阴沉,黄福紧张地看着汉献帝表情的变化。弹至最后,汉献帝不仅脸色阴沉,而且露出凶狠。黄福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芙蓉妹如铁骑狂奔一样又弹了一段,骤然收住了。汉献帝盯着芙蓉妹审视着没说话,殿里极寂。汉献帝目光阴沉地问:“告诉朕,你姓甚名谁,是何处人,父母是做什么的?”黄福赶紧在一旁说道:“这个奴才早已查明,芙蓉妹姓李,名媚,是洛阳人,父母……”汉献帝挥斥道:“朕让她说,不用你废话。”汉献帝仍看着芙蓉妹:“朕听你弹的曲子不寻常,里面尽是恩仇哀怨,又多有兵戈相挥人马相踏之象。你到底有何身世,要说实话,否则有欺君之罪。”
芙蓉妹垂着头微微有些瑟缩,一言不发。
汉献帝说:“既不敢言,必有隐情。朕现有一诺,只要你说实话,不论何种情形,都赦你无罪。若不据实而报,则欺君之罪难逃一死。”黄福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芙蓉妹可能是想明白了,长出一口气,犹抱琵琶,伸手一掠头发,说道:“妾实是董卓侄孙女。”汉献帝一听愣了,许久,突然大发雷霆:“董卓曾欺朕太甚,你今又瞒朕太甚,该当何罪?”黄福吓得一下子在一旁跪下,并对芙蓉妹说:“还不跪下?”芙蓉妹将琵琶交到宫女手中,跪伏于汉献帝面前。汉献帝怒道:“董卓篡逆之贼早已被满门抄斩,你倒敢隐姓埋名流窜许都,竟还混进宫来,真可谓胆大包天!”他又一脚踢开跪在一旁磕头如捣蒜的黄福:“你这狗奴才!竟然如此混账,瞎了狗眼!”黄福左右开弓抽自己耳光:“奴才是瞎了狗眼。”
汉献帝阴沉可怕地看着跪伏在面前的芙蓉妹,逼问道:“你混进宫来是不是想谋害朕,为董家复仇啊?说!”芙蓉妹头抵着地慢慢摇了摇。汉献帝用脚挑她的额头:“抬起头来,看着朕老实回答,是不是来谋害朕的?”芙蓉妹抬起头闭着眼慢慢摇了摇,已是泪如雨下。汉献帝呼呼地喘着气。芙蓉妹可能想到什么,又闭着眼摇了摇头,泪水纵横。汉献帝气渐渐消了些,说道:“谅你也不敢如此大胆。”停停又说:“谅你原也想不到能有机会进宫。”而后一甩袍袖,在殿里急急地踱了几个来回,站住说道:“朕有言在先,免你死罪,但活罪不可免。你已闻过朕的味道,绝不可再放出宫去,来人——”跪拜在一旁的黄福立刻爬过来说:“奴才在。”汉献帝说:“下到冷宫关闭。”黄福立刻磕头受命:“是,这就照办。”他爬起来吆喝道:“来人。”黄二领几个小太监应声进来,黄福一指芙蓉妹挥手道:“送她去寒泉宫。”黄二立刻同几个小太监挟持芙蓉妹出去了。
黄福忐忑不安地看着汉献帝。汉献帝在殿里踱了踱坐下了,说:“看你这狗奴才干的好事。”黄福赶紧上来给汉献帝捶肩,汉献帝一挥手:“讨嫌。”黄福回过神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函:“皇上,看看这个消消气吧,议郎赵彦的密奏。”汉献帝仍没好气:“密奏什么?”黄福说:“说是密奏曹操的。”汉献帝看了看黄福,从他手中拿过信函,拆封草草浏览。看着看着,脸色舒展一些:“哼,曹府有人与许都一个重大人命案有关。赵彦正继续密查,落实了要上朝公开弹劾姓曹的。”汉献帝又将密奏看了看:“这事还真是十有九成呢。什么秉公执法,周公吐哺,倒要看看这姓曹的如何面对。”
黄福这时又凑话道:“皇上,田猎一事大可不必心烦。今年田猎与往年不同。”
汉献帝白了黄福一眼:“有何不同?”黄福道:“往年曹操前呼后拥的,皇上这边只有一个杨彪太尉伴着,今年皇上认下刘皇叔了,他刘关张兄弟三人个个英雄,皇上让皇叔护驾,就人气旺多了。”汉献帝总算是点了点头:“是这道理。”黄福又接着说道:“最要紧的奴才还没说呢。”汉献帝瞄黄福一眼。黄福朝几个宫女挥斥道:“退下。”见她们退下了,黄福凑近汉献帝低声道:“这次田猎保不住能要姓曹的命呢。”汉献帝注意了,盯着黄福。黄福说:“杨雕说他已‘有计在胸’,说这话时我看他面露杀机。”汉献帝更注意了:“噢?……你私自出宫去搞这些鬼名堂了?”黄福说:“这是替皇上办的正事,弄个什么淑女不淑女的只是想给皇上解个闷。看来刘皇叔、杨彪太尉等,都是有机会就要作为的。皇上看吧,曹操挟天子搞田猎,弄不好有他的好看。”
