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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国外工作,百分之九十几的时间搞科学研究。回到国内,大部分时间要用来应付人际关系。当研究室主任以后,工作条件、职称评定,都不太顺。旁人羡慕他的名声,却不知名声给他带来没完没了的烦恼。现在偏又碰上郑品吾管事儿,自己只好耐心等了。
老杨走后,他就在灯下看书。刚看几行,听到有人敲门。他喊道:“请进!”边喊边往门口瞧去。来人一出现就把他呆住了,怔了半天才大叫起来:“鲁忠平!你怎么也在这里?”
鲁忠平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进来,笑着说:“我现在是巡视大臣。甭管是不是临时差使,好歹是说话有点儿分量的人物。”原来鲁忠平代表部里,来东港核电公司检查工作来了。
林平山好高兴,拿桌上的袋泡茶给他冲了杯茶。
鲁忠平讲求实际,墩胖的身躯往靠椅上一落座,从当前入手先问林平山:“到这儿都安排你干啥了?”
林平山摇头说:“还没说法呢。听说他们都在抢出国的差使,我们人头不熟,只好等着了。”
鲁忠平啜一口茶,瞪大眼睛说:“那哪行。像你这样有成就的专家,应当安排在重要岗位上。我得跟郑品吾说说去。”
林平山笑着说:“先不忙。核电公司原先那么着急要我们院派人来,肯定会有通盘安排的。”
“你太老实,如今是老实人挨欺负。怎么说咱还得为哥们儿出点力,下星期我就要回去,再想帮也帮不上了。”
第二天晚上鲁忠平来,一进门就笑眯眯对林平山说:“我跟老郑说了,林平山是我们部领导很器重的专家。老同学了,他的工作安排,你们一定得重视。”
林平山笑了:“瞧你拉大旗做虎皮,干吗把部领导抬出来了。”
“这样才能引起他的重视。再说了,我讲的是事实。”
鲁忠平这个钦差虽如包公断案明如镜,可他拍屁股走人后,林平山又有苦果子吃了。
鲁忠平走后第三天,郑品吾找林平山谈话了。
郑品吾这几年宴会不断,干瘦的躯体填入了些皮下脂肪,皮肤细腻了。大概消化功能不佳,仍然没有发福,两肩还是往上挑着。长时间油水滋润,脸色也变得光鲜白净了。他一脸为难的神色,对林平山说:“老林,按你的经历,安排到国外工作是比较合适的。你们来晚了,国外的岗位全都有人了。眼下现场缺干部,我跟张局长请示过,张局长决定让你到工地担任现场指挥。你本人意见怎样?”讲完盯着林平山的脸,看有什么反应。
其时张天伦已得知蓝焕成准备往现场安排自己的人,听郑品吾汇报说出国岗位早已满额,从三二一基地来的这批人只能安排国内岗位,就说:“现场工程有核安全要求,应当安排懂核的人才行。”
第一章 战略转移(4)
郑品吾马上建议:“林平山刚来还没岗位,让他去吧。”
他得知林平山将被派来核电站工作,一个月前采取迅雷不及掩耳措施,把出国岗位都安排了人。心想,林平山留学归来,强项是在国外工作,我就反其道而行之,让你去施工现场,看你咋办!
林平山听老郑讲了对他的安排,心里一愣,这样的安排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次来海州,他带了很多核设计方面的技术资料,连数学笔记都带来了,没想到会让自己去施工现场。现场工程一开始是土木建筑,他在这方面可是两眼一摸黑。
这些年来,他已经不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情况了。不善人际关系使他的道路比别人更加曲折,长途跋涉中他渐渐总结出了应对策略:顾自往前走去,任何事物都有规律可循,总能找到解决办法。
面对别无选择的局面,他的本能是往前走,因流就势寻求出路。落在郑品吾手里,想找到别的出路是不可能的。想到这里,他迎着郑品吾的目光说:“既是这样,就先试试吧。”
在郑品吾精心安排下,林平山经历又一次艰难的转折:从微观研究工作转行搞宏观管理,生活的旋涡把他裹卷着离开自己熟悉的领域越来越远了。
回到山海宾馆后,林平山心里很苦闷,饭吃两口就吃不下去了。尽管在郑品吾面前说了硬话,可实际上一点儿底也没有。
自参加工作以来,他除了理论计算,就是摆弄仪器设备,那些土石方爆破、钢筋混凝土施工从未碰过,接手这样的工作就如老虎吃天,无从下口。在房间里冥思苦想了一整天,茫茫然不知所措。
第二天,林平山钻进了海州城的建筑书店,经过几个钟头挑选,抱回一大堆的书籍。爆破理论、建筑设计、建筑施工、施工组织设计,这些他以往没有接触过的知识,都得从头学起。技术工作出身的习惯,使他干每一项新工作总是从技术知识入手,在技术没搞明白之前,他无法让自己的思路打开。
他还把核电站设备招标的各种文件资料细细研读了一遍,以期对工程的全局有全面的了解。这些自己熟悉的技术内容,却不让他做,心里一阵阵失落。
来海州前,院长找他谈话说,部领导认为他熟悉国外情况,决定派他来这里。命运却在捉弄人,满腔热情来支援核电工程,竟是这样的结果。
三
这时,核工业系统在武汉六一八所为有关领导干部办一期核电管理培训班。公司让林平山跟其他几个干部去培训班学习。林平山见有这样机会非常高兴,经过一个多月自学,他对施工技术已经有了概貌认识,心里盘算着利用这期学习班向外国专家讨教经验。
冯学顺在六一八所任副所长,这期学习班给林平山提供了跟他叙旧的机会。
林平山下午刚听完课,冯学顺就来拉他去家里吃饭。林平山推说放培训资料回了一趟宿舍,提来一大包海州特产才跟他走。冯学顺看了,笑着说:“你还跟我来这一套呀!”
