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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骗,靠蒙,靠坑人这些机巧来赚钱!”
巨商沈万山 /吴恩培
十
“不!苏州历史上,曾出过一个声名卓著的大商人。谁也没说他是奸商!”沈万三抬起头看着父亲。
“声名卓著的大商人,谁?”沈佑不解。
“春秋时越国的范蠡范大夫,他可是吴江人。”沈万三站了起来:“佐越王勾践灭吴成就了帝业。后来从苏州城北的一条河上逃逸,至今那儿还叫蠡口。范蠡后浮海出齐,来到陶地,《史记》上说他‘候时转物,逐什一之利……致赀累巨万。天下称陶朱公’。想那曾佩相印的范大夫都不以之为耻,而成为一代巨商。时至今日,转买转卖,我辈又何以为耻呢?”
沈佑一下子明白了那套《史记》的去处:“你,你拿了你兄弟的书,就是尽读这些……”
“父亲,这可是正史。”说着,他大段地背起《货殖列传》里的句子,“农而成之,虞而出之,工而成之,商而通之。”“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通货积财,富国强兵。”“商借农而立,农赖商而行”……
沈佑惊奇起来,这个不读书的儿子,什么时候学了这些啊!可渐渐地,他听懂了,儿子说的这些无非是说,当个商人于国于民并无害处罢了。想到这里,他又气了起来。
沈万三那里还在侃侃而谈:“读书以致用,本是圣贤的教诲。是的,我无意于功名,更无意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终老于田间。”
“你……”沈佑终于气得眼瞪了起来,“你无意于终老田间,没有我这个老的整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你,吃什么?”说着,他指着几上的那只青花瓷盆:“那只能去当叫花子,沿街乞讨度日。”
沈万三看着青花瓷盆,像是一下子泄了气,头低了下去。
“好了,你也成年了,你不在家时,给你说了门亲,新娘子家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吴县蠡口。”沈佑看着低头沮丧的沈万三,换了话题。
“这,我早知道了!”沈万三平静地说。
“什么,你都知道了?”沈母王氏惊讶地说,她是怕儿子嫌那褚家的姑娘,“你还知道些什么?那新娘子虽说不标致,可那人品,三里五乡,却没话说的!”
“我不要成这个亲!”沈万三心情烦躁。
“你……”沈佑气又不打一处来了。
沈母一把拉开沈佑:“万三儿哪,你回来了,我和你爹商议了,过了年,春上就让新娘子进门。你爹也说了,你成亲后,家里的田产地契,分一半给你,留一半给你兄弟。你下来好好过日子,啊!”
沈佑消了些气:“是啊,好好过日子,别再胡思乱想什么经商不经商了。”
“我成了亲,家产分一半给我?”沈万三头脑中在急速地盘算着,尽管这家产并没多少,可对急需本钱的他来说,有一点儿,总比没有好。
看着沈万三的注意力一下子转到家产上,沈佑有些警觉了:“你,你又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沈万三知道精明的父亲对财产的关注,决意藏锋蓄势、欲擒而故纵地扰乱他的注意力。
“我现在还不想结亲。”
“你……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你不听,那,你给我滚出这个家去。”沈佑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注意力已从财产上转移开了。
一直想抱孙子的沈母王氏此刻比谁都急,可她都搞不清他们又在争些什么了:“啊呀,你们俩,老的要种田,小的要经商。”
“什么种田经商,我这和他说的是蠡口褚家的那门亲。”沈佑纠正她。
“啊呀,万三儿,那个褚家也是个殷实的人家,他们家那闺女,在吴县蠡口一带,可是远近闻名,贤惠着哪!”
“那好!”沈万三站起,悠然地说着。
江南的原野上,黄的油菜花、绿的麦苗透出了一派仲春的气息。
一个晴朗的黄道吉日,水乡那密布的河道上,一只迎亲的轿船,布置华丽。船上,几个船工在卖力地摇着橹。船两旁,吹鼓手们正吹着、敲打着,吸引了江南原野上正在田里忙着的农人们伫立张望。
轿船上,吴县蠡口镇上褚家的大小姐正不安地端坐着。此番出嫁周庄的沈家,那位新郎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脾气怎样?今后的日子又会是如何?一系列的未知数在等待着她这个新嫁娘。她有些忐忑心慌,不由悄悄掀起头盖。当看到陪嫁的丫环晓云正侍立在身旁时,她心定了些。
晓云看着掀开头盖一角的大小姐,轻声地问:“你怎么啦?”
褚小姐也不搭话,索性自己揭开了头盖看着船外两岸。两岸的田埂上,一群孩子正追逐着轿船。
当轿船在一片鼓声中,缓缓开到沈家门前河沿石级下时,盖着红头盖的新娘在晓云的搀 扶下,走下船来。身穿新郎服饰的沈万三上前扶着新娘。晓云抬眼看了下新郎官,正和笑嘻嘻地看着她的沈万三的眼光相对。晓云不由得猛然怔住。她认出了新郎就是那个讨粥的乞丐。当她看到沈万三还在偷偷地看着她时,赶紧慌乱地低下了头。
2新婚夜,沈万三说起将要外出经商时,新娘子声泪俱下
新婚夜,肉体疲惫了的沈万三,精神却依然活跃。只是他的新婚妻子,艰难地走完了从少女走向少妇的旅程,此时正酥软地依偎在沈万三怀中,满足地闭上了眼。
巨商沈万山 /吴恩培
十一
沈万三没睡着,在拜天地时,他就幻想着新妇将和她那个陪嫁丫环一样的标致。但是,自从揭开新娘子头盖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注定不会喜欢这个父母包办给他的女人了。他甚至有些奇怪,为什么那个陪嫁丫环的脸没长在这张颇为富态,并且富得有些蠢的脸上。他更知道父亲给他娶这个女人的用意,无非是让他沉湎在这个温柔的富贵乡中,明天起身后心甘情愿地去和他一道夹着算盘账簿去管理家族的那些土地。
实在地说,他并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这种小地主的角色。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地在这块土地上跑来跑去,像父亲沈佑“躬率子弟服劳,粪治有方,潴泄有法”那样,整天和大粪猪屎打交道,田地即使扩充得再多,也无法去除身上的那股土气。
他去过京城大都,去过江北的大都市扬州,也去过现在称为平江路的苏州城。他知道在那些市廛上云集的商贾们赚钱的法子,那无非是将这里量多价贱的货物运到另一处此物量不多而价不贱的地方从中赚一笔而已。这里面的来去,比呆在田头春播秋种地巴望着一个好年景好收成那要令人惬意得多,也快慰得多。
身畔的这个女人,父亲是想要她变成一根绳索以捆住自己。他不由得看了怀中的女人一眼。新娘子依然闭着双眼,只是脸上充满了一种圣洁而又甜甜的笑意。沈万三轻轻地叹了口气,把目光转向了新房内那插在烛台上正燃着的一对蜡烛上。这对烛体上用金粉分别镌写着“吉祥”、“如意”的红烛,烛头那明净的火苗给新房内平添了诸多喜气。“吉祥”那支烛的烛芯烧着了蜡炬,蜡油淌了下来,如泪如泣。只是那根烛芯却明亮了好多。沈万三眼神定定地看着那腾腾上蹿的火苗。他知道这支蜡烛很快就要烧完。他想过去将灯芯挑一下,无奈新娘子压着他胳膊,他动弹不了,只能静静地看着它一点点烧尽。
双目微闭的新娘似乎也感到了他一动不动的神态。她微睁开眼,娇嗔地佯动了一下,矇眬中看见他一直盯着那异常明亮的烛光。她微微扭过头,却一下子睁开了眼,又猛地爬了起来,忙不迭地走到烛台旁。她拔下头上的簪子,轻轻过去将那淌下的烛油挑起,垒在了烛芯旁。也许仅仅为了讨个口彩,她不愿“吉祥”过早地离去,再说,新婚成双成对,为什么要先烧尽熄灭了一支,而让另一支孤零零的呢!
沈万三静静地看着新婚妻子白皙的肌肤、拔下簪子后飞瀑而下的一头黑发以及那曲折有致的胴体,心头倒是一热。换个角度看妻子,这自己并没怎么注意上的妻子倒是另有一番情致。新娘子显然也注意到夫君此时在看着她,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是没挂一丝。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了脸,很快又用手臂护住了袒露的双乳,接着又飞快地钻进了被窝里。
“你看什么呀?看!”在被窝里,依人的妻子娇嗔地说。
沈万三轻轻地摩挲着新娘的胳膊,接着他看着新娘:“过了些日子,我就要出远门了!”
“出远门?”新娘子一惊,旋即释然了。她以为沈万三是和她调情般地开着闺房玩笑。
“唉,这可是新婚远别了!”沈万三叹了口气。显然叹息声中,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心中涌动的是对脱离樊篱的热切向往,还是离开娇妻的丝丝惜别。
新娘认真起来:“新婚远别?!你真的要出远门?去哪儿?”
“扬州,去做丝绸生意!”
新娘从沈万三一脸认真的脸上知道这不是闺房玩笑了,她一下子跌入凄然惶恐之中,作为一个女人,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男人对她的看法:“你,刚结婚你就要走,你,你不喜欢我么?”
沈万三摇摇头,显然他不想在情感上纠缠,对他来说,他只想出去做生意,并不想老于是乡而已。至于那份情愫,倒不是左右他的主要原因:“父亲把我的那份田产的田契地契都给了我,我想把它抵押去做本钱……”
“不,我不愿你去!”新娘打断他的话。
沈万三完全陷入了卷身于商潮的回忆与向往,身畔的妻子仿佛已然消失,而亏本京华、流落于江淮道上的那段经历却清晰地浮上了他心头:“上次折了本,这次我要把这个本给盘回来……”
“刚结了婚,你就……”新娘的脸上流下一行泪。实在地说,这眼泪并非是为沈万三而是为她自己流的。她和他才刚谋面没几个时辰,虽说是拜了天地君亲师,行了周公之礼,可情感尚属浮浅。然而他这个夫君这就即刻出门远去,这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的眼里又会怎么看她?嘴里又会怎么说她?他们会不会以为她是个婚前就失贞的女人,以致丈夫愤而离家?想到这儿,她禁不住伏在沈万三怀里呜咽起来:“你让我一个人在家独守空房,别人还以为我是……”
沈万三并不知晓新娘的想法,他还以为她是嫌一个人在家冷清:“你,还有那个娘家陪过来的丫环陪着你!喔,那丫环叫晓云是么,我和她在哪见过。”
“你见过她?你怎么知道她名字?”新娘子看着沈万三眼里放出的光,不由得嫉妒起来,“你在哪见过她?”
沈万三见新娘子认真起来,颇有些后悔刚才的失言:“好像见过?也许她长得像我见过的什么人吧!”
新娘子不言语了,很快她的思维又回到了她不解的结上:“你真的要出远门做生意?”
沈万三看着她叹了口气:“唉,这些田产抵押出去,最多抵押个千把两银子,这出门做生意,本钱还太少呀!”
巨商沈万山 /吴恩培
十二
新娘看着沈万三,知道他的整个心思都在要出门做生意上去了,不由得泪水又从脸上滚了下来。然而作为一个已为人妻的女人,她很快调适了自己,她知道她和她的丈夫沈万三已是同舟而必须共济。丈夫的喜就是她的喜,丈夫的忧就是她的忧。当沈万三叹息着本钱太少,而忙着典当田产和向人告贷时,她想到了自己从娘家带来的那点体己钱和首饰。
然而,也正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丫环晓云次日在帮她收拾房间时却气愤地大声说道:“小姐,他这么待你,你还处处为他想?”
原先多少想从晓云那儿也得到些慰藉的新娘子也不由得心烦起来,她看了晓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