汉献帝脸色舒展了。他又起身踱了踱,站住说道:“苍天自有公理。”停停又说:“朕看那个芙蓉妹倒并无害朕之心。”黄福察看着汉献帝脸色,小心道:“正如皇上讲的,她根本想不到能有机会进宫。皇上前次赏她母女俩几十匹锦缎,她早感恩不尽了。”汉献帝又踱两步,站住说:“朕再放她一马,你差人去验她一下。”黄福说:“验什么?”汉献帝有些恼火地一挥袖:“验她什么你不知道?验她这个人朕能不能用一下?”黄福恍然明白:“奴才知道了,立刻着人去验。她若还是处女,则……”他看着汉献帝。汉献帝说:“让她今晚侍寝。侍夜前务必净身,反复查验。”黄福说:“皇上放心,老规矩,香汤沐浴,一丝不挂,锦被一裹,用抬盘囫囵抬到皇上寝宫,半途绝无任何夹带可能。”停停,他又小心地问:“今夜侍寝后,发落她去哪儿?”汉献帝说:“还回冷宫幽闭,不再宠幸。一个董卓的侄孙女,朕再宽宏大量,敢让她久卧于朕身旁?”黄福说:“皇上圣明。”
汉献帝又坐下了,仰着身伸展腿眯缝起眼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逑’字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黄福一边上来捶腿,一边说:“跟着皇上熏也熏出来了,‘逑’是配偶之意。”汉献帝叹道:“天下两个难得,江山难得,好逑难得啊。”停停睁眼问:“那个白芍到曹府了,听说什么没有?”黄福小心地说:“听说曹操任命她当相府主簿。”汉献帝哼了一声:“还真是日夜侍候了?……朕倒有些好奇,不知她长什么样?”黄福说:“这皇上可能见不上了,姓曹的还不把她圈养在曹府?再说皇上哪儿有工夫见她,倒是她若真能见皇上可有的后悔呢。”汉献帝问:“她后悔什么?”黄福道:“见皇上如此风采,还不后悔当初没进宫啊。”黄福怕此话又激惹汉献帝,忙转移话题道:“皇上还射箭吗?再射射曹黑熊解解闷气。”汉献帝仰身打了个大哈欠:“曹黑熊不射了,留着精神今晚射董卓家的小雌鹿。”
三
盛大的皇家田猎。汉献帝骑上逍遥马,带上宝雕弓金翎箭,在虎贲军与羽林禁卫军护卫下,三声炮响,排銮驾出城。众多太监打着黄伞、羽扇,除百官跟随,特命刘皇叔护驾。刘备与关羽、张飞各内穿掩心甲,手持兵器,弯弓插箭,引数十骑紧随帝驾。伏皇后与董妃同乘一车随行。
汉献帝召刘备与自己并驾齐驱,说:“今有皇叔护驾,实是安稳不少。”刘备在马上权行拱手礼道:“为陛下护驾,实为有幸。”回看关羽持大刀、张飞持长矛跟随其后,点头示意他们一路小心护驾。汉献帝说:“听闻皇叔二位结拜兄弟十分了得。”刘备立刻招关羽、张飞策马过来,对汉献帝介绍说:“这位赤脸使大刀者是备二弟关羽,这位黑脸使长矛者是三弟张飞。”关张二人在马上行礼道:“陛下圣安。”汉献帝龙颜大悦:“兄弟三人如此英雄,朕无忧矣。”刘备说:“臣等必效犬马之劳。”
太尉杨彪与子杨雕另带太尉府一路人马出城,杨彪与杨雕骑马并行于队前。杨彪也是内衬掩心甲,手持画戟,弯弓插箭,全副武装。他扬鞭道:“加快,与帝驾汇合。”杨雕却说:“父亲且慢,这里有一支箭给你。”说着在马上递过一支箭来。杨彪狐疑地问:“这是为何?”杨雕回看一下后面军队,说:“父亲接过再说。”杨彪见事蹊跷,接过箭一看,大吃一惊:“为何是张辽之箭?”杨雕道:“天子田猎之规矩,父亲大人一定明晓。”杨彪说:“认箭不认人。”杨雕说:“对。一只虎鹿在林中惊起,数人同射,虎鹿倒了,究竟算谁射中?认箭不认人。谁的箭射中了,就是谁。若有两箭以上射中一兽,以射中要害者之箭论功。所以,每次田猎前,群臣将校都将自己的箭做上记号。这支箭正是张辽的箭。儿曾讲过,借刀杀人,这实是借箭射人。田猎混乱时,父亲只要寻机一射,姓曹的就……”
杨彪一下明白了:“这箭是你伪造还是从张辽处得来?”
杨雕说:“自是从张辽处得来的。有钱有人,没有办不成之事。张辽本是降将,现在射曹一箭,岂不顺理成章?父亲快将箭收起。”杨彪回看一下后面人马,犹豫地将箭插入箭壶。杨雕又递过一支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