林平山说:“跟你当然用不着了,总该孝敬一下大妈吧。”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冯学顺的家。冯学顺住的是三室两厅的套房,一家五口在当地已算宽敞了。学顺妈和李淑英很热情地接待林平山。他坐下后,接过李淑英递来的茶水,亲热地跟她们聊了起来。正说着话,林平山看到研究所的常所长走进门来,赶紧站起来打招呼。
冯学顺笑着说:“我请所长来陪客,顺便想开个研讨会。”
林平山稍许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桌上早已摆好几碟凉菜,学顺妈和李淑英到厨房忙活去了。冯学顺让二人围着桌子坐下,给每人斟满一大杯啤酒。
三人碰过杯,呷了一口啤酒,常所长说:“老林,这一天课听下来,你看效果如何?”
“挺好的。请的都是有经验的外国专家,听了很受启发。”
办培训中心只是起步。”常所长显得不满足,“所里一千多人,要真正找到出路,还差大码呢。”
冯学顺说:“已有的民品任务,远不能满足所里人员的需求。老林,你在核电站工作,照你看,我们能够为核电做些什么?”
林平山知道这是“研讨会”的主题了,脑子开始转了起来。他先问了所里各科室的大体情况,然后谨慎地说:“我们原来那个设计院也有一支队伍,我想应当统筹考虑,有个分工。我的粗浅看法是,应当侧重发挥各自的优势。”
“你说的有道理。”常所长马上插话道,他想起林平山原先是三二一基地的,“你们院的优势是主系统,我们可以搞辅助系统。”
林平山补充说:“除了这个,我想,你们还可以做核安全分析、环境影响研究、质量保证、技术服务。这样,你们的物理室和相关科室也都有事儿干了。”
常所长很高兴:“对。你这么一说,思路更明朗了。”
冯学顺舒了一口气:“咱们可以让部里作一下规划,各院所之间有个分工,都可以在核电发展上伸展手脚。”
“部里可以作宏观协调,最终还是取决于各院所与核电业主的合同,”林平山觉得应当提醒一下,“你们应当及早作好筹划,尽快与各业主公司接触。中间会有个竞争呢!”
“有道理,我们应及早动手。”常所长兴奋起来,对冯学顺说:“这啤酒没劲儿。你把二锅头拿来!”
第一章 战略转移(5)
冯学顺拿来二锅头和酒盅,常所长给每人倒上,高兴道:“老林,谢谢你的建议。来,干一杯!”
林平山酒量有限,看常所长那么高兴,也举起酒盅:“好!我舍命陪君子。”
吃完饭,常所长有事先回去了。
冯学顺两口子陪林平山到东湖边走走。
平静如镜的水面,映着湖边楼阁的灯光,格外宁静迷人。林平山望着眼前这自幼相识相爱的一对儿,为他们幸福美满的今天而庆幸。
由那镜子般的水面,他想到湘东的小溪,那横溪的缆索和小船,不由笑道:“那年我在湘东步行串联,也坐了用缆索牵引的小船。那时我在想,当年的顺伢子和英妹子是不是坐的这种小船?”
李淑英脸上现出红晕,望一眼冯学顺:“他把这都告诉你了。”
幸好是晚上,林平山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变化。冯学顺没想到林平山还记得在大学跟他讲的个人秘密,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向李淑英掩饰说:“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嘛。”
林平山笑着说:“孩子都老大了,还不好意思!当年我的运气可比顺伢子差远了。”
李淑英听冯学顺讲过林平山的感情经历,同情地望着他:“你现在不是挺好么。像你这样才华横溢的人,终归是有好结局的。”
林平山默默凝望着对岸珞珈山的剪影,没有作答。
“你在国外工作很不容易吧?”李淑英问。她看过报纸对他的报道,想知道更详细些。
林平山点点头,向他们讲述了在国外做研究工作的艰难。
在国外留学的第一年里,林平山在萨克莱核能研究中心,参加核安全研究工作做出了几项贡献,核能研究中心破例为他在巴黎居里大学注册作博士论文。
当时,世界核能领域正在兴起一股潮流,那些原先从事中子物理研究,理论基础雄厚的人材,在计算中子运动方程的理论精度已经超过实验误差之后,把视线转向了以往靠半经验方法做研究的热工流体领域。
林平山在参与核安全研究过程中,也经历了这种转变。为了完成博士论文的研究工作,他要挑战一项美国科学家没有研究成功的传热学规律。
此时林平山的出国期限只剩一年,确定研究课题后,他立即开始近一年罕见的艰苦脑力劳动。天天都是夜里工作到下半夜两点多,早晨六点就起床,继续投入紧张的工作。
事实上,不只是辛苦。实现这个目标必须攻下前人没有成功的难关,而他以往从未做过传热学研究。查阅科学文献,向外国同事求教,苦心孤诣寻找解决难点的办法。殚精竭虑日夜苦思地探索,未曾想到在浏阳考察毛泽东军事路线的经历让他产生了灵感,辩证法赋予他智慧。
他细心分析了那些先行者的研究报告,发现人们几十年惯用的研究方法恰恰是造成研究工作失败的主要原因。他大胆采用与前人完全不同的研究方法,依靠现代技术独辟一条蹊径,逾越国外同行们没有克服的障碍,完成了理论和实验两个方面的研究。
这期间,林平山真正懂得了高强度脑力劳动的滋味。探索人们尚未发现的规律的思索过程,令脑子日夜处于兴奋状态,夜不能安眠,日不能甘食。他几乎茶饭不思,有时做梦也在推演数学命题。夜间突然闪出灵感,急忙坐起,拧开桌上的台灯把思路记